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深人静时。陈府的灯火早已熄灭。大门口处的大灯笼虽然还依稀亮着火光,却早已冥冥灭灭。天空一片黑暗,沉静的让人恐惧。
阿狸和秦雅琪趴在陈府的屋顶上。阿狸握紧了双手,紧张的问秦雅琪:“真的行得通么?”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这样了。”秦雅琪略微点点头。只是不断注视着下面的情况。知道终于确认屋顶下空无一人,所有人都熟睡了,转过头对阿狸说:“开始吧。”阿狸点点头,站起身,双手迅速结印,粉红色的光芒在手中泛起,光芒不断扩大,笼罩了她的全身。阿狸竟然化身成了陈霜的模样。秦雅琪点点头,示意她行动开始。
秦雅琪蒙上了自己的脸,首先翻身下了屋顶,并抽出利剑小心的打开了徐年生房间的门。阿狸也从屋顶飞身到了徐年生的屋顶。秦雅琪进入房间后,低吼一声,似乎是有意告诉徐年生她的到来。徐年生似乎很惊醒,听到吼声立刻起身防卫。挡住了几招后立刻清醒过来,从枕头底下抽出了匕首。很奇怪的举动和习惯,为何要将匕首放在枕头底下?一般平日生活的人并没有这样的习惯。除非这陈府中也有人天天想着到处行刺。秦雅琪并没有多想,眼下要达成第一步。先把他引出屋子。
她一个箭步后退到了门口,然后迅速出了屋子。徐年生的第一反应却认为这是阿狸。很简单,他知道她的不凡,虽然不知道她是妖,但他却知道,她有能力杀死他,所以时刻防备。只是没想到,会是刺杀,而且是在这个时候刺杀。
徐年生忽然想清楚,此时如果抓到这个少奶奶,说不定能戳床她的真面目!然后向众人伪造自己的清白!对,重创或者杀了她!无论谁,大晚上的蒙着脸,来持刀刺杀,杀了她总是没有错的。于是他也几步窜出了屋子,和她在院子里打了起来。打斗声很大,惊醒了陈府的人。于是,灯火不断地被点亮,不断有下人持棍棒来到了院子,围住了打斗的两个人。
正待不少人出来围起了他们时,秦雅琪突然一剑自下而上划了一个弧形,逼开了徐年生。所有人欲上前拿下秦雅琪。她却突然一个飞身跳到了屋顶上。看了看底下的众人,然后说道:“徐年生,你来陈府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武功?”徐年生笑着回答:“少奶奶,这么晚,你不会这一身衣服持剑就为看看我有没有武功吧?没错,我是有武功,年轻时在老家学的而已。”徐年生在陈府这么多年,竟然没听出来秦雅琪的声音和阿狸差了那么多。
秦雅琪暗自高兴,看来计划成功了第一步,只要自己不摘下面罩,他真的认不出自己。秦雅琪也笑了一声:“那徐管家,你可认得他!”说完双手结印,点点光芒从手中释放,然后对面徐年生的屋顶上,需然蓝光闪现。一个少年竟然缓缓的从屋顶上飘落到了地面上。
“陈少爷!”下人群众不知谁喊道。是陈霜!素白的衣服,乌黑的头发,头上还带着黄金镂空的头冠。脸上,却是苍白无光的面容,尽显了憔悴。
“徐管家,别来无恙啊。”陈霜看着一脸惊讶和恐惧的徐年生,缓缓说道,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少爷···少爷你···”徐管家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秦雅琪计划的第二步,极为关键的一步就是这样,既然陈霜是徐年生谋害的,他的出现肯定会令他大惊失措。而阿狸自己是无法完成这一步的,因为徐年生自然知道阿狸会法术,但阿狸还没到能随便召唤人灵魂的地步。或者说,世界上有没有人能随意召唤灵魂谁都不知道。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加一个人去完成计划。秦雅琪是相信阿狸的,所以她才会冒着危险去帮她,只要她扮阿狸,让会法术的阿狸化身成秦霜,这个计划就完成了。否则,阿狸一个人化身,而徐年生看不见阿狸,极有可能怀疑是阿狸搞鬼,从而识破。
“徐管家,为什么要害我?”陈霜缓缓张口问道,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表情的注视,其实真的很有杀伤力。
“少爷···呵呵···你怎么会这么说?”徐年生尴尬的笑着。谨慎的问道,毕竟,没有十足的证据,他没有见过魂魄,虽然眼前的景象令他惊奇万分,但最基本的心理防线还是有的。
“不是你干的么?”陈霜皱皱眉头,问道。
“自然不是···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徐年生稍微安了安心。
“我在阴间学会了一种术,是读心术,你要是真的没害我,敢刨开心来让我看看么?”陈霜再次盯着徐年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徐年生大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说法。刨心?别开玩笑了,不管他能不能真的看到,他只知道,刨开了横竖都是一个死。这招也确实狠毒,刨开?他得死,不刨?他就是凶手。而且无论怎样,阿狸都没事,反正是神鬼之说,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徐年生瞪大了眼,满是恐惧,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呵呵,不敢么?真的是你做的吧!”陈霜大声质问道,表情也异常严肃。她等的,就是今天!
