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那个叫做玲珑的姑娘自从走后一连三四日都没现身,魏伯阳本来担心公孙大胡子会来找他麻烦,现在也略松了口气,但此时就这样算了,又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魏伯阳这里彷彷徨徨,不知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旁观者多少能看出他这是陷入情网了,不过当局者迷,魏伯阳周围又主要是些个不解风情的老牛鼻子,自然这层薄纸也就无人点破。
话表两头,魏伯阳他再是愁肠百转,修炼还是要继续。这天清晨,他已经刻完了《刺客列传》,见青石板也不剩多厚了,索性整块石板办起来便起身去找玉镜真人换取剑诀。(前文中魏伯阳是抄写在纸上的,现已修改,不过貌似还看不到,读者见谅)
玉镜真人此时正好整以暇的喝着菜粥,瘦若枯柴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见魏伯阳抱着青石板而来,心中想了想,认为自己的这个小师弟火候已到,放下碗从一旁的禅床下取出一个细长物体,用灰布包裹着,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把白鞘黑柄的长剑。
魏伯阳一愣:“这不是半年前我从剑阁里取出的那一把吗?”玉镜真人徐徐抚摩着剑鞘上为了便于抓手而刻出的砂粒状凸起,道:“将它拔出来再见我。”说罢递给魏伯阳。
剑鞘入手不是很凉,有些类似石质的触感,这把剑是半年前玉镜真人让他从剑阁里拿出的,交给玉镜真人后魏伯阳就一直没再见过。(这里与前文也有出入,已修改,不知道看不看得见)
魏伯阳还来不问为什么,玉镜真人干瘦的身影已经端坐在禅床之上入定了。
魏伯阳心知玉镜真人不会再说什么,无可奈何地拿着白鞘的长剑回到紫竹林,做在无忧潭边借着初生的微光打量这把剑,本来似乎是雪白的,不过天长日久变得晦暗无光,略显粗燥,上面没有雕花,只在开口处两侧雕没什么美感的了卷云形突起,剑柄方形,约六寸长短(本作品取三尺一米十寸一尺的长度单位),乌黑如墨,在金色朝阳的照耀下也反射不出一点光;剑镡与剑柄一体,也是黑色,用暗银色镶嵌着五六个螺旋花纹,两侧伸展,末端也有暗银色螺旋形;环首剑墩,不过不是向上而是向剑镡方向形成一个不合围的圆。整把剑真是朴素之至,又奇特之至,没有多少美丽之感。
魏伯阳右手握住剑柄,感觉和剑柄类似,没有想象中的冰凉,虽然不光滑,但粗糙的刚刚好,拿着有种很稳重的舒服感觉。这三年多修行他可不只是小有所成这种程度,虽然知道玉镜真人给自己这把剑一定有些奇妙之处,但也没把它放在眼里,右手微一用力就打算将剑身拔出。
不想一拔之下只觉像是在拔顽铁,整把剑不要说拔出,就是松动摇晃也没有一点,一时没有准备的魏伯阳觉得虎口处摩擦的生疼,微感诧异,放开手细细端详,也不见有什么异常,再用更大力直至用上十成的真元五种真气一起动用依然没有变化,不像是法器的反抗,倒像是这把剑本身就是如此,仿佛这剑柄里并没有一把剑而是和剑柄铸死的一般。
“这鬼东西倒有点门道。”魏伯阳感到了一丝有趣,他起了好胜之心,不过此时已经猜到靠蛮力是打不开这把剑的了,心中一思量,猜这把剑上应该是有什么机关或者是被下了封印,于是又把这剑颠来倒去检查了个遍,然后又运动真气里外探寻,剑柄与剑鞘之间没有一丝缝隙,真气也探不进,外面倒是察觉不出什么咒文或法阵。
一通折腾后天已经大亮,认输的魏伯阳又找到了玉镜真人,沮丧的表示自己没拔出来,玉镜真人只说了一句话:“怎么从剑阁里取出,怎么从剑鞘里拔出。”说完又没动静了。
回到住处的魏伯阳回忆起了半年前剑阁中的一幕幕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是回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剑阁最深处的小房间里,数十把都是上古仙魔两道的圣剑,有的被下了恶毒的诅咒,有的残留着仙人飞升前留下的一缕神念,有的隐藏着古代群邪的心魔,有的拥有智慧极高难以收服的剑灵,任何一把放到天陆都会引来一场风波。
魏伯阳尝试着拔了这把拔那把,从随手一试到用上全力,但是这些剑没有一把响应,都默默的岿然不动,还有几把剑气一闪就把魏伯阳的手割伤了。久而久之魏伯阳也感到不耐烦了,在又一次被一把重剑弹出三尺远之后魏伯阳终于忍无可忍了,大袖一拍就是一股宏浑金意直挥而出轰然拍打在石墙上,挨了这一记金乌真气的石墙居然纹丝不动,想来不是凡品。
