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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梦魇
书名：乱世求生的小兵 作者：LEO·良 更新时间：2015-09-19 16:01 字数：3601
我站在庐州城的城墙上，身后是十几个身受重伤的禁军兄弟，越来越多的金兵爬上了城墙。我们没有人后退一步，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金兵，挥刀怒吼着冲了上去。一个金兵举枪刺穿了我的左肩，依然没有停下，砍了那个金兵继续冲向下一个，连砍了四、五个，身后传来一群人的笑声，转身看到十几个金兵用刀架在禁军将士的脖子上。我在哭，哭的一塌糊涂，哀求着那帮畜生不要杀他们，他们还是死了。十几颗头颅全都扔在我跟前，我抱着其中一个头颅无助的哭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庐州城……
自从离开庐州城后，几个月来每晚都会这样哭着醒来。头痛欲裂的难受，赵莹一直在照顾我，秦胜说着不着边儿的笑话想让我高兴。很感激他们俩几个月来这么一直关心我，可心情始终是一片阴云。慢慢的发现只有酒才能让我睡的过瘾，只有酒才能让我睡觉的时候忘了庐州发生的一切。又慢慢的染上酗酒的习惯，每次都是吐的一塌糊涂。庐州城之战对我心灵上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往昔上战场都是不管不顾的装死，那一战让我体验了什么是真正的忘死斗。禁军都尉说我心里还是不想去面对，面对什么？死？还是金兵？死有什么好怕，金兵比死还吓人吗？不怕死，也不怕金兵，到底在怕什么……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入冬了，天冷的厉害，尤其是最近连着下了几场大雪。我们投宿在一个不知名小镇的客栈里，镇子里住户不多，都客客气气的。没有大城市里那般热闹，却有着另一番安静祥和的舍予适，偶尔几个孩子吵闹着在雪地里跑，算是给我一点心里的微笑。赵莹说我现在的心情正好需要安静的调整，这个镇子很合适。入冬后就一直呆在这儿，客栈老板娘也很客气，收的银子也不算多，我跟秦胜在兴元要塞的赏银还剩下不少，足够支撑到开春了。不过吃的不是很好，镇子穷，通常都是附近的猎户在山里猎到野味来卖，现在大雪早就封了山，吃的自然是差了些，好在我们三个都是过苦日子出来的人，也不在乎什么味道，填饱肚子就行。我的心情慢慢的好起来，酒也喝的少了，逐渐走出庐州护城战的阴影。老板娘也说我开朗了很多，每次都想打听我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情，每次我都笑笑说没啥，有点儿事想不开而已，然后老板娘就耐心的开导我，说什么苦日子虽然难，但总会过去的，到处都在打仗，但总会结束的，你现在没媳妇，总是会有的嘛！老板娘如此朴实热情，我也只能老实的听着，而且每次都是边笑边点头心里边哭。
这一天在客栈里正吃着午饭，来了四个书生，进门客客气气的对老板娘施礼，在我们旁边的位置坐下点了菜闲聊起来。三杯酒下肚，书生们扯的有点乱，大小事情没个谱的胡扯，本来我们三个吃完了饭想再坐一会儿的，听这四个书生东拉西扯的心里烦，都准备出去转转。我走在后面，对老板娘说道：“先记账吧，跟晚饭一块儿算！”老板娘摆摆手笑道：“行，你们都住了这么久，还能赖账不成？”我笑笑没说什么，一条腿卖出了门槛，身后的一席话把我定住了。一个书生感叹道：“庐州护城战，在下觉得是大宋的损失，朝廷这步棋走的实在是险，放弃庐州而攻唐、蔡、颖三州，假若此招失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我大宋被灭。而如今只攻下唐、颖二州，庐州城也变成一座死城，还是感觉得不偿失呀！”我回头看看那个正在无奈摇头的书生，心里一阵酸楚，拿一个战略重城做饵，最后却只抢回两个城……！另一个书生道：“唉！这种事情岂是你我尔等可以定夺的？只是可惜了庐州守城的岳家军，全都惨死了。岳家军的铁血忠魂一直都在，他们都是好汉！干了这杯，为岳家军的将士！”说着四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我又回想起庐州城上的五百英灵，还有抗金卫国的吼声。
出了客栈，深深的吸了口气。赵莹跟秦胜都在等我，朝他俩笑笑没等开口，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彻底让我呆住了。只听一个书生道：“在下并不同意刚才诸位的看法，舍弃了庐州城是为了攻下唐蔡颖三州，如果三州拿下即是我大宋挥军北上夺回失地的重要一步，如今攻下两州也算是功德圆满吧。庐州虽重要，但不拿此城做饵，如何诱得金兵发大军攻城，此战虽然惨烈却每个人死的都有价值，若不是岳家军拼死抵抗了三天，又如何攻的下唐、颖二州？岳家军铁血忠魂值得赞赏，但朝廷仍以大局为重，这就是战争……！”对，这就是乱世，这就是战争……对于朝廷里的皇上来说，五百岳家军根本微不足道，士兵的作用就是战场杀敌。君一命，冲杀之；君一令，赴死之。如果大宋攻下三州，那五百兄弟死的也值了。如果攻不下三州，大宋就有被灭的危险，皇上肯定也是做出了艰难决定吧！