徐年生算真的掉进去了。但他还是极力狡辩:“少爷···真的是没有的事···”
“是么?没有你为何不敢刨心让我看清楚!好,我再用种简单的办法!这是阴间的判官给我的药,服下它你说假话就会死掉!你敢吗?”说完,摊开手掌,手掌中有一颗褐色的小药丸。
没等徐年生答应,他一下子塞到了徐年生的手里。徐年生看了看众人,一狠心,吞下了药。秦雅琪在高处站着顿时兴奋不已。那哪是什么测真话的药?只不过是药劲并不大的蒙汗药,服下后不是为了让他昏倒,而是为了让他中阿狸的幻术。平日里,徐年生饮食和阿狸一样,比较小心。尤其是陈霜死后,谁知到两个人谁会某一天狠心一发忽然在饭菜里下毒害自己。这次借着众人畏惧的鬼神,竟如此简单的让他服下了蒙汗药,在众人都看见的时候,只要用幻术,就能很简单的让他招供。
幻术,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场景。只是,一切,却都是一场较量。徐年生,看到了昔日的陈霜,昔日的阿狸。那是多么幸福的的一对恋人。嬉笑甜蜜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他们站在他的面前,他喊他少爷。没人反应,没人听见。他惊讶着,却场景转换。他看见自己在食物里投毒,他也看见陈霜站在远处看着现在的他。
他问他,为什么杀他。徐年生一脸的恐惧与惊讶,他看见陈霜的身后,自己正跪在公堂上受着阎王的审判。他听见自己被鞭笞的哀号声。他一脸的恐惧,扑通一声跪在了陈霜的面前。
陈霜只是嗤笑着看着他。问他:“到底为什么?徐年生,我何时亏待过你?”
他痛苦着不敢抬头。“少爷,是我一时糊涂啊。”
“呵呵,你总算承认了么?”陈霜继续冷笑着。“为什么!我什么时候害过你!”转眼,却疯狂的怒吼道。
“是我被钱财迷住了眼,是我下的毒,求您原谅我吧!”徐年生在地上颤抖着。
“原谅?你要我怎么原谅你!”陈霜怒吼着。
“仅仅是为了钱吗!仅仅为了钱你就可以这样害我吗?”
徐年生颤抖着,此刻的他,终于体会到了恐惧。一种莫名的恐惧。眼中,看到的,不仅仅是陈霜怒吼的姿态,也是威严的公堂上,皮肤黝黑的阎王在审判他的场景。
哭号的鬼魂,阴间的判官,威严的朝堂,长相骇人的牛头马面。都像是真的一样,站在他的眼前,站在他的视线里。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报应。
徐年生吓得魂不附体,冷汗直流。陈霜残笑了一声,道:“仔细看清楚吧。”
院子里的阿狸双手合在一起,“解!”她解开了自己施展的幻术。徐年生睁大了双眼,眼里尽是不解和恐惧。
“你这个畜生!”一旁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众人回头,老夫人杵着拐杖捶胸顿足的说道。她什么都听见了,什么都看见了。
站在屋顶的秦雅琪摘下了面罩,“果然是你。”说完从屋顶跳了下来。徐年生颤颤悠悠的站起身,指着阿狸怒吼道:“你们!是你们合起来整我!”
