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踪疯子继续前进。疯子似乎受了刚才的惊吓,有时走起路来,像只疯狗,在街铺中乱窜。由于保持着一段距离,他无法察觉我们跟在后面。
跟踪疯子,确实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疯子经过每一家店铺,都要走进去胡言乱语一番,重复那句古怪的话语,店铺里的人多投以惊惧的目光,但也有些习以为常了,只是用眼睛别了一眼,一笑置之,毕竟这个疯子并没有带来危害。疯子突然会拐向哪个奇怪的角落,不得而知。我们目前期盼的,是从疯子异常的举动中带出一些非常的线索,只好傻傻跟着。天渐渐暗了下来,我靠在墙角大口喘息,腿脚酸软,我说:“陆方,到底有没有必要跟踪疯子?”
陆方的眼神炯炯如一匹狼,只是没有发绿,让人吓一跳。他说:“我们需要继续等待,看他究竟能‘表演’多久。”他用到了表演两个字。
我吃惊的说:“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很怀疑,这是一场诡异的骗局,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演戏!我可以肯定的说,他根本没有疯。”陆方坚定的说。
疯子估计没有力气卖疯了,到最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安静地走着。
我们也好放松警惕,第二次在墙角休息很久。
但是,这一次,疯子消失了踪影。
我发觉,我们已不知不觉的到了某个尽头,对,是老街尽头。
老街本来就人影稀少,到了东边,更是人际寥寥,想不到几年读书在外,老街变得如此荒凉。
唯独几只狗伏在街中。
尽头是一片树林,据说无边无际。我们走了几步,树丛中恰出现一方空地,上面唯独立着一棵婆娑的老树,这棵树很特别,光秃无叶,却全身白色,好似一个得了白化病的“人”。我们走了过去,看清了这棵白树,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树干残叶上爬满了细细小小的虫子,许多在狠狠啃噬残剩下的树叶,许多口吐白丝,垂在半空。那树的每一寸皮肤,都被这虫子占据,让人产生了白树的错觉。总感觉,那被掏空的树干随时都会摧折,轰然倒下来。
陆方捡起一个虫子,凝神判断说,这是一种大型蛾类的幼虫,叫“尺蠖”。这棵树已经面目全非了,很难看清这是什么树种。很快,我们同时惊讶的发现树旁有一个独特的建筑,这么大一个建筑,之所以会刚刚发现,因为它隐蔽的很好,倒不是说它躲藏在某个角落,恰恰它正处于空地中央,只是它的墙身都布满了绿色的植物,因而与周围的树木浑然一色。走近看时,这是一幢两层高的木楼,而且是明清时代的风格,外形极为考究,我平素也接触过不少明清时候的建筑,多以宅院的形式,但从未见过像这样一幢木楼突兀地立着。我的判断是对的,楼房的周围果然还有坍圮墙垣的痕迹,残败不堪,淹没在杂草中,以致不见。
不过,陆方已经到了木楼门口。
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密布了大片蛛网,爬山虎等乱攀援植物爬到了屋顶上,一幅乱糟糟又荒败的景象。
陆方敲了敲门,蛛网振动,蜘蛛四散跑开。
很久,都没有人的声响。看来,这是一个荒废已久的木楼。
我突然想起,老一辈似乎很忌讳让小孩去镇东密林里处嬉戏,道理讳莫如深。有一种说法是,清朝时候有人居住的时候,宅中会无缘无故的发出奇怪的声响。读书以后,以致街东很多事物,自然消失在记忆中。难道就因为这个荒宅?
陆方屏住呼吸,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耳贴近铁门,能听见一种“OO@@”的声响,是来自里面。忽然“哐当”一声,声音停止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说:“莫非是人在里面?”
陆方摆了摆手,说:“人?不,听脚步声好像不是人,因为人的脚步声没这么大的频率……”陆方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接着,陆方的手中拿着根细小的木棒,挑着那从树上落下的虫子玩,他并不为这些虫子感到恶心。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对我说:“许先生,你来看看这虫子!”
我只觉得这些虫子恶心,实在不能从另外的眼光去欣赏他们。于是,我看到虫子数百只细小的脚蠕动在陆方手上的时候,就浑身不舒适。
陆方说:“它属于无脊椎动物,昆虫纲,鳞翅目,尺蛾科昆虫幼虫的统称。以叶为食,常严重伤害或损毁树木。它啃噬树木的时候,占据每一寸皮肤,因此远远看去树好像是白的。它不光占据树木,而且也会占据周围的环境。所以——”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指着荒宅方向,似乎让我仔细看看。
我说:“有什么?”
陆方说:“你看,屋子上有没有这种虫子?”
我浑身一麻,木楼虽然破烂荒芜,荒草乱藤,但竟然没有一个虫子爬行其上。更不可思议的是,屋子外围一圈好似在不久前被扫过一样,只稀稀拉拉的趴着一些虫子,圈外却密密麻麻。我吸了一口冷气,说:“陆方,你的意思是说屋里有人住?”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农村妇女走近了我们,她手中端着盆子,似乎刚盥洗回来。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们片刻。
我推了推陆方:“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陆方左右一顾:“噢?”
