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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逃亡 楔子

书名:云有苍狼 作者:作者大王 更新时间:2017-04-26 22:57 字数:3889

    《云有苍狼》

    楔子

    始———

    云枞街是北望城穷人最多,却也最繁华喧闹的一条街。每当太阳懒懒地西下时,农夫们就扛着锄头成群结队地归来,笑骂声浑厚得天边红霞都要抖三抖。这时青楼拉客的老妈妈总要悄声关上门,心里祈祷莫让楼里的姑娘们学去了那些污言秽语。

    因此纵是落俗的风尘女子,红衣阁的艺妓也要比别处的冷傲上三分。

    街道尽头有一栋还算完好的小楼,年前的时候被村东头的季瘸子盘下。后来不知何时,偶尔漏雨的大堂多了几张桌凳,门口的一抔黄土也插上了酒字旗,这家五脏齐全的小饭馆就这么像模像样地开了起来。

    大堂里跑腿的少年光着膀,颜色像麦一样的胸膛因为汗水微微发亮。一瞅见来了客人,丁远手脚麻利地放下怀里的两坛女儿红,故作勤快地去擦门口的那张方桌,而后放声道——

    “贵客来啦!您请里边坐!”

    “今儿个总算把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拾掇完了。快点让瘸子给咱炒个花生米下酒!”为首的络腮胡把锄头朝旁边一扔就大剌剌地坐在长凳上。

    没承想锄把没安安稳稳落下,反倒碰了邻桌,被安置得慌忙的女儿红在桌边一晃眼看就