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到王府,瑞瑄比从前更加珍惜我,每夜都会拥着我入睡,好似怕我会再次离开他。我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便渐渐忘却了他和蓉儿的事。
天气日渐暖和起来。嫩芽吐翠,燕叫莺蹄,一派生气。
这日,我正坐在院子里晒着春阳,多萝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九连环,求我帮她解开。
我看着这环环相扣的东西,皱眉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竟这般复杂。”
“是守门的阿春给奴婢的,他解了好些日子还是解不开,就向奴婢寻求帮助了。”多萝道,“这东西也实在是恼人,奴婢脑子笨,实在解不开,只好向格格您求助了!”
我琢磨了一会儿,仍是不懂其中的奥妙,无奈道:“我实在不会。”
闻言,多萝皱起了小脸儿,道:“可是奴婢还信誓旦旦地答应阿春了呢!要是解不开,岂不是要被他笑话死?”
我笑道:“信誓旦旦...嗯,这个词用得不错,你倒是学会运用《诗经》里的句子了。耳濡目染,倒是有一些收获。”
多萝脸颊一红,跺跺脚,不满道:“格格就会取笑奴婢!”
我道:“我这是夸你啊,怎么说是取笑呢?”
多萝撇撇嘴,从我手中拿过九连环,道:“奴婢还以为格格您有多聪明呢!没想到也就会谈诗论画,连这么个简单的东西都解不开!得了,我找叶姑娘帮忙去。”
多萝刚一离开,思儿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道:“福晋,不好了!”
我心下一惊,道:“怎么了?”
思儿道:“有一位自称蓉儿的姑娘找上门来了,说她腹中的孩子要阿玛!”
闻言,我感觉心口一窒,站起身,却又支撑不住地坐下。该来的终究要来,不管我怎么将其遗忘,它还是会被时间发掘出来,赤裸裸地摆在我面前,让我煎熬。
“福晋,您怎么了!”思儿忙上前扶住我。
我摇摇头,道:“她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思儿担忧地点点头,将我扶起,把我带到前厅。
刚走到门口,我便看见成王爷正坐在主位上,一脸的疑惑、气恼、无奈、却又带着掩不住的喜悦。而蓉儿,正背对着我站在成王爷面前。
我放开思儿的手,独自一人走了进去,福身行礼:“冬语给阿玛请安。”
成王爷见到我,脸上的无奈加深,甚至不敢直视我。
蓉儿听到我的声音,迅速转过身来,睁着一双满含厌恶的眼眸瞪着我。
我忽略她如火的目光,看向她隆起的小腹,眼睛不由发痛。那里孕育的是她和我丈夫的孩子,我怎能装作若无其事?
我忍着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强笑道:“阿玛,您怎么不让蓉儿姑娘坐下呢?她毕竟还怀着身子。”
成王爷正要开口,蓉儿却抢先一步道:“不必了。我今日来,不是要坐坐你们成王府的椅子,而是要你们成王府给我和我腹中孩子一个交代的。”
我牵强一笑,道:“如何交代?”
蓉儿冷冷一笑,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又换上了一脸幸福,道:“我怀着瑞瑄贝勒的孩子,你们自然知道该怎么给我交代。”
我心里发痛,明明知道这是事实,却还是希望这不是真的。我看了看她的肚子,道:“你说这是你和贝勒爷的孩子,你有何证据?你莫要忘了,你是风尘女子,若是腹中怀着的是别人的孩子,也说是贝勒爷的,那我们成王府不是要白白吃了这个亏?”
蓉儿面色一变,冷笑道:“总听别人说瑞瑄贝勒的福晋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是个会污蔑人的。”
我心中一痛,道:“再温柔,再善良的女子都无法忍受丈夫的背叛。”
蓉儿道:“是你自己刚才承认你的丈夫背叛你了,你还要否认这个孩子么?”
