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是个月圆之夜,整个拒蛮堡以南的山区一片明亮,金雀卫的进攻拉开序幕。在此之前,韩道才已经命令辅助部队在拒蛮堡前面建立平台,安装金雀弹射装置。超限的负重让金雀卫刚一开始就充满挑战,但是在失败了几次之后,后面的起飞者都掌握了要领,尽管摇摇摆摆,但是大部分都成功滑翔进入树蛮上方的天空。
与此同时,韩道才亲自带领大尤国重装骑兵展开进攻,在他的前面担任护卫的是轻装步兵,后面是部属带领的重装步兵。在寂静的夜空下,战马缓缓前进到树蛮与拒蛮堡相邻的前卫城的第一个阵地前。韩道才命令步兵列成战斗队形,重装骑兵开始穿戴盔甲。此时敌人已经警觉,喊叫声四起,灯火次第亮起,击铁的示警声响彻了夜空。
韩道才决心已定,发出攻击的第一道号令,仆役退后,重装骑兵开始慢跑。在距离阵地五十大步的地方,韩道才发布了第二道命令,骑兵开始加速,马蹄铺天盖地,卷起漫天尘土。前卫城的第一道防线里响起惊慌的大叫,军官发布命令的声音和蛮兵慌乱列阵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时从空中出发的金雀暗卫也已经到达预定地点,空降即将开始,敌人的战斗警报也在远方各处响起。从最远的巨树堡、沿河堡、瞭望堡、一字谷到近处的拒兵城、前卫城,灯火陡然划破夜空,惊呼声和斥责声交织成一片。
韩道才第三次发出重装骑兵进攻的号令,所有的骑兵挺起长枪,开始冲锋。重装骑兵的战士和骏马都穿着铁甲,再加上长枪的重量,冲击力惊人。树蛮的轻装骑兵首先反应过来,轻装步兵也拉动弓弦,试图射住阵脚。但是韩道才的重装骑兵已到眼前,树蛮的轻装骑兵和轻装步兵立即被冲散,韩道才冲开一条道路,穿过了敌方阵地。但是树蛮的士兵大多是勤恳的山民,他们不畏生死,也不怕艰难,很快就重新组织起来,将韩道才与后面的辅助部队分割开来。韩道才勒住战马,回过头来,重整阵型。战马再次奔跑,再次将道路上的树蛮冲垮。
这时候轻装骑兵已经到了。轻装步兵每人配备三把投枪,一把弓一壶箭,另外还配有长剑、巨斧、大锤和带钩的长枪。韩道才的重装骑兵把战场交给随后而来的辅助部队,自己则冲向前卫城。一时间战场上箭矢如雨,喊杀声响成一片。尽管树蛮竭力抵抗,但是抵不住虎狼一般的骑兵冲击,很快就失去了有组织的抵抗,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逃跑的行列。
没过多久,前卫城前面的三个阵地都被攻破,韩道才把战线推进到了城下。残酷的攻城战开始了。前卫城距离大尤国的拒蛮堡不过十几里路,所以装备也异常精良,巨型的投石机和射石机众多,守卫部队还拥有众多的重装骑兵,甚至有两只长毛吼兽,在城后面不到半天时间还驻扎着大量的半军事化辅助兵团。两股力量已经对抗多日,所以即使韩道才采取了突袭的作战方式,前卫城的守城官对此并不感到突然,战斗部属很快完成。
按照战斗系列,树蛮的指挥官被称为兵将一。兵将一也是树蛮战斗最有力量的前线指挥官,他将守城官兵一分为四,其中三批各守一边城池,最后一批作为预备队,准备死守待援。韩道才为了尽快占领前卫城,也将部队分为四拨,准备猛攻前卫城。对他来说,时间才是关键,如果不能按照计划和空降部队会和,后果将变得不可收拾。
就在前卫城的战斗正酣之时,金雀卫从最远的巨树堡开始,沿着漫长的战线开始空降。巨树堡建立在遥远的秃山的峭壁上,城门口有一棵巨大的松树,在松树后面的山崖上,从地质年代形成的岩石裂隙里伸出了一棵棵大树,枝叶遒劲,盘根错节。树蛮把这无数的树木用坚韧粗壮的滕葛连接起来,然后在大树的树杈上装上了木板,上面驻扎上重装步兵和轻装步兵。远远望过去,晚上的秃山下方的山崖上灯火辉煌,层层叠叠,看上去美丽而壮观。
这是典型的树蛮的城池,居高临下俯瞰着下面的河谷。如果敌人想从下面攻上来,劈头盖脸的箭雨会把进攻者射成刺猬。而那些躲藏在一棵棵用滕葛连接起来的大树里的重装步兵更是虎视眈眈,弯刀和巨斧会击穿任何护甲,让胆敢来犯的敌人一命呜呼。
作为金雀暗卫的首领,韩道才对这一些情况了如指掌。尽管金雀暗卫的战力惊人,但是毕竟人数太少,他必须巧妙安排对策,把伤亡降低到最小。他的目的是在秃山的最高峰降落,然后让士兵从上而下进攻,这样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进攻巨树堡的金雀指挥使为罗永生,他将秃山最高峰的一块平地作为降落场。他要在这个窄小的山顶小盆地降下300头金雀猛兽和900名金雀暗卫。这个挑战几乎和起飞的危险一样难。
