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禾心里的小秘密就像暴风雨过后的平静湖面,游鱼承载着底层的暗涌,不知什么时候会游到水面激起千层波浪,所有的事情都暴露在天光之下。那时佳禾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高大浓密的梧桐以及温婉可爱的春湘呢?
看到江城的时候,佳禾心里总是会有无数条波澜在血液中起起伏伏,游走的速度让她窒息。她总是表现出波澜不惊的骄傲,骨子里的柔弱或许只有苏穆能懂。可是爱一个人由心不由人。
周日的清晨,昨夜寒冷的气息还未完全退去。
佳禾裹着睡衣站在阳台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遍布瞳孔的青黄色,秋天终于还是来的太快了,浦春的梧桐一夜之间便被渲染成寂寞的颜色。
没有遇到春湘之前,江城和她一起上学放学,推着车子漫步在一年四季的校园里,从不会像此刻感觉的这般寂寞,时间一直在飞逝,载着江城的青春悄悄的就走进了别人的生活,现在江城再也不会推着车子和她在校园里踩着米白的路面缓缓的走,时不时对她温柔的笑,眼睛里弥散着的柔光不再只是对着她的瞳仁。
江城的后座现在每天载着春湘在校园里横冲直撞,招摇过市也罢都在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有时在半夜惊醒,漆黑的寝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佳禾不敢喘息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破旧的风扇,不敢煽动睫毛,生怕自己眨一下眼睛,头顶的风扇便会转出无数个小妖怪,一人一口残忍的将她咬死,血淋淋的场面。
“佳禾,佳禾,春湘起床了吗?”
佳禾恍惚回过神来,看到楼下的江城,他一直没变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干净男孩,白色的衬衫,蓝到纯粹的牛仔裤,他站在梧桐树下,一只手扶着车子,身子陷在忽明忽暗的阴影里。
佳禾应了一声,这样的情景以后要重复上演多少次呢,她要为自己深爱的男孩叫醒他心爱女孩,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打闹,拥抱,甚至深情的亲吻。然后看着他们甜蜜的出行。留下一屋子的寂寞给自己,梧桐此刻寂寞,她比梧桐更寂寞,佳禾想着就心酸。
春湘还蜷缩在床上酣睡,清晨微弱的光芒洒在春湘的脸上,卷翘乌黑的睫毛整齐的摆放在眼睛下方,阳光照的它微微颤动,嘴唇轻轻的喘息,佳禾看着春湘这样可爱,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想伤害到她,只能自己装出坚强,成全她人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春湘,春湘,江城来了”佳禾轻轻摇着春湘。
真的就如同佳禾料想的一样,春湘洗漱之后便拎着包和江城走了,剩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脑子里都是刚才他们亲密的情景,一遍一遍回放。
突然听到电话铃声,佳禾忙收拾好情绪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佳禾”
“佳禾,是我,春康。。。。”佳禾手一抖,电话摔倒了地上,接着是长长的“滴——”
时间载着青春不知不觉就从我们的生活中溜掉了,我们还未来得及歌颂它们,它们也未从接受我们带来的荣誉,就那样狠心的像是死亡的前奏,等待生命的终点匆匆离去。留下恍惚的我们,每天对着炽热的白光一步一步将青春送葬。
江城,若是我们的青春里没有春湘,你该是我的。
这天早晨春康在家里发了疯。
室内像被飓风席卷的城市一般,一片狼藉,褶皱的报纸、撕裂的书本、破碎的酒瓶、打翻的烟灰缸。。。。。。裂成两半的CD沾满了血迹。
春康脸歪在一侧不安分的坐在沙发上吹云吐雾,双腿架在茶几上焦躁的晃动,青涩的胡渣衬托出一脸的嚣张,眼睛望着对面的江文凤像是烧起来的火苗。
敞开的胸脯,四处是洞的破旧牛仔裤,流血的手臂,这一切春康都不在乎,他只在乎钱。
江文凤裹着床单,半躺在沙发一脚,两只腿弯曲着重叠在一起,点燃一根烟,一脸不屑的看着赵计安。“你养的孽种。”
“春康,你流血了,我带你去医院吧。”父亲脸色紧张的站在春康身边,低着头,看着他流血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说。
春康瞟了他一眼,“滚!你有什么用,你说你有什么用,连个女人你都管不了!枉为男人你!”春康像是被什么噎住,使劲的伸长脖子看着父亲的脸,嘲笑到。
赵计安的脸又盛满苦水,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是无用的人,转身走向书房。
春康心里一直看不起父亲,父亲的软弱无能让他忍受不了,父亲因为一场车祸丢掉工作,一直安安分分的在家,没有再出去。
如果说在外工作不知道母亲的所做所为不责怪母亲便罢了,现在的日子是他每天守在母亲的房门口,看着母亲与其他男人在床上缠绵,却不动声色。
“江文凤,你说你到底给不给吧!”春康用流血的手砸着茶几,茶几上下震动,几乎要碎掉。
江文凤慢慢将烟从嘴唇前挪开,缓缓吐出,“兔崽子,老娘说了,老娘没——有”。
春康听到气的脸色发青,嘴唇颤抖,起身看着江文凤,一脸的杀气,“江文凤,你别后悔!”
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柜子前面,抱起电视机便往地上摔。“到底有没有!”
