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傻子近来好像傻得有个性啦。”
“怎么有‘个性’法?”’
“以前看他的傻样,见人连话都不多几句。高兴就傻笑,愤怒就咆哮,情绪两级分化,压根没有缓冲。这几天,我可是亲耳听他向传达室的‘黑牌老三’问了一大堆傻问题。诸如把国家主席叫成‘皇上’,问人家‘新皇上哪一年登基的?’,老三嘴贫,估计这傻子近来也懂得看古装大戏了,就逗他说‘皇上最多能当十年,连任两届。现在第二个任期也到一半了,不算新皇上了。’傻子哪里听得懂?!他啊,小到服装大到汽车,每一样东西都感到新奇,每一样都要向黑牌老三穷根究底。老三背后对我诉苦,没想到人傻了不是最可怕的,人傻又多话,才最可怕……”
“哦,我说呢,近几天傻子活泼起来了,还以为他有好转迹象。毕竟,五年前,受父母双双葬身火海的那场家庭巨变刺激,他的傻气才越发严重。没想到老天爷向来就没有同情心,居然让傻子退化为一个‘乡巴佬傻子’啦,早已过了潮流的衣服,他都象从没见过似的……”
上述这一通背后“嚼舌”,出自天府大学南区食堂的两位工友。
天府大学,位于南方某个省会城市,占地数千亩之广。本来,学校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大,为了进入“211重点大学”行列,当地党委政府决议,把省农业大学跟天府大学合并。
这种事儿政府虽然不常干,但前几年,在省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提出五年内要把省会建设成特大城市时,政府就是把省会的郊区划入“城区范畴”,结果提前实现“建设特大城市目标”。也算是有经验的了。
还别说,这招挺管用,天府大学前年就列入了重点大学名单。
天府大学的南区是一片旧建筑群。本来,建了新校区后,学生宿舍已经逐渐迁出这一带。
这一带旧楼,有许多的楼面还属于木制结构,极易失火。“傻子”那两位倒霉的双亲,就葬身在这片旧校区发生的一起火灾。
学校一段时间内,将学生宿舍迁出了旧宿舍区,担心再发生类似悲剧。
可形势在发展。前几年全国高校发了疯似的扩招,不在“大潮流”中分一杯羮,天府大学舍不得。剔除掉一部分“走读生”不必安排住宿,学校现有的宿舍根本住不下那么多新生。
学校租用校园周边一批廉价楼房、安置新生的同时,也开始对旧校区宿舍进行了简单改造——主要就是每个楼层都配备上两个灭火器。
旧宿舍区被划为了女生宿舍区,重新入住学生了。
傻子作为这一带的“原住民”,不仅没被驱逐,还成为了女生宿舍区的守门人。
学校高层对傻子的感情很复杂。
据私底下的传闻,五年前,校长大人获悉被烧死的是“傻子”的父母后,一连念叨了数遍:“幸好是这两人。幸好是这两夫妻……”并非校长跟两位罹难者有十冤九仇,幸灾乐祸。而是从现实出发,罹难者只剩下一个傻儿子作为“苦主”,可以私下调解,事情十有八九不会闹大,不至于演变成校长大人“政治生命的滑铁卢”。
事情也正如校长最乐观的预计那样,和平收场。
傻子叫“韦小宝”,跟那个大名鼎鼎的韦小宝,不多一个笔划,也不少一个笔划。他那对倒霉的父母,正是学校南区食堂的工友,母亲在厨房掌勺,父亲则是采购人员,食堂人手不足时他也会帮忙分菜。两人合力养活一个傻儿子,倒也游刃有余。
两大支柱一朝倒塌,傻子不跟校方打官司,校长解除后顾之忧的同时,于情于理,总得妥善安置好小宝,让其今后的生活有着落。
校方高层经过合议,最终决定安排傻子看守学校南区这些旧宿舍的大门,每个月领跟他亡父相同的工资待遇。
住,当然不在旧居附近了,免得触景伤情。校方在学生宿舍区内给他安排了一间单身房。
当时傻子年仅十四。严格说,学校有使用童工之嫌。但学校只突出它们关心学校家属子女这一方面,大树正面形象。
旧宿舍区两年前被开辟成新女生宿舍区,傻子小宝仍然当他的看门人。没有谁想过要换掉他,大概所有人都认定他属于“人畜无害产品”吧。
傻子小宝“荣升”女生宿舍守门人这两年,忠于职守,让学校无数色狼望闺门而兴叹。
大好局面维持了两年。事情在半个月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言之,护花使者成了潜伏在女生宿舍的天字第一号色狼。
说到原因,很有些匪夷所思。但世事就有那么巧,偏偏让傻子赶上了。
旧宿舍区背对着一片面积不算太大的树丛,这从一个侧面看出学校的绿化弄得很好。
这片树丛是傻子每晚必到地点。傻子小宝非风雅人士也,要怪那些旧宿舍卫生设施严重滞后,只有两个公用厕所。
两年前还好说,公厕分男女。这两年来,这片宿舍区都成了女生宿舍了,男厕当然改成了女厕。
作为新诞生的“女氏族公社”中惟一的男性公民,傻子小宝遭罪了。记得他第一次昂首阔步、大大方方进入女厕解决三急问题时,引发不小的慌乱。