在那块小盆地的边上也有一颗巨树,这是这个由巨树组成的城池的最高处。树顶的平台上驻守着50余位士兵,分别充任警戒哨、巨弩射手和重装步兵。这天晚上月朗星稀,视线极好。这时候值夜的士兵突然发现远远的天边突然飘过来一朵巨大的云,这云异常浓重,即使背后的月亮也照不出一丝亮边,而且正在快速迎面而来。士兵觉得奇怪,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云已经活了过来,甚至像鸟一样煽动者翅膀。就在他诧异间,那云已经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眼前。他分明看到,乌黑的云朵上坐着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直愣愣地看着那上面的人拉开了长弓。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又是那么不甘心,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然而那只箭并没有射出来。那头金雀长途奔袭,再加上超重的载荷,因此多少有些情绪不稳。此时看到降落场近在眼前,它立即一摆右翅,一头向下面冲去。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树枝挂到了金雀猛兽的翅膀,它一个翻转,就向不远处的山洼栽去。
尽管这里被叫做秃山,其实只是山上没有大树而已,灌木和草还是很茂盛的。金雀一落地,胳膊粗的灌木迎面而来,一个金雀暗卫立即被树枝弹飞。其余四人则被金雀庞大的身体压在了身下,立即晕了过去。结果在首次降落的这头猛兽上乘坐的五位金雀卫,有三位因为重伤失去了战斗力,被弹飞的那位虽然没有受什么重伤,但却被挂在了悬崖下的藤蔓上,直到第一波攻击结束才被同伴救了下来。
那名树蛮士兵看到金雀猛兽掉入了灌木丛中,心里顿时出了一口气。他正在暗自庆幸,下意识地准备去敲响击铁的时候,一支长箭贯穿了他的喉咙,接着他就无声无息地倒在了身下的平台上。但是他的倒地声已经成功引起了其他士兵的注意,他们敲响了击铁,发出了巨树堡的第一声报警声。发射弩箭的是紧随第一头金雀猛兽后面的金雀卫,他们发现第一头猛兽出了事故,一边向后面的同伴发出示警,一边解决了准备报警的士兵。可是还是迟了。
树蛮士兵立即开始反击。可是紧接着遮天蔽日的猛兽接踵而至,他们发起勇猛无畏的重逢,有的落在低洼地,有的则挂在了悬崖边,还有的直接就从崖边掉了下去。伤亡还在增加,即使不算树蛮士兵攻击造成的战斗减员,降落造成的人力和物质损失也是惊人的。在第一波次的降落中,30头金雀猛兽有5头因为重心不稳坠下山崖,有8头翻倒在地,把自己身上负载的人和物压在身下。还有两头金雀猛兽受了重伤,在山洼惊叫狂奔,为了不让它们造成更大的伤亡,负责驯兽的暗卫不得不将它们处死。
第一批猛兽降落以后,尚有作战能力的金雀暗卫已经不足70人。但是他们仍然按照预定计划分出一半的人进攻巨树警戒哨,另一半人则迅速开辟了降落场,将受伤和死去的猛兽、同伴拖离中心,砍掉会造成伤害的灌木,并且点燃了大火,为后续的第二波降落做导航。第一批人很快占据了巨树,切断了源源不断地沿着滕葛长廊冲上来的树蛮士兵的来路,占据了最高处的据点,将为数不多的真气炮弹装了上去。
后续部队因为有了引导,伤亡几乎得以完全避免。除去起飞时的损失和飞行途中的意外,至少有260头猛兽和700名金雀卫成功降落。这已经比计划中的损失要小很多。在巨树堡之外的几个空降场,因为没有这么便利的条件,又是在城里降落,损失相对来说就比较大,但是都取得了成功,绝大部分金雀卫都到达了韩道才制定的战斗地点。在韩道才包围了前卫城的时候,空降的金雀卫都在各自的任务区建立了立足点,并且挖掘隔离壕,修建了避箭的掩体,安装了少得可怜的真气炮弹。
