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索雷回到家,一路上他就在盘算着:这里是不能住下去了,必须马上搬走。但是,要他怎样对妻子开口呢,说他打死了领主吗?无论是妻子或是孩子都会被吓到吧!可是,又能找怎样的藉口,毕竟是要搬离居住多年的家啊!这个有感情的家!
刚一进小院,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便张着双手跑出来,一边高兴地笑着:
“爸爸,爸爸!”
“莎莎,我的乖女儿。”索雷立刻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紧两步上前揽住女儿,把她抱在怀里,“有乖乖地听话么?”
小女孩儿咯咯笑着,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有,当然有!我今天还帮妈妈扫了地呢!”
“呵呵,乖,真乖。”
这时,门里又一个小男孩儿跑出来,手里抓着泥巴,还扮鬼脸:
“姐姐不害臊,都这么大了还要爸爸抱!”
小女孩儿却指着弟弟手中的泥人:
“爸爸,看,我给凯宾做的!”
“呵呵,好。”索雷眯起眼睛,果然看到妻子从里面走出来,日光打在她的裙子上,忽明忽暗。她把手放在儿子的肩上,低柔地说道:
“凯宾,不要淘气。”
索雷笑了,他的妻子是附近著名的美人儿,性格也温和,贤淑又端庄,堪称完美妻子与母亲的典范。此时,他的贤妻正略带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怎么——今天回来这样早?”
索雷放下女儿,摆一摆手:
“快些吃饭,然后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妻子有些吃惊:
“发生了什么吗?”
“越快越好。”
索雷没有回答,而是这样说。说完,他就去收拾衣物了。妻子虽然满腹疑问,但也没有再问什么,立刻去厨房做菜。
其实也不必这么着急。回家之前,索雷刻意去胡纳领的边缘打听是非,据说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忙着寻找领主,尸体都还没有找到。想想也是,堂堂一领之主,谁也不会想到他竟会跑到这么偏僻的集市上来,还没带一个随从。有人说似乎领主大人跟着两个男人走了,其中一个还是美丽的银发,只是并没有说去了哪里。但是,谁也没有再见到过那两个人。索雷暗忖他家的位置太不起眼,又离胡纳领太近,没准反而会成为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依然不可大意。
妻子很快将饭菜烧好,依旧是萝卜,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十天吃萝卜了。他们吃完饭又继续收拾,这些置办多年才拥有的家产真要说,那是真的舍不得,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放弃。家里不耕种,没有牛,只有一头搭筐的小毛驴,索雷临时做了一辆简陋的大车,给毛驴套上,那头驴倒是好脾气,只是东西一撂上车,显得那驴四腿太细了。
当最后挑挑捡捡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索雷靠在车边等着妻子带着孩子们上车,目光落在了溪水水面上。
多美啊,他的家临溪而立,傍着青山,倚着潺水,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正是晚霞灿烂,残阳如血,破空激芒,映的天宇、水面都是一片金红,那么艳丽。索雷一下子看呆了,竟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他竟然会……欣赏景色?果然是被逼的快疯了吧。他,一个卖水果的小贩,开始思考……艺术?还是哲学?艺术家哲学家都是疯子。他想,摇了摇头。
妻子和孩子们都已经上车,索雷最后看一眼自己生活多年的家,一把火上去,然后他也跳上车,一踢驴屁股,那小毛驴迈动步伐,拉着吱嘎作响的车,开始向前移动。
索雷没有回头看燃烧的家,而是一直抬着头,望着天空。
如烈火一般的晚霞啊,你比我那燃烧的家更加热情吧!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残霞的光辉竟然一辈子印在了脑海里,甚至是,死亡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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