傻子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地就被女生们找来的食堂刘大妈数落了一大通,并严令禁止他今后再上公厕。傻子很纳闷,凭他的智慧很难明白,以前一直可以随便出入的公厕,为啥如今要严格限制他进出啦?但食堂这位刘大妈是看着他长大的,在傻子心目中比死去父母还具权威,傻子乖乖听从了刘大妈的吩咐。那“误入女厕事件”中的“受害女生”们自认倒霉,大伙不再提了。算是私了。
从此,晚间傻子要解决三急问题,而食堂又关了门,他就只有跑到宿舍区背后那片树丛。
半个月前,深夜,电闪雷鸣,天气极为反常。可傻子的三急问题依旧“很正常”的降临了。这家伙想也不想,按照惯例仍到树丛中解决。并非他胆大,而是他是货真价实的傻子嘛。
尽管是傻子,也懂得淋雨会伤风感冒,撑了把黑伞出门。
到了树丛后,傻子“放水”放得正爽快,一道焦雷从天而落,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脑袋。
傻子对着女生宿舍“缴水费”,虽属不雅行为,也不至于惹得天怒人怨,降下神雷惩罚他的地步。问题出在这家伙一点常识也没有,手里所举的这把黑伞,居然有一个铁制伞尖。金属导电啊。
傻子被焦雷击中,冒身漆黑冒烟,扑倒在地上。大约昏迷了半刻钟,又奇迹般苏醒过来。
醒过来后,傻子小宝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喊痛,而是七个女人的名字:“阿珂、双儿、屏儿,苏姐姐,怡姐姐,小公主,曾柔,你们没事吧?”
至此,傻子小宝正式跟传说中的那个韦小宝合而为一了。
那个传说中的小宝,脑子可贼精,很快意识到自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七位夫人也不在身边,便不再乱嚷。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脑子里有一段模糊而凌乱的记忆,属于别人的记忆。仔细去挖掘,那段记忆又提供不了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只让他似是而非地知道,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彻底陌生的世界。
电闪跟雷鸣停止了,雨势也渐小,转为濛濛细雨。小宝正准备回屋猫一晚,理清头绪,想办法弄明白自己究竟来到啥地方,再决定今后的行止。
就在这时,一个白影,从女生宿舍三号楼的楼梯口出来,怀里似乎还抱着东西,往小宝所在的这片树丛而来。
小宝连忙隐身到一棵较粗的桉树后头,再偷偷打量白影的举动。
白影临近了,小宝才看清楚那是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女孩子。女孩子手里抱着的,赫然是一个满脸皱巴巴的婴儿。婴儿脸色青得不象话,很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白衣女孩子脸上戴着大大的墨镜,有意识遮去了自己的大半张脸,不让别人看出她的庐山真面目。她抱着死婴,脚步零乱地走入树丛深处,蹲,将孩子搁在一边,便拾起老早就丢在那里的铁铲,挖起坑来。
估计那把铁铲也是她大白天丢在那里的,等到晚上,夜深无人时好用来做不可告人的勾当。
不多时,深坑挖好了,死婴也埋进去了。填了土,又搬来许多碎石放在那上头,充当伪装。完成这一切,白衣女孩拿着铁铲,迅速离开了现场。
小宝目睹了事情全过程,心头压抑的感觉是有,但多年来参与了不计其数的明争暗斗,他也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寻思着自己应该是撞见了一桩未婚先孕,为保名声杀婴弃尸案吧。
呆立了片刻,小宝正准备抽身离开,蓦地,发现那个白色的女子身影又去而复返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带那副巨大的墨镜,估计回到宿舍后,又返回这里,是临时的决定,忘了带墨镜。
这样一来,小宝有机会看清楚这位狠心女孩子的容貌了:瓜子脸,纤眉细眼,皮肤白得耀眼,很可能是因为当事人做着亏心事,心里恐惧,吓的。
眼前女生的容貌,在小宝这位美女赏鉴专家眼里,也能够打个八分了。
白衣女子来到刚刚掩埋了死婴的现场,搬开碎石,用自备的铁铲挖开泥土。死婴映入女孩子眼帘,她脸上显出极度震惊的神情。
犹豫了一下,女孩子弃了铁铲,抱着死婴便转身离去。
小宝被勾起了好奇心,暗想这坏女孩不会忽然间良心发现,把死婴抱回去重新“厚葬”,再找法师好好超渡一番,以求心安吧?
