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令人舒爽的傍晚,清风徐徐,炎热散去。
我坐在院里的秋千上,凝眸欣赏架上盛开的蔷薇花。
就在这时,一只白鸽扑打着纯白色的翅膀落在秋千架上。
我抓过它,从它身上取下一张字条后将它放飞。
看着它洁白的身影消失在围墙尽头,我方才摊开字条,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字:“明日黄昏,城西,归鹤亭。”
晚饭过后,瑞瑄带着我到王府花园散步。多萝以及另外两名丫头陪在我们身后。
瑞瑄随手拈下一朵栀子花别在我的发髻上,叹道:“花醉人来人如花。”
我一边抬手抚着髻上的花,一边道:“贫嘴。”
瑞瑄挑眉一笑,伸手抚摸着我圆挺的肚子,满面幸福:“就要当阿玛了,突然有一种好不真实的感觉。”
我伸手盖上他的手掌,柔声道:“其实我也一样。”
瑞瑄笑道:“想想我们的结晶就要出世了,当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我双手环过他的腰,靠在他的肩头,道:“可给孩子想好名字了?”
闻言,瑞瑄得意地撇撇唇:“自然是早就想好了的。若是女孩,定会像你这般温婉贤惠,貌美如玉,唯有‘玉娴’方能与她相配。若是男孩嘛,那必定如我这般英俊潇洒,名扬天下,‘扬俊’是最适合不过了!”
闻言,众人都禁不住笑了。
我道:“你还真会自夸。”
瑞瑄一脸无辜,转身问丫鬟们:“福晋说本贝勒自夸,你们觉得呢?难道我配不上‘英俊潇洒’这四个字麽?”
多萝笑了一会儿方才停住,强忍笑意,道:“配得上!当然配得上!但是这‘名扬天下’嘛……”
我笑道:“看看,牛皮吹过头了吧?”
瑞瑄仍是一脸无辜:“我说的是事实啊!你们若是不信,那是你们见识浅薄罢了!”
“是,奴婢们知错了!”三个丫头纷纷福身道歉。
看着这样的场景,我的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原本令人避而远之的瑞瑄贝勒,如今竟能和下人们如此和谐地相处了!这样的他,是多么迷人!
正当众人笑得忘我之时,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着浅蓝色马卦,头上插满华丽珠花的女子。她向我们盈盈福身:“贝勒爷吉祥,福晋吉祥。”声音没了之前的尖锐刺耳,而是充满温柔妩媚。
瑞瑄止了笑,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道:“免吧。你出来干嘛?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兰苑里么?”
闻言,唐玉蕊满脸委屈,眸中泪光点点:“奴家已有许久未见贝勒爷,只盼能在此见您一面,以足心愿。”
瑞瑄道:“你是没见过我么?”
唐玉蕊面色一怔,随即又道:“见过。只是不常见罢了。”
“既是见过,又何必再见?”瑞瑄冷声道,“我最厌恶不听话的人,你若是不想和季素楹的下场一样,最好给我乖乖待在你该待的地方,否则别怪本贝勒无情!”
“贝勒爷……”唐玉蕊站在原地,眼泪簌簌落下,她的贴身丫鬟杜鹃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曾几何时,烛光里,丝帐内,贝勒爷赞奴家的手指若葱般嫩白,如玉般剔透,为世间少见。你爱我的手,更爱我的人,而如今……”
“住口!”瑞瑄厉声打断她的话,“就算曾经我喜欢过你的手,那也不过是因为你运气好,手指有些像玉兰的。但你的手永远也比不上玉兰的动人!你听明白了吗?”
“我……”唐玉蕊双眼惊讶地睁着,眼泪滚得更加汹涌了,哭了些会儿才缓缓地平息下来,“奴家……明白了。”说完便在杜鹃的搀扶下离去。
我看着瑞瑄气恼失态的模样,心中可谓百感交集,不能分辨。
瑞瑄看着我明媚的大眼,立即敛了怒火,强挤出一抹微笑:“冬语,我……”他伸出手来欲要握住我的手,我却转过身,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指尖,道:“我乏了。”
瑞瑄站在原地,看着我远去的背影,失了言语。
回到房间,我并未入眠,而是走到书桌边,坐下,拾起狼豪,在洁白的纸上刻下一首词:“玉兰飘香,日影微斜,一身白衣似雪,眼眸含情脉脉,黛眉几多愁;重楼深锁,月色轻袭,几世红颜如梦,伊人倾城笑醉,红尘尽浮华。”搁笔起身,凝视着这白纸黑字,眼泪禁不住滑落,将‘兰’字晕开成一朵墨花。
转身走向窗边,晚风的清凉稍稍吹散我内心的痛苦。
即使如今有了我,但他的心,依然未变,他真正爱的人,仍然是玉兰。
如果说心就和人一样,有肉体,也有灵魂,那么,他心的肉体属于我,而灵魂,却永远都是属于玉兰的。
他未变,而我却早已变了。以前,我对载湉仍怀有年少时最青涩也是最纯真的感情,而如今,那些都已经烟消云散,我的身心,全数都属于我的丈夫,再也不会改变。
之前的甜蜜时光,让我忘却了玉兰,忘却了他们的过往,可是今天的一件小事,又能轻而易举地把他们的曾经赤裸裸地暴露在我面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花妖儿的香味几乎散尽,夹杂着清风,幽幽的,飘荡在鼻间。
我突然感觉肚子微微发疼。由于之前也有几次这样的症状,疼一会儿就没事了,所以我并未在意,慢慢地走到床边,更衣躺下,一夜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