太宁十二,年三月,仁宗太上皇楚浩天再一次病倒,昏迷不醒。太医院竭尽全力救治,才将楚浩天就醒。但楚浩天醒来之后以变的神志不清,发烧,说胡话,身体状况愈发差了。
已成为天子的楚文若慌忙停下朝会,急匆匆的赶往内宫探视。
楚浩天病重,消息传出,满朝大哗,群臣顿时愈发惶然、紧张。与此同时,其余各地藩王都纷纷轻车入京探望。
皇宫中,一名美貌的贵妇人,身穿长公主朝服,手里带着一个孩子,正急匆匆的朝内宫走去。孩子看起来十三岁左右,唇红齿白,反而感觉像个大姑娘。
“娘,外公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急呀。”
贵妇人拍了拍小孩的脑袋,说道:“外公只是身体不太好,娘这才带你进京来探望。见到你外公他们,你可不许乱说话。”
那孩子听了,乖巧点了点头。
贵妇人走到内宫,正好遇到刚从内宫出来的楚文若。楚文若一见到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皇姐你可算来了,父皇他……”
“我都知道了。所以我这才千里迢迢带着浩轩赶了过来。父皇现在怎么样?”
楚文若叹了口气,“父皇现在高烧不退,神志模糊。什么都吃不下,都快瘦成皮包骨了。”
那贵妇人和孩子自然便是凌晗和慕容浩轩。凌晗一听,连忙急匆匆的走进内宫。内宫内,太医正在为楚浩天把脉,皇太后坐在一旁早已经哭成泪人。晋王、秦王、燕王脸上也都带着悲痛之色。凌晗走到一张太医面前,急道:“张太医,父皇他怎么样了。”
皇太后抬起头见到凌晗,擦了擦眼泪,奇道:“晗儿,你怎么来了。云儿呢?”
“母后,公公他身体不适,正在家中养病,云郎一时半会也离不开。儿臣只好带了浩轩一起过来探望父皇。”
皇太后摸了摸慕容浩轩的脑袋,见这孩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模样有几分凌晗幼时的秀气,却缺少一丝英气。
“张太医,你还不曾回答本宫的话呢。父皇他怎么样了?”凌晗急切的拉了拉张太医的袖子,急道。
张太医叹了口气,朝凌晗、皇太后、还有众人拱了拱手:“非是老夫无能。只是太上皇病情过重,恐怕……恐怕不行了。”
晋王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冲到张太医面前,拎起他的衣领,怒道:“恐怕不行?朝廷养你们这些太医们干什么的。平日里照样领俸禄,现在要用你们的时候你们来个‘恐怕不行’?本王不管,你若是不把本王皇兄治好,本王要你狗命!”
晋王的力气甚大,张太医被他拎的双脚腾空。他急着喊道:“晋王殿下。药医不死病。我们真的是尽力了啊。”
秦王拉了拉晋王的袖子,责怪道:“三哥现在昏迷不醒,你还在这里添乱。成何体统!”
晋王哼的一声,将张太医狠狠一推。张太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滚滚滚!没用的废物。”
张太医不敢说什么,和其余几名太医收拾了下药箱,急匆匆的走出内宫。过不多时,忽然昏迷不醒的楚浩天咳嗽了几下。皇太后等人连忙聚到床边,惊喜道:“陛下,陛下你醒了。”
楚浩天听到有人在唤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的面前,除了皇后,还有三名弟弟、楚文若,还有凌晗和他的小外孙。
“晗儿,想不到你也来了。”
凌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忽然记起什么似得,将身旁的慕容浩轩推到皇上面前,勉强笑道:“父皇你看。这是浩轩。儿臣特意代他来看您了。浩轩,还不见过你皇祖父。”
慕容浩轩十分乖巧的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皇祖父好。”
楚浩天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这孩子长得和晗儿你有几分相像。长大之后和他爹一样,也是个美男子。只是太过秀气,长大之后恐怕命运多舛啊。”
凌晗淡淡一笑:“相貌美丑,有时候并不重要。父皇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迷信起来。”
“有些事情,有些东西不得不去信。晗儿你要记住,这孩子长大之后,万万不可让他行走江湖,以免和他爹爹一样,接下许许多多江湖仇家。”
凌晗点了点头:“父皇说的是,儿臣记下了。”
“咳咳,咳咳咳咳。”燕王走到床榻旁,急道:“三哥。你一定会没事的。你要振作起来啊。”
楚浩天看了看这个年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弟,又看见其余两名兄弟也都来探望他,顿时笑道:“你们兄弟三个,每次都是一起来,一起走。日后文若治理朝政,你们几个叔叔若也要尽你们所能去帮忙。”
“三哥尽管放心。我们三人自当忠心耿耿,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步五哥的后尘。”秦王道。
一提到“五哥”,楚浩天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五弟这般,都是他咎由自取,现如今连个子嗣都不曾留下。整个宁王一脉,算是就此断绝了。”
这时,一名小太监急匆匆的走到内宫,见到太上皇醒来,连忙跪下说道:“启奏太上皇。朝中诸位大臣皆在宫外求见。”
楚浩天道喘了口粗气,虚弱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已经成为宰相的萧逸真,领着一群朝中大臣们齐齐的走进内宫。王怀远、李凌、缪成俊、方志祥等人,也都跟来。
“你们……都来了?”