在她快要离开那刻,我们上前拦住了她。
村妇低声说:“这里曾经住着一个老太太,但现在已经死了。无亲无故的,肯定是穷死的,一个人住在这荒宅里,也真可怜。还是附近村人陪着去火化的。你们走吧,这里没人的。”
她不时屡次回头好奇的望望这边,那双锐利的眼睛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陆方眼光中透露出怀疑。
总觉得这个老宅古古怪怪,似乎总有什么文章还没有写完,似乎一个中断的剧本,而且那门前有扫过的一圈痕迹,难道真是一种自然现象?
我们已经冲到了这棵白树边,陆方马上找到了一样东西,是一件遗弃的黑袍,上面还有一些腥臭夹杂酒气的味道。很显然,是疯子的,这说明,疯子是路过这里的。他就在附近?更直接去想,他就住在老宅里。
我猛然发现,这个宅子好生熟悉,似曾相识。对了,昨天晚上,跟踪那只会窃书的猫,难道说是走到了这里,见到了一个弹奏剑的男人,只是当时光线非常差。
我把昨天的经历告诉给了陆方。
“许先生,你看,是不是这只猫?”
说话间,一只猫出现在屋顶上,又瞬间消失了。
“对,没错,就是这只猫。”我肯定的说。
陆方吸了一口气:“这间老宅,确实很奇怪……不管怎样,想办法进去再说。”
这个时候,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老宅后面竟有一扇小门,门还开启一道缝,像是故意的。这个门非常隐蔽,隐蔽在枯藤落叶间,很难让人的把注意放在这扇门上。猫估计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小门被推开了,里面光线极其微弱,拥挤狭窄,散发着阵阵腐败的味道。耳边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液体滴落的声,是屋顶破隙里滴下的水滴,水滴到一个碗里,碗中沉淀着腐烂的叶片,估计老太太辞世之后,这个碗就随即搁置了。
这腐败味,估计也是叶片腐烂后发出的味道。
可是,木窗关的严严实实,落叶怎么会飘进屋内呢。
继续在屋内搜寻,木柜,木床,竹席,桌子俱在,完全根据一个老人的生活习性构建的,触摸这些罩满灰尘的东西,恍若深处一个古墓中,这感觉越到后面就越强烈起来。
陆方停下了脚步,说:“许先生,你有没有感到一丝怪异?”
我心里一咯噔,说“你发现了什么?”
陆方轻声说:“老婆婆死之后,这些生前的器物一一保存完好,丝毫未曾挪动过,你有没有觉得这像古代的一种丧葬方式?死者生前用过的器皿,猫狗,甚至仆人,都……我不知道怎么确切形容,我掌握的历史文化很局限。”
“陪葬?”我脱口而出,同时感到周身一阵寒冷。
同时耳边传来一阵衰弱的呼吸声,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这声音,总让人毛骨悚然。
陆方似乎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他说:“许先生,我到一座新挖掘的墓中,是清朝一个地主的坟墓,也是这样的布置。”陆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渐渐暗了下来,他的脸没变,只是光线在减弱,我猛地朝身后一望,那扇小门正在缓缓关紧。
一时间,漆黑不见五指。
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我身边,是陆方,他已经打亮了手机,微弱可以借一些光。
陆方大喊:“谁?出来!”巨大的声响在密封的屋内振颤。
周围一片寂寥。
我们摸索原来的路,试图找到那扇小门,竟然不能找到!我和陆方面面相觑,彼此清楚,我们竟然在这个狭小的屋内“迷路”了!
陆方懒得再按手机,他沿墙摸过去,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说:“许先生,这里是窗,不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挡着窗帘,估计是木块,我得把木块敲断,才能拉开窗帘。”陆方不知从那里摸到一个锤子,将封在窗户上的木条打断,一把拉下窗帘,奇怪的是,仍然一片漆黑。
陆方忍不住敲破玻璃,“哐当”玻璃碎了一地,竟然仍旧一片漆黑!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窗外死死包着一层金属板材。
陆方泄气了,扔下锤子,说:“我们再找找。”
在老宅内来回走了几遍,到处都封闭地严严实实,虽说是楼,却没有找到楼梯,我们像街头戏鼠笼里的老鼠一样,不停地绕着圈子,又回到了原地。
只是,我们不曾注意屋子深处。
深处,有一块地方,掀了起来,隐隐有些微弱的光。
是一个地下室。
我伸进头去,里面横着一口棺材,之所以能这么清晰地看到这样一口棺材,是因为旁边点着一支蜡烛,这支蜡烛,正在一个人的手上握着。目前,我们无法看清这个人的脸,他的脚淹没在漆黑之中。
难道,我们真的是步入了坟墓,而我们两个,此刻成了陪葬品?
这个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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