我叹了口气,道:“认不认这个孩子,不在于我,而在于瑞瑄。我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蓉儿扯了扯嘴角,笑了,却掩盖不住眸中的悲伤。她把目光转向成王爷,道:“王爷,蓉儿知道您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贝勒爷不要这个孩子,您这个当爷爷的,也要狠心不要么?”
“这...”成王爷无奈叹道,“冬语说得不错,你出身风尘,这孩子...”
蓉儿道:“是,我的确出身风尘,但我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瑞瑄贝勒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到时我诞下这个孩子,便可证明他的身份。若王爷现在便不承认我们母子,那到时我们母子亦不会纠缠你们。王爷,难道您忍心让您的亲孙子流落外头么?”
成王爷还未说话,她又把目光转向我,道:“少福晋,想必你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难道你也忍心让你丈夫的孩子流落外头?”
我红着眼眶,别过脸去,实在不愿再看到她隆起的肚子,那会让我满目生疼。可是她说得不错,毕竟她腹中怀着的是瑞瑄的孩子,我难道真要否认这个孩子么?
“哈哈!哈哈!”见我们都不语,蓉儿却突然大笑起来,道,“好啊,成王府的人果然个个都和瑞瑄贝勒一样无情!你们既不容我,以后也别后悔!”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成王爷忙起身唤住她,“你先别走。这件事还是等瑞瑄还来再做定夺罢!”
蓉儿不由面露欣喜,福身行礼:“谢王爷愿意给民女一个证明自己孩子身份的机会。”
我看了看她,又看向成王爷,喃喃开口:“阿玛...”
成王爷道:“冬语,阿玛知道此事委屈你了。但蓉儿姑娘腹中怀的若真是瑞瑄的孩子,那我们便是他们母子的亲人,不能如此绝情啊。”
我咬唇点点头,道:“冬语明白了,一切凭阿玛做主。冬语先退下了。”我看了蓉儿一眼,转身离去。
刚出大厅,便看见瑞瑄一脸焦急地向我走来,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冬语。”瑞瑄上前拉住我的手,道,“我已经打发她了,却不知道她会找上门来,我...”
我摇摇头,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也躲不过。她腹中怀着的,的确是你的孩子,还可要承认?”
瑞瑄道:“但我已经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那笔钱足以让她日后衣食无忧的。”
我无奈一笑,道:“可是她要的不是日后富裕的生活,而是你,是她腹中孩儿的阿玛。”
瑞瑄一脸气恼,道:“但我不爱她,我没想到她竟会这般不识趣!”
我抬手抚上他的脸,道:“你可以不要她,但是不能不要自己的亲生孩子。既然做了,就要负责,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儿,不是吗?”
瑞瑄握住我的手,道:“冬语,但我不想伤你。”
“你让她怀孕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我把手从瑞瑄的手中抽出,“你现在若是不要他们母子,更会让人家以为我是个狠毒的女子。你忍心让我背上此等罪名么?”
“我...”瑞瑄怔在原地,无言以对。
我笑了笑,又道:“阿玛老了,该是享孙儿福的时候了。我没有办法为你生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就让别人来代替罢!若是阿玛要你纳了蓉儿,你就答应了罢,莫要让我做一个不贤的女人,也莫要让自己成为一个狠心的阿玛。”
瑞瑄摇头道:“我不会答应,我不会答应,我...”
“贝勒爷!”我制止了他的话,道,“不要再把整个王府搞得乌烟瘴气了!一个家庭,须当以和为贵,你可知道?当初你怎么答应阿玛娶我,现在就怎么答应阿玛娶蓉儿罢!“”
“但是那不一样。”瑞瑄道,“当初我娶你,是因为...”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
“因为什么?”我道。
瑞瑄沉默地摇摇,道:“好,若你和阿玛都要我娶她,那我娶,便是了。”
“谢谢你保全了我的名誉。”我笑了笑,转身离去。此时此刻,谁也无法体会我笑得多么凄凉,多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