“如果岳家军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庐州会被攻破？依我看，岳家军也是泛泛之辈而已！”又一个声音传入了耳朵。我心里噌的喷出一股怒火，转身又进了客栈，秦胜跟赵莹看我怒冲冲的回了客栈也跟着进来。那书生继续说道：“你们可知庐州城破之后金狗追上逃命的百姓杀了多少人？近两千！若是那岳家军能扛得住金兵攻城，百姓会成为金狗的刀下冤魂？若是那岳家军再拖住金兵两天，蔡州也会一齐攻下，若是那岳家军……”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对着说话的书生狠狠的就是一拳，他被我打飞出去，挣扎着爬起来吐出几个牙，惊讶的看着如杀神一般的我。另外三个没等说话就被秦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的闭了嘴。我又一脚踹在那书生的脸上，他喷出一股血雾，求饶道：“这位侠士，在下有何得罪之处？为何如此对待！”“给我闭嘴！”他话没说完让我愤怒给吼了回去，我走过去抓着他衣服提起来怒道：“你参加了庐州之战吗？你见过那些死人吗？你知道那五百禁军都怎么死的？你知道那五百岳家军没有一个人怕死吗？你知道他们都是站着被人杀的吗？”说着甩了他一个耳光。客栈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没有一点声音，我的吼声好像有着回音一般在空中飘着。松开手，那书生瘫坐在地上，我捂着脸轻轻说道：“庐州护城战，我被一个兄弟救了，他被石头砸的只剩下半截身子。手脚被砍的，爬到金兵跟前用牙去咬，抱着金兵一起跳下城的，抓着霹雳弹冲向金兵被炸的四分五裂！明知道不会有援军，他们还是跟金兵搏杀。没人说投降，没人说逃命，仅仅五百将士抵挡了近万金兵三天攻城。城墙让血刷成了红色，还有找不到全尸的五百禁军！我到现在还是能梦见那五百兄弟跟金兵拼命的模样，他们都是英雄啊！”我好像又听见了庐州城上传来的声音！客栈门前有人在抹泪，在场的每个人都因我的话而黯然神伤。
深夜，我躺在床上回想着客栈的那些话，这么久第一次把积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虽然心里舍予服了一点，却仍然觉得难过。没有一点睡意，披了衣服在镇子上瞎转，巴掌点儿大的镇子早就转的腻了，只是这么毫无目的的低头走着。忽然眼前多出一双鞋子，做工精致的有点眼熟，抬头一看是赵莹，站着我跟前笑盈盈的脸让我心跳有点加速。我俩找了个还开着门的汤面小铺，伙计趴在桌子上睡觉，我推醒他要了两碗汤就让他再去睡了。
我看着眼前的汤，脑子里嗡嗡的响。赵莹喝了一口说道：“嗯，还挺香的，别看这镇子不大，东西可样样都是原味儿呢！”见我没什么反应，她托着腮瞪着眼睛看我。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见她这么一直盯着我看，脸刷的一下红了。端起汤喝了一大口，烫的我眼泪鼻涕不停的喷，舌头都要熟了。赵莹咯咯咯的笑着，又喝了口凉茶才算稳住，我说：“第一次在饶风岭碰见你的时候差点吓死，还真以为见了鬼！”她笑道：“那时候我当然是很脏了，不过在关爷庙的时候你给我洗脸我还很不好意思呢！”我看着她说：“还不好意思？你都伸手摸我的脸！”她脸上出现两片绯红，轻轻说道：“看你给我洗脸，我也就不自觉的想给你擦擦！”她这般娇羞的模样，让我觉得心里好像有只野猪在四处乱撞，端起汤又喝了一口稳了稳心神说道：“今天在客栈，让我吓着了吧！”她摇摇头说：“没有，在城里找着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很尽力的战斗了！”我眯着眼睛呆了一会儿道：“可能吧，看那五百兄弟砍头都不皱一下眉，我实在是……还有那个为了救我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兄弟，我连他叫什么，啥模样都不知道！”赵莹换了壶热茶给我添满，说道：“战场亲兄弟，同军手足情。你们一起上阵杀敌，早就跟亲兄弟一样了！”我笑笑说道：“手足情……我之前上战场的时候你知道？”赵莹把手放在我的唇边，温柔的说道：“那都是以前，我不想知道，我只看见你现在！”她的手就在我嘴上，她的脸离我不到一尺距离，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让我觉得有点乱，她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我心里的那只野猪嗷嗷的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子，里屋传来一声闷响，我俩才终于分开了。我喝着汤，她喝着茶，努力缓和刚才的气氛。伙计从里屋走出来，一脸尴尬的说道：“睡得太熟从床上滚下来了，打扰二位清净了！”说完就要回去，我起身放下汤钱出了门，赵莹在后面跟着。回到客栈，秦胜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打雷般的鼾声吵得我心烦意乱，找了块破布塞进他嘴里才变得稍稍安静，这样他都还没醒，这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亏心事做的太多麻木了还是咋的。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宿没睡着，脑子里全是和赵莹在汤面铺里的模样。她的笑，她的脸，她留在我嘴边的温度。！
窗外传来几声猫叫，我下意识的想到，我是不是开始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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