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滚滚,炮声震天,天昏地暗,树断石裂,好一场鏖战。
这是一九四三年一个雷雨交加的秋天。
雷声夹着炮声。闪电映着火光。硝烟和着浓云。碗口粗的松树被拦腰炸断,麻青的花岗岩让炮弹轰成碎片粉末。丛林在燃烧,山岭在燃烧,天空在燃烧,一片火海。
疯狂的日寇妄图用重兵残酷“扫荡”我胶东前线瞿爷山根据地。
我八路军五星支队一部,为了掩护地方政府和群众有秩序地转移,在前哨阵地英勇阻击,已经打退敌人第三次冲锋。
“轰!”一颗九二步兵炮弹在战壕前爆炸,弹片啸叫着,削断了战壕后面猎猎飘扬的红旗,巨大的气浪把红旗冲到了空中。
红旗!战斗的旗!革命的旗!不能倒!只见战壕里挺身跳起一个八路军勇士,飞步扑向空中,象展翅的雄鹰,抢住了飘飞的红旗。他迅速解下头上带血的绷带,见旗杆已倒,便把红旗牢牢地绑扎在一棵白杨树上。红旗又飘扬起来了。
鬼子凭借优势火力,驱赶着伪军,步步紧逼上去。
绑旗的勇士敏捷地跳回战壕,脚下腾起烟尘,抱起机枪猛烈地向冲近阵地的敌人扫射,机枪愤怒地吼叫着。
突然,机枪沉默了。勇士拉开枪机一看,子弹光了。伤亡在增加。凶恶的敌人终于从一个缺口里涌进了阵地。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口,他虎目圆瞪,浓眉倒竖,一声怒吼:“拼刺刀!”“杀”声出口,群山回应。他飞步向前,呼呼生风,惊得敌人目瞪口呆。钢枪一摆,直剌敌人前胸,吓得鬼子胆战心惊。
跟着勇士喊声,战壕里杀出十几名战士来,“杀!杀!杀!”一往无前,冲向敌人,只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钢铁相撞,乒乓有声。他们在敌阵中横扫侧击,突刺盖帽,勇猛无比。
白刃格斗在激烈地进行着。敌人一个个在战士们面前躺下。一个左下巴带着颗豆粒大黑痣的年轻战士怒睁大眼,一边拼着刺刀,一边不连贯地喊着:“哦!躺下!……哦!完蛋!……哦!八路战士决不后退!”连着有三个敌人应声而倒,当他刺中第四个敌人的时候,由于进刀太用劲,一时拔不出来,立时有三把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他。在这危急之时,横刺里杀过那勇士来,挺枪一拨,格走了三把刺刀。一个突刺,捅死了一个敌人,其余两个见情况不好,扭转屁股就逃。勇士追上去,带黑痣的战士正要赶上去助战,忽听身后的战友“嘡!嘡!嘡!嘡!”连声响枪,敌人应声而倒。
敌人又一次冲锋被打下去了,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这时战壕后面有两个战士翻身跳下马鞍,跑了过去。
两人跳进战壕,一个立即趴下监视敌情,另一个来到了勇士面前:“提队长!老百姓正在顺利转移,首长要你和马有有同志撤下去,赶到马家岭接受新任务。”说着将一纸命令塞到勇士手中。
“这里谁指挥阻击?”
“作战科长随后就到。”
被称呼为提队长的勇士,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飞快地从纸条上掠过。他那被战火烧得满是燦泡的方脸膛上,浓眉相聚,露出了沉思的神色。稍顷,他把命令放进斜挂在腰里的公文包,紧了紧扎腰的赭色牛皮腰带,正了正烟熏火燎的八路军军帽,高喊道:“小马!”
“到!”
那个左下巴长黑痣的战士正拾起烈士遗下的三八大盖枪往里压子弹,听喊连忙应声。
“撤!”
“啥?!”
“撤!!”
“都撤?”
“就咱俩!”
“我不干!”
“小马!”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长黑痣的战士小马看了看扎着绷带仍在战斗的彩号,瞅了瞅牺牲战友留下的枪文,眼里冒着愤怒的火焰,跺着脚一迭连声地说。
“听指挥!”
“我不通!”
“这是党的决定!”提队长严肃而又热切地说。
“是!”小马响亮地但显然是勉强地服从。
他们跳出战壕,牵过战马,洒脱利索地跃上马背,策马疾进。
两匹扬鬃竖尾的枣红马,象两团火焰,带着激战后的硝烟,从西南面瞿爷山里奔出来,四蹄躜动,山回路转,仿佛乘云驾雾一般。两匹马儿涉过回肠河,越过驼子岭,往东北方向走。穿过柳林川,再冲过一条公路封锁线,就可以到大雁山区前哨村马家岭了。
正当战马象红色闪电一般飞过封锁线时,突然“叭叭叭!”响起一阵乱枪,子弹“吱儿溜儿”地尖叫着,象飞蝗一般从头顶上扑过。一群伪军迎着战马疾驰而来的方向兜头堵截。随着伪军枪响,前头那马上的提队长好象被击中了似的一侧身跌下马去,战马仍然飞奔着。伪军们正要围拢过去抓马抢缰,突然,“嘡!嘡!”三声清脆的枪响,从马肚子底下飞出一串子弹,把抢在前头的三个伪军一下子撂倒在地,战马嗖地从伪军尸体上飞过。
“马底下有人!”伪军们惊呼四散。
却原来提队长一手攀在鞍上,一只脚踩在铁镫上,将身子紧贴在马肚子的一边,好一个“镫里藏身”。眼看前面有道丈宽的封锁沟,他忽地一下窜上马背,变“镫里藏身”为“罗汉伏虎”。他左手紧带缰绳,双腿叉在马镫上,一磕马肚,轻提辔头,纵马跳过封锁沟,轻捷利索地催马急驰而去。后面的小马也不示弱,带着风声扑了过去。
伪军打着枪,紧紧地追赶着。突然,前进方向也响起了枪声。提队长用敏锐的目光一扫,发现子弹是从长满棉槐丛、酸枣棵的土坎子上打来的。他迅速判明,射击的目标是他们身后的伪军。
“八路军同志,快上坎子,俺们掩护你们!”
俩骑手听喊,知是活跃在边缘区的民兵,于是,催马直奔土坎。上得土坎,提队长让过后面那匹战马,自己殿后。只见他紧勒马缰,战马一腾前蹄,昂首立起。在这一眨那间,他旋身挥枪,“瞠!瞠!疃!”向伪军送去一梭子弹,见剩下的几个敌人纷纷倒下,这才从容不迫地朝伏在土坎后面的民兵们走去。
“同志!是送信的?”
“不!有紧急任务!”
“那快赶道吧!”
“谢谢你们啦!”
“谢啥,都是为了打鬼子嘛。”
俩骑手告别民兵,挥起枪缰,夹镫磕肚,伏鞍驱马。催得那坐骑风火火似追星赶月,泼剌剌如强弩离弦,朝那远方云雾中的山峰疾驰而去。
这两个八路军战士是干什么的?
他们为什么从反扫荡的前方突然撤下?
如此驱马疾驰马家岭,他们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