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太阳,照理应该煞了些威风,可是这几天却一反常态地毒辣起来。接连几场透着凉意的秋雨,还是没能锁住这劲头十足的秋老虎。
一条青灰色的马路从远处的小山坡上缓缓地流下来,在这灼热的空气里,它的线条显得格外明朗。
路的东边立着两座漂亮的教学楼,外墙的陶瓷砖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明亮却不刺眼的粉色,一看就知道,这是两幢才盖好没多久的新楼。
路的西边靠近山坡的地方是一排灰色的建筑,高高低低的窄楼拼接在一起,好像起伏的琴键,和这琴键遥遥相望的是一面巨大的植生曲面墙,厚厚绒绒的地锦已经密密地铺满了整个墙面,远远看去好像一块立起来的绿色地毯。
地毯边上,是相对而望的两个露天塑胶篮球场和两个网球场,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正在篮球场上跑动。
在这样流着火的正午,竟然还有人在打篮球。
“喂——喂,荆宇,你热不热啊?悠着点啊,差不多就行了,明天还得去接站呢!”
杨大志一手提着一个纸袋,满头大汗地走着,他的脚步非常快,但是步子非常小,感觉他像在跟地面竞赛似的,却半天也没走出多远。
“三点你去找一下思政学院徐干事,他找你好久了!你要是有空就去买把暖壶,我今天本来要给你打水的,结果一不小心把你的的暖壶给爆掉了……”
打球那个根本没有停下来,他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往这边看一眼,只是一上一下地蹦着跳着,好像不曾有人说话,也不曾有人从他身边走过。
杨大志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也不以为意,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有去无回的沟通方式。
他把手里的两个纸袋在地上放了一会儿,弯着腰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又提起来迈着京剧小碎步走远了。
不远处的大花圃里几个工人在对花卉进行最后的整理,木芙蓉、万寿菊、美人蕉、大丽花……,还有不知从哪里运过来的各色花卉,被错落有致地摆放成各种生动的图案。
看得出来,路旁的草坪也被仔细地修剪过了,整齐划一的板寸,绿油油地闪着光。
已经寂静了一个多月的各个教学楼也传来“呯呯嗙嗙”的嘈杂声,每个学院都在认真地大扫除,为迎接新生做最后的准备。
明天,就是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了。
五点半,天还没亮,荆宇已经起床了。他并不是每天都起这么早,但只要醒了就绝不赖床。
初秋的早晨,天有些凉意,但在荆宇看来,这时明海一年中最好的时候了,天高气爽,这个词是谁创造的?真是恰如其分。
他喜欢锻炼身体,从小就喜欢。高中的时候别人都早早地到教室里上早自习,他就一个人在操场上跑啊跑,跑了一圈又一圈,结果跑进了北京师范大学体育系。
大学四年里,他带领一帮爱好体育的哥们儿两次夺得了全国体育教育专业大学生基本功大赛篮球比赛冠军,还获得一次4×400米接力冠军。
另外,荆宇还是北京师范大学击剑队队长,擅长重剑,拿过全国青年击剑锦标赛的第五名。
本科毕业后,来到明海大学当体育老师。
今天是2001年9月1日,荆宇来到这所大学已经整整一年了。
从2号宿舍楼到逸香苑,绕过留学生活动中心,沿着语言学院和音乐学院之间的马路,经过体育馆和眼镜湖,一直跑到校外的邮局,然后再原路返回,这是最佳的晨跑路线。
一年来,荆宇已经把这条路线跑了七百多个来回了。
这条路线从山坡到山脚,能够看到学校的全景,也能悉知学校每天发生的各种变化。
荆宇刚来学校的时候,山坡上还是一片狼藉,正在建设的音乐学院大楼还未封顶。转眼间,大楼外沿的绿化都已经收拾停当了。
荆宇越来越喜欢这所大学,不仅仅因为它是明海市最好的大学,不仅仅因为它进入了“211”工程,不仅仅因为它有着45年的历史,也不仅仅因为它宽阔优雅的环境和别致生动的建筑,最重要的是,这所大学,这里的一切,几乎挽救了他的生命。
耳朵里塞着耳机,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这条路线,荆宇每天至少跑两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