这一拍却惹来了祸事,数十把仙剑魔剑仿佛都活过来了,放出各色光芒,笼罩着各色剑气,剑吟像是有心脏在剑匣中跳动,不止一颗,而是数十颗,数十柄灵剑同时苏醒,数十种不同的心跳声混合起来,有的如洪钟,有的如急鼓,这是一个暴虐的乐队,他适合配唐传奇中《柳毅传》那样的故事,洞庭湖中的一曲笙歌曼舞里,那条名叫“钱塘”的赤龙却掠空三千里,杀人六十万,伤稼八百亩,吞噬了对妻子无情的小龙,瞬刹回还,重又高冠博带,含笑待客。
那样的优美中,却蕴含着那样的杀气和狂躁。
魏伯阳心知不妙,警惕的看着眼前悬浮而起飘在空中的各式灵剑。噌然一声,一把血光长剑爆射而出,紧接着,一把,两把,三把数十把长剑如狂落的雨流一样射出!每一记突刺都带着微光,弧形的光线围绕着魏伯阳,向着他的不同要害,仿佛密集的流星雨。
魏伯阳真可谓是大惊失色,但紧要关头没时间松懈,只见他倏然出指,如陨石划野、星光突溅,一点星芒猛地在他骈住的两指指尖上亮起,在他指间一爆,然后就向前弹出。那一点璀璨可见的光芒一弹而出后,魏伯阳一卷双袖,双掌俱出。只见那一点星光飞渡,一瞬间把当头的血色飞剑击飞出去,飞身而起的魏伯阳双掌凭空发力,一道道厚重的掌风裹挟着地灵真气射向四方,将周围数把灵剑吹得歪歪斜斜。
魏伯阳在流星雨中闪避,挥舞着双袖旋转,只见他高挑起来左手一挥,掌间银光一闪,一道极细的银丝气流从空气中掠过,紧逼而上的长剑去势一滞,汹汹的剑气“嗡”一声被截断。魏伯阳见机不可失,凌空在墙上一蹬,如飞鹰搏兔一般扑击而出,炽热的金乌真气笼罩全身,让他像是一只火鸟,迎头灵剑纷纷退避。
魏伯阳落地之后众灵剑暂时停止了追击,悬停在空中,似乎对于魏伯阳的视力颇为忌惮,尤其是当出头鸟的那把红剑,悲鸣不止,光华暗淡,似无战意。此时魏伯阳也相当吃紧,连续使用四种真气使出的聚灵星晶,地灵千掌,斩月银华刀和金乌天翔都是大消耗的招式,而中灵剑则正是鼎盛,见众灵剑能够辨别强弱,暗想若是能杀一警百或许能逼退众剑。
打定主意的魏伯阳将全身真气聚集于双掌,猛然腾身,直扑最为弱势的红剑。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刻,另一侧一把白剑也飞来,似乎要替红剑挡下一击,魏伯阳心无旁骛,直扑红剑,红剑躲闪不及,被劲气压迫的一直贴向石墙。
但是魏伯阳停住了,他的手掌距离红剑只有一寸,以高度凝聚的星云真气,屈指一弹之下足以崩断这把灵剑,但魏伯阳停住了,因为红剑在悲鸣,低回婉转,宛若哭泣,魏伯阳下不了手,这把剑就向人一样,自己怎么可能杀死一个苦苦求生的人呢?就算这个人曾想杀死自己,魏伯阳也下不了手。
白剑也停住了,它的剑鞘末端距离魏伯阳的太阳穴也只有一寸,但它也停住了,它缓缓的飞到魏伯阳的手与红剑之间,剑柄自动的落入魏伯阳手中,握着这把剑的魏伯阳从剑里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心中一动,扭身一剑,一道墨色剑气划过石门,众灵剑见白剑认主,都回到了鞘中,而被剑气无声无息划过的石门,缓缓打开。
当时这把剑就是众灵剑中唯一一把没有出鞘的,看来这把剑只有认可一个人才会被其所驭使,如今的自己只得到剑鞘的认可,却没得到剑刃的认可吗?魏伯阳在心中自问。
想到这儿魏伯阳心中一动,再次握住了漆黑的剑柄,左手从剑鞘上轻柔掠过,轻柔的真气如春风拂面般在剑鞘表面浮动。
仿佛是在回应魏伯阳的示好,一阵极微弱的振动伴随着剑吟从指尖传上。渐渐的,魏伯阳似乎感受到了剑鞘里那若有若无的剑气流动,宛如清溪自他的指尖涓涓流淌而过。魏伯阳的心头蓦然体会到剑鞘里里仿佛有一股生命在悸动,似愤怒,似害怕,似不屈,竟如人一般拥有着感情与思维。
魏伯阳心中涌起莫名的欣喜,他感觉自己的心神好象在这一刻已完全融入这长剑之中,清晰的体味与沉浸它的生命脉动中。
不知过了多久魏伯阳丹田缓缓热了起来,这一次长剑没有再拒绝他,一道真气沿着他的右手指尖轻柔的注入剑鞘中。
鞘中的剑身微微颤动起来,魏伯阳的心中依稀感受到它所发出的欢喜与兴奋,就如同完全敞开自己的心扉拥容那道来自魏伯阳体内的真气。
至此,人与白剑水乳交融,再无隔阂。魏伯阳甚至感觉那长剑已成为自己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便如他的手足一般亲切而血脉相连。他心中感慨道:“原来这灵剑与人一般无二,亦有生命与灵性。我粗暴对它,它便竭力反抗;而当我与它融为一体之时,它便会欢欣鼓舞,坦然相迎!”虽然魏伯阳早在剑阁之中就曾见识过宝剑通灵的情况,但与仙剑这般忘我交流却是第一次,心中充满喜悦之情,更多了一份感动。
思索间魏伯阳用右手食指抚过剑鞘,轻声说道:“灵剑灵剑,你在这鞘中长吟,可是叹息难遇良主?既然你不愿出鞘,也罢,就让那三师兄(原文中说玉镜是老二,现改为老三,前文已修改)得意几天,随你去吧。”
念头刚完,就听见“叮”的一声,那长剑竟然自动从鞘中飞出,在空中盘旋两圈落入魏伯阳手中。