江文凤大惊失色缩成一团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春康杀人了,”春康一把抓起母亲颤抖的手,将脸靠近在母亲说道“你不给老子钱,老子今天就替你男人结束了你!”
春湘昨天便和江城说要回家拿点衣物,秋季的天气像是夏天冰冻的雪碧,饮一口便是透心的凉,江城在楼下等着,春湘便匆匆爬上楼梯,没到家门口便听到家里巨大的声响。
急忙推开门,像是为拍某一个电影镜头故意设置的场面,恐怖,血腥,让春湘着实吓了一跳,母亲正在极力挣脱春康的束缚,“啊——赵春康,你这是要做什么!放开我妈!”
春湘快步跑到春康身后,抱着的腰用劲向后拽,春康听到春湘的叫声这才停下手,江文凤揉着酸疼的手臂,眼睛里含着泪扑到春湘的怀里说道“春湘,你哥要杀我啊——”。
“哥,你疯了吗,她是我们的妈妈。”春湘紧紧抱着母亲,眼睛里满是敌意冷冷的看着春康。
江文凤嘤嘤的哭诉着。
春康突然就笑了,看着春湘,“我打电话到你宿舍找你呢,妈想你呢。”
江文凤听到了笑声突然停止了哭泣,嘴巴半张着,呼出的空气卡在半空中,恐惧的望着春康,这孽子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突然春康一把将春湘拽过来狠狠甩到沙发上,像饿到发疯的的野兽一般,疯狂的撕扯春湘的衣服。
江城站在树下安静的望着春湘的家,白光从梧桐树的缝隙射出千万条光束,细小的粉尘附着在里面上下飞舞,江城站在一半明媚一半阴暗的树下忽然焦虑起来。
佳禾从医院出来心里像被猫抓一样,明媚的眼眸满载着忧伤,冬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她突然就希望来一场大雪多好,把所有一切不能暴露在白日之下的事情都埋葬。
她害怕身体的寒冷,可她更害怕心里上的痛。
秋季柔软的白光将梅雨季节的潮湿抽干,路人神色匆匆的行走在梧桐树下,佳禾的双手紧紧攥着,由于害怕,白皙的手面青筋暴起。
空气中有自己熟悉的味道,佳禾深深吸一口气,确是满嘴的苦涩。眼泪一不小心就晕红了眼眶。
生活变成了筋疲力尽登山的行者,一步的前行都是如此艰难,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如今看起来好陌生,曾经爱过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梧桐树都在背离自己渐行渐远,她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孔明灯,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火自焚,坠落无人知道的角落。
江城手扶着单车,等好久都不见春湘下来,便将车子拴在楼下,准备上去看看。
春湘一脸恐惧的闭着眼睛,手紧紧的拽着身上的衣物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双腿吃劲的揉搓着沙发,努力挣脱春康的束缚。
江文凤见此状,大惊失色,春康竟然这样没有人性,无耻到要糟蹋自己的妹妹。
赵计安听到春湘的叫喊声,冲出房间,身上像打了鸡血一样,抡起地上的椅子便要向春康后脑勺砸去,却被江文凤一把推倒在地上,“你疯了!那是你儿子,你要他死吗!”
看着这支离破碎的家,江文凤心里压抑不住的难过,涨红了眼眶。到底是什么,让好好的一家人现在弄的和仇人一样。
“春康!你不就是要钱吗!老娘我给!我给!放开春湘!放开春湘啊!”她双脚使劲的剁着地面,双手不断的上下舞动。转身便跑向卧室。
春湘的奋力抵抗着,胸前的衣服已被春康撕破,手臂上都是长长的血痕。
江城突然推门进来让春康着实吓了一跳,春康立刻停止撕扯,抬头看着江城。他万万没有想到江城会来。心里有一瞬间的害怕但是随即又摆出一副“你谁啊,少来多管闲事!”的模样。
江城看着满屋的狼藉,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春湘身上,春湘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衣衫不整的蜷缩在沙发一角,头埋在蜷曲的双腿之间,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抖动着嘤嘤哭泣。怒气与心疼折磨着江城,江城一个箭步冲到春康面前,一拳打在春康脸上。“你这个禽兽!”
春康从地上爬起来,瞟了一眼江城,一把抹掉嘴角的血渍,看着江城的眼神,他突然想起佳禾,想起了自己此次的目的,他达到了,哈哈大笑起来。
春康接过江文凤递过来的一沓钱,揣进口袋便掏出手机,找到佳禾,拨了出去。
江城坐在沙发上把春湘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春湘的痛苦和脆弱。春湘一直是不谙世事的女孩天真又善良。多年前,阳光盛开的午后他第一次遇到春湘,慵懒的气息散布着浦春每一个角落,炽热的太阳焦灼的烤着柏油路面,春湘就那样穿着白色的棉布裙,扎着马尾,静静的站在梧桐树下,怀里抱着一本蓝色的书。原本白皙的脸上被热气染上淡淡的红晕,行人路过总会朝她看两眼,她会淡淡的笑,若是小孩子,她便会挤眉弄眼吓唬他们。
挣着遮阳伞走在马路边,佳禾精神有点恍惚,手机响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看到是春康,手指颤抖着划开绿色的电话键。
“喂。。。”佳禾靠在路边的树下痛哭失声。
世界轰然倒塌,瞬间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