秦雅琪站到阿狸身边:“行了,你还是去官府的大牢里好好算记吧。”
徐年生万分气愤,正要冲杀去和阿狸拼命,却无奈中了蒙汗药,药劲刚好,不至于让他沉睡,却也足以让他无法行动。秦雅琪见状,对着下人说:“把他拿下!送到官府。”几个下人赶紧围了上去,把他擒获。
众人簇拥着押走了徐年生。老夫人在一旁痛哭流泪。自己的儿子,竟然被自己这么多年最信任的下人谋害了,不难过是假的。几个下人搀扶着老夫人,劝着老夫人回房休息,今晚,对于这个老人,真的太多的打击。
阿狸走到秦雅琪面前,突然跪下:“秦姑娘,真的太感谢你了。”
秦雅琪连忙俯身搀起她。“不必谢我,只是公道自在人心。我也只是替天行事而已。”
阿狸苦笑着说道:“我会给我杀死的那些人一个交代。”
秦雅琪惊了一下,也只是敷衍道:“逝者已逝,愿天下少几分仇恨吧,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阿狸摇了摇头,眼睛流出了眼泪:“对我而言,活着的最大意义是为了陈霜,他不在,我又能怎样呢?”
秦雅琪安慰道:“阿狸,很多事情,是不由得我们的意向发展的。既然是以至此,当以自己为重。不要在苦了自己啊,我相信,陈霜少爷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样。”
阿狸只是苦笑,秦雅琪看她十分难过,只是劝她,事情已经过去,早早打起精神,迎接以后的日子。毕竟,人死还是要生活下去的。阿狸点点头答应着。并送秦雅琪离开。这么晚了,很多事情只能明天说,反正罪犯已经归案了。
永别
秦雅琪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离开,想起明天处理完徐年生的案子还要继续往北赶路,没多想便睡了。可谁知道,这一晚,竟是再次的永别。
第二天,秦雅琪早上刚到陈府。却看见很多人在痛哭。而且隐约听到正堂老夫人的嚎啕大哭声。秦雅琪赶紧走进正堂,见到老夫人正在痛哭,还不听着喊着:“孩子啊,你这是何苦啊!孩子啊···”
秦雅琪问道:“老夫人···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哭泣着断断续续的回答道:“阿狸···阿狸这孩子···竟然留下书信,陪霜儿了!”
秦雅琪觉着浑身一个霹雳。追霜儿了简单点说就是自尽了?自尽?她觉得十分震惊。
老夫人接着说道:“秦姑娘,阿狸的书信有留给你的。”说完一个下人呈着一封信给了秦雅琪。秦雅琪拆开信。上面写着
秦姑娘:
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仇。
不过你说得对,我们俩本就不应该相识。我害了他。既然如此,我愿意赎罪。我愿意陪他去那里。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不必提我担心,我听说阴间很冷,我想,有我陪他,起码有个伴。我想,我的离开可以对所有我亏欠过的人赎罪了。
这个世界,有了他对我才是完整的,同样,他去了那里,我也要去那里。他在的地方,才有家。那么多年前,他给了我一个家,现在,轮到我去陪他了。
最后,我很感谢你,能遇见你。真的很感谢,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阿狸
秦雅琪看完,一时语塞。很多年后,她在自己的回忆里写道:那天,我继续赶路去北方。一路上,我摇摇晃晃,眼前总是出现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形象。她穿着不合体的男式长袍,挽着常常的头发却带着发冠。她爱他,用变成他的方式去爱,她宁愿相信自己死去。她把自己当成他。我常常问自己,是不是爱一个人,可以不计生死?人妖有是否真的疏途?我告诉你们,我们人类,往往没有那些所谓的妖纯洁。妖尚且知道一个情字,世间,为了利益和权利,又有多少妻离子散,又有多少纷飞战乱?
所谓妖,到底什么是妖。所谓人,到底什么又是人?人和妖,何谓区别?有那个人,又是干干净净呢?秦雅琪苦笑着,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秦雅琪帮陈府处理了阿狸的后事。站在阿狸的坟前,久久不愿离开。两座碑,一段情,一场梦。她最终,只能抚摸着阿狸的墓碑,缓缓说道:“去吧,那里其实并不冷。”转身,离开了那一方矮矮的坟头。夕阳下,只剩下了自己的一声声叹息。
千金织就,红缘成。
有情人,怎惧它,万水千山。
可奈何,天人两隔,良人消瘦,独自倚栏。
终究是,随风而去,世人皆叹。一念起,却已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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