现在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完成,只有身处无数的树蛮包围中,等待韩道才的到来。树蛮的首领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的存在,虽然他们已经承受了重大的牺牲,但是血与火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韩道才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催动士兵前进。在前卫城前面的空地上,未受伤的士兵被再次集中,然后在十几位督战官的监督下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韩道才采取了积极进取的战斗方式,但是他已经非常明白,要想取得战斗的胜利,就必须有来自其他国家的援兵。可是大陆的局势风云变幻,早已经是他所不能控制的了。在广大的鸿蒙大陆,一个幽灵正在悄悄游荡,一种情绪也在潜滋暗长,那就是打倒神王体系的统治,建立起没有神王血脉的美好国度的展望。这些思想振奋了人们的精神,但是也给人们带来新的狂妄的思潮。
在大云国,金雀卫的指挥使云大猷和斑狼卫的指挥使虚征国忧心忡忡,他们一方面担心来自拒蛮堡的战报,希望早日出兵援助,但是另一方面又被斑狼卫从枳子城传来的情报拖住了脚步。似乎一夜之间,整个大陆都在密谋推翻神王体系,而金雀卫和斑狼卫的前途几乎岌岌可危。更可怕的是,大云王竟然以山地蛮族的窥视为借口,拖延派出辅助兵团。为了安全计,云大猷将金雀卫一分为二,一部分坚守新城,以防不测,另一部分作为先头部队出发。这支部队由斑狼卫的虚征国负责,很快度过长河到达拒蛮堡,可是他们再也没有前进一步,直到第三年大陆政治剧变,他们才光荣投降。
就在各国暗中不约而同地观望之时,惨剧终于发生了。去周国的金雀卫驻扎于进取城,指挥使为周维语。当初没有驻扎在定周城,是因为七大家族对云雾之地存有戒心,进取城正好扼守着云雾之地与去周国之间的山口。可是这样的设置也带来一个麻烦,就是定周城与周维语的沟通。接到金雀卫送来韩道才的求援信,周维语立即组织人手和武器,并预备在南向河与北向河的汇合处与来自定周城的辅助部队会和。他并不知道大陆的政局正在发生变化,仍然以为七大家族与各个王室配合无间。所以他向北星夜驰骋的时候,定周城并没有给沿途发送通知,而金雀卫是一支隐世力量,没有去周国的配合,他们的行动能力便大打折扣。
周维语心急如焚,但是沿途的盘查和与军队的摩擦接连不断。在出发的第三天他终于明白过来,他已经不能按照指挥将的要求按时到达。于是他一面派人到契约城通知大商国驻契约城的金雀卫接应,一面派人将进取城的周家势力进行编组,作为第二梯队出发,以防自己离开后受到袭击。在这些长长的队伍中有一个编组被称为“秀林之后”,看似非常强大,其实并非战斗力量,其中大多数是七大家族中周家的后起之秀和后备力量,以6岁以下的孩子和负责家务、保姆和看护职能的老年妇女为最多。这个组别由家族的新家主带领,由隐藏起来的真气炮和少量的金雀卫保护,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六万多人的队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浩浩荡荡的逃难大军。
周维语的队伍没有能够等来大商国都的金雀卫的消息。此时他的先头队伍已经进军到对马海峡,而秀林之后还在北向河与南向河之间的平原地带。为了应付不测,他向契约城方向派出了暗哨,同时加紧搜集船只,为这支将近20万人的队伍渡河做准备。他想到情况越来越危险,但是考虑到自己在去周国驻守多年,与王室、世家和各大门派都很熟悉,所以虽然做了应对,但是并没有真正高度紧张起来。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只军队足以推翻一个国家。
这时候鸿蒙大陆的各国势力终于达成协议,要求各国以稳定政局的借口,将各自国土内的金雀卫和斑狼卫软禁起来,必要时不惜动用武力。同时规定,如果哪个国家不遵守协议,必将受到其他国家的联合攻击。所以各国都关闭了自己的边界,并采取应对措施。大炎国立即中断了与金雀卫的合作,并严令他们不得出界;大商国包围了金雀卫的营地;去周国则封锁了断桅海峡;大禹国则切断了所有通往枳子城的通道。
比较尴尬的是这几个国家,一个是大尤国,这个国家已经与七大家族联手发动了战争,此时无论是作何打算都显得不合适;另一个是去周国,周维语大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出了国界;最后一个是大云国,他们的部队虽然还没有参战,但是从这个国家开拔的金雀卫已经到了前线。