魏伯阳一怔,手抚剑身喃喃道:“长剑啊长剑,莫非你已知晓了我的念头,这才有意成全于我?”似乎是为了回答魏伯阳,剑身又是一阵长吟,厚重古朴,如同梵琴奏响,钟鼓长鸣。
魏伯阳两指擦过剑身细细端详,只见剑身与剑柄浑然一体,漆黑如墨,无锋无刃,顶端也没有剑尖,整个平直若尺,这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果然是一把奇特的剑,魏伯阳又一次想到。
魏伯阳虽然啧啧称奇却并不知道此剑就是春秋五剑之一的仁道之剑——湛卢!它就象上苍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
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
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
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此剑乃是正义与仁德的代表,所谓仁者无敌,湛泸剑是一把仁道之剑,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正因为魏伯阳能珍惜一虫一鼠之命,所以他才能得到这柄德者剑的认可。
良久,湛卢的剑吟渐渐平息,魏伯阳起身打算去找玉镜真人,忽然耳畔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叫道:“喂!”魏伯阳抬眼一看,却是那曾经擅闯紫竹林的红衣少女玲珑,一身红衣在云雾缭绕的紫竹碧草间甚是显眼,既然是公孙征的孙女,想必是叫做公孙玲珑了,魏伯阳想到,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之前的境况,脸不由就从下巴开始红了起来一直烧到头顶上。
公孙玲珑咬咬嘴唇,道:“你叫魏伯阳是不是。”魏伯阳傻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声称是,心中也庆幸公孙玲珑没叫自己师公,否则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女哼了声道:“你前天欺负了我的彩儿,还没有向它赔礼。”
魏伯阳摇摇头:“我才不会跟一只鹦鹉道歉。你就为这事来?”彩儿闻言马上:“坏东西!坏东西!”的叫起来。
公孙玲珑轻轻点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跑来找魏伯阳,只觉得那天他把自己弄的那样狼狈就此放过未免太便宜了,听到魏伯阳的话反驳道:“彩儿可不是什么鹦鹉,它可是海外异种岐舌,能学百物之声。”魏伯阳嘟哝着:“还不是一只扁毛畜生。”他虽然对公孙玲珑很有好感,但心高气傲,要他给一只鸟儿道歉是不可能的。
少女闻言不禁又恼怒起来,她虽然不过二七芳华,但已蓓蕾初放,艳色动人,一直都是众星捧月,这小子却全不领情。本欲再说什么,见魏伯阳面带微红,心知他是想到了当日之事,她雪白的脸颊不由悄悄红了起来,想要开口又不知说什么,最后猛一跺脚,恨声道:“臭小子!”转头飞身而去。
魏伯阳愣了半响才想自己该去找玉镜真人了。
魏伯阳手握竹枝走进禅房,见这老道士还在打坐,听他进门的动静眼也不睁半下。
魏伯阳心情愉悦也不计较,径自将湛卢在他面前晃晃道:“我拔出来了。”
玉镜真人坐了半响,才慢条斯理的说:“真是拔出来的?”
魏伯阳眨眨眼,道:“难不成用牙齿咬下来的?”
玉镜真人真人摇摇头,没有说话。魏伯阳见状满怀不解,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忽然心念一闪,隐约猜到玉镜真人的用意,于是又说道道:“是它飞出来的。”
“自己飞出?”
魏伯阳想了想道:“真是奇怪,我仿佛感觉到这黑剑也有生命与感情一般,而且与我联系成为一体。就在我准备放弃拔出它时,它却自动飞了出来落在我手里。”
玉镜真人干巴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道:“你终于明白了,那仙剑与人一般有生命有灵性。其实天地万物皆是如此,何独是人?如若不晓得这点,你便还不配学御剑术。”
魏伯阳喜道:“三道士,你终于要传授我御剑术了?”
玉镜真人含笑点点头。魏伯阳大喜过望,欢呼雀跃恨不得叫全师门的人都知道自己要学御剑了。玉镜真人看着这欢喜的不能自已的小子,呵呵长笑。
《九鼎参同契》独家发布于 时代中文网,本站提供《九鼎参同契》最新章节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