萧逸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其余人也都跟着他跪下。“还请太上皇保重龙体,日后定然能早日康复。”
楚浩天呵呵一笑,摇了摇头:“生死有命,强求不得。萧文若继位虽然已有十二年载,但其毕竟年轻,有些事情还请诸位以后像以往朕那样,尽力去辅佐太子。让他做一个英君明主。”
萧逸真悲从心来,忽然放声大哭。紧接着,王怀远等人也忍不住伏地嗷嚎大哭起来,双手狠狠地锤击着光滑的地板。
楚浩天嘴角的笑容愈发惨然,扫视着多年相伴的臣子,眼中也蓄满了泪水。
“寿数天定,强求不得。诸位皆是英才重器,何必做那儿女之态”
“朕的母亲,原本就是一个宫女。当年先帝酒醉之时临幸了她,后来这才有了朕。不久周后弄权,逼死朕母亲。朕不得已装疯卖傻,这才保住性命。而这段期间内,若没有那些太监宫女们舍身保护,朕又岂会活到至今,方问天、缪文谦……他们对朕都是有过再造之恩。一个整日里装疯卖傻,被先帝嫌弃,兄弟鄙视,暗地里被骂为纨绔子弟的孩子,谁会想到他最终竟当上了皇帝,成为天下的九五之尊。朕君临天下三十七年,足够了。”
李凌泣道:“当年先帝怠政,后宫弄权,朝纲混乱。东有东瀛蠢蠢欲动,北有匈奴等过虎视眈眈。太上皇登基之后,平大月、灭突厥、破吐蕃、扫女真、定东瀛。扫平大楚百余年的隐患。此皆陛下之功也。”
楚浩天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些都不算什么。或许有的人会说朕穷兵黩武,也有的人说朕雄才大略。呵呵,是非功过,就让那些后人去评说。朕才不会去介意。”
一阵剧烈的咳嗽,楚浩天的面孔浮上几许潮红,皇太后连忙轻轻帮他抚背。
“朕这么多年来,诸位不离不弃,全力辅佐。有的已经离朕而去,也有的告老还乡。这么多年来,朕被你们骂过,也被你们冤枉过,当年继位之初,也做过那么几件荒唐事儿。朕现在只想,若有来生,朕绝不做皇帝。朕要和当年缪文谦,方问天,还有诸位一起把酒言欢,风花雪月。一切的一切,尽复一场笑谈之中。”
这一番诀别之言,让场内所有的大臣们再一次嗷嚎大哭起来。
一名骑士急匆匆的闯入内宫,内宫外面的将士拦住了他。那名骑士急道:“我有急事要报给皇上,尔等休要拦我!”
楚文若听到门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皱了皱眉,道:“让他进来。”
那名骑士满脸风尘的走进内宫,单膝跪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卷轴。
“什么事啊。”楚浩天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名骑士道:“英国公、辅国大将军已经攻破东瀛幕府将军最后防守,接着又同东瀛皇族一起剿灭了倭寇。现如今东瀛皇室已经投降我大楚。英国公派属下急匆匆乘船赶回京城相报之,这是东瀛天皇的投降诏书。”
楚浩天忽然不知哪来的起来,夺过楚文若手中的卷轴,仔仔细细的看着,一个字也不漏过。当他看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妙哉妙哉。英国公老当益壮,东瀛投降,我大楚百余年之患彻底平息了。哈哈哈哈。”
楚浩天仰天大笑。渐渐的,笑声变得越来越小,手中的卷轴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再无一丝声息。
“父皇!”
“太上皇!”
“陛下!”
“三哥!”
随着众人的大哭,深宫内所有的太监宫女和武士全部伏地跪拜。
五凤楼的丧钟忽然敲响,一下又一下。
一群宦官匆忙向宫门跑去,一片凄然尖细的嗓音。
“太上皇大行,龙御归天——”
哭声震天,京城城内的老百姓们纷纷跪在宫门外,不停磕头哭泣。
大楚太宁十二年三月。神武太上皇,仁宗皇帝楚浩天病逝。享年六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