经过激烈的讨论,七国最后达成了妥协,决议如下:从大云国进入拒蛮堡的金雀卫部队由大尤国局地包围,不得让其参与战争;大尤国要尽快让自己的部队退出战争;大禹国不得开放港口给周维语;去周国想办法让未开出国境的部分回归到原驻地;大商国围困进入自己国土的周维语部队。各国为了协调一致,分别派出了监督团队,以监视对方国家的行动。
会议之后,各国迅速行动起来,七大家族的家主虽然已经接到了密报,但是新家主都是年幼的孩子,一时间犹豫不决,这就在很大程度上贻误了战机。最先行动起来的是去周国,他们收到了大商国和大禹国的严厉警告,准备先人一步改变战局。当时负责去周国军事的最高长官是指挥将周所同。他知道金雀卫的厉害,也知道周维语绝不会轻易就范,于是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出于军事上的考虑,周所同决定先打击这支绵延潜力的大军的尾巴。
直到战斗打响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周所同一直没有发觉异常,他只是觉得除了真气炮弹的威力惊人,这支部队几乎不堪一击。领导这支队伍的是周维语的亲信,叫做韩秀林,他得知对方的指挥官是周所同,一边立即前往谈判,准备答应对方的所有条件,一边派人马上去通知周维语。周所同以为韩秀林正在拖延时间,所以进攻更加剧烈。
这时候走在“秀林之后”前面的部队发现后面战斗展开,立即回头支援,却被去周国的队伍拼死阻拦。金雀卫奋起抗争,但是寡不敌众。此时“秀林之后”的队伍已经大乱,众多的孩子和老年妇女成了战斗最大的障碍。到了黎明时候,韩秀林护卫的金雀卫几乎损失殆尽,周所同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部队折损达到了三分之一。这时候绝大部分孩子和老年妇女已经退到了靠近南向河源头的千山领,凭借地形据守。周所同发现这只是一队老弱病残为主体的队伍,很是大吃一惊。可是杀红了眼的周所同并没有停下脚步,重装骑兵卷上山岗,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此时周维语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命令大军掉头南下,并且命令沿线部队不顾一切向去周国进军。大商国根据协议,部署大军紧追着周维语不放,血腥的大战在从对马海峡到进取城之间的广阔地域展开。金雀猛兽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在金雀卫的指挥下,冒着满天箭雨拼命向千山领进发。金雀卫和金雀猛兽的鲜血从空中洒落,把沿路的植物全涂成血色。各个城市的居民不明所以,看到从未见过的怪兽漫天飞舞,吓得惊慌万分,争着夺路而逃。大商国抵挡不住金雀卫的疯狂攻击,立即向大商国和大炎国求援。这两个国家根据协议,也立即出兵,准备围堵去周国的金雀卫。这时候,除了却离国意外,几乎整个大陆都被调动。
周维语的先头部队感到的时候,秀林之后已经全军覆没。为了毁灭证据,周所同命令部下放火,大火在几千里的国土上熊熊燃烧,北向河和南向河之间一片焦土。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大陆,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悲剧震动。枳子城的大禹国守军也被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们充满悲痛地看着七大家族的信使往来穿梭,他们已经失去了阻止的动力。他们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会真的有后裔在世,而且他们几乎拥有传说中所有的神力,他们更没有想到去周国敢向创始家族下手,而且他们还是一群年龄不到六岁的孩子。
周所同的作为不但震惊了各个君主,而且让大陆从神王后裔中独立出来的政治斗争变成了血亲复仇。神王和虚无之主的愤怒席卷大陆,去周国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山河移位。周维语的愤怒无以言表,面对前来阻拦自己的大商国军队,采取了无所顾忌的一字攻击。他的部队从中间重开源源而来的四国联军,一路南下,最后兵峰直指定周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