情不自禁便尾随起了白衣女孩子。此刻这位可不是傻子小宝了,可没受过不能跑到女生宿舍去的叮嘱。
那个白衣女生尽管处于慌慌张张的状态中,却相当机警。很快,她就察觉到自己背后有人跟梢。想到自己刚才所做勾当,十有八九已经落入了盯梢者眼中,她面无人色地霍然转过身来,接受“死刑判决”般恐惧地往盯梢者看去。
小宝很久不亲自干盯梢的勾当了。大意之下,不提防白衣女生蓦然转身,便跟对方来了个“狭路相逢”,可谓“撞个正着”。
看到是守门人傻子,白衣女生脸上出现了一抹霞光。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努力把目光集中停留在小宝的脸上。她声音略带几分不自然地说:“我应该猜到是你跟在我身后。晚上过了十点,女生宿舍就关大门了,也只有你一个男子,可以在宿舍区内行动。”
看见“傻子”一副沉思的模样,白衣女生心里升起一丝“蒙混过关”的期待。她低声对小宝说:“宝哥,晚上没事,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宿舍了。今晚上的事,你别告诉别人。我,我也不跟别人说,你,你随地小便的不雅之事。”
小宝不太明白“女生宿舍区”是啥东东?但初来陌生世界,他很需要找一个知情人替他“扫扫常识方面的盲”。小宝自认为,眼前女生不慎将“把柄”落入了他的手中,应该是一个适当的咨询人选。
想到这里,小宝向白衣女生招招手,吐字清晰地道:“你跟我来。我有事请你帮忙。”
听了对方这话,白衣女生的脸霎时间变得煞白,再也见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色。
然而,小宝走上几步,不让她有犹豫的时间,拖着她的手便朝自己那间单身宿舍走去。“傻子”留给他的记忆虽然模糊凌乱,但不至于连住处在哪都不知道。
进了男子的单身宿舍,白衣女生显得更局促了。
当小宝回身将宿舍门从里面关紧,想向她询问自己心中一大堆疑问之际,白衣女生却象猜透了“傻子”在打什么主意。她脸上现出凄凉的神情,轻声叹息:“原来,傻子也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傻啊。起码,到了年纪,你还是懂得想女人了。”语气虽轻,话中讥讽的意味却是很重了。
小宝头脑灵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就有些猜到小姑娘是怀疑自己在打她的主意了。小宝笑嘻嘻道:“难道我脑门上刻有‘色狼’两个字吗?你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我跟你说吧,我请你来……”
“不必废话了。收起你那虚伪的嘴脸吧。”白衣女生截口道:“你还需要在脑门上刻字吗?看看你现在的行为,一般的流氓还厚不下你这样的脸皮呢。”
“我做了什么出格事?”小宝挺委屈地道。
“你,你无耻。还好意思让别人说你!一个大男人,脱光了衣服在女生宿舍裸奔,天下无耻男人里头,你可以排进前三甲。”白衣女生气得脸颊通红。
小宝连忙低头来看自己身上,果然,对方没冤枉他,此刻正象一个初生婴儿不着片缕。
小宝这才记起来:他是被一道焦雷带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的。焦雷替他驱赶,不,应该说是彻底抹去了这具躯体上的那个脆弱的灵魂。却一个不小心,将那肉身电得一团漆黑。好在当时正在下大雨,很快将漆黑的躯体冲刷干净。
本来也没什么。可偏偏冲洗干净身子后,还没时间穿衣服,就遇上了眼前这位姑娘。
饶得小宝久经风流阵,面对眼前这种尴尬场面,也不禁有些老脸发烫。他拿眼睛在屋内乱扫,正想找件衣物遮羞。耳边却传来白衣女生极力压抑怒火的声音:“我知道,你这次自以为抓住了我的大把柄,肯定会借机要挟我满足你一些肮脏的念头。我认栽了。但请你先让我处理掉这具死婴。这孩子生前就很可怜了,你良知尚未泯灭的话,就不该当着逝者的面跟我行苟且之事。我答应你,只要先让我火化掉死婴,一个月内我都是你的人,你想对我怎样便怎样,我都会满足你。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在施展缓兵之计。如果你硬要我满足了你,才让我火化死婴,你,你顶多只能霸占我一个晚上,你可要想清楚了……”
小宝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暗想如此杀子弃尸的毒妇,只有西门庆那种男人才有胆量收吧。送给我,我还得掂量掂量小命承受不承受得起……
正在胡思乱想,白衣女生见他沉吟不语,以为他正在盘数得失。说老实话,白衣女生确实是准备先用好话哄着“傻子”,过了这个极度危险的夜晚,毁尸灭迹后,再放小宝鸽子。
见小宝犹豫,以为有戏,连忙趁热打铁道:“你不相信我,可以先收一点利息。”
“利息?”小宝愕然重复着对方的话。
白衣女生以为他在故作不解,眼前这男子,可是装傻的宗师了。她暗暗咬牙切齿了一通,把死婴搁在屋内惟一的桌子上,走上两步,张开双手抱紧了小宝赤裸的身子。
小宝感受着异性柔软的身子,心头情不自禁生出一股异样感觉。脑里有几分茫然,嘴唇一阵温暖。视线下垂,却见是白衣女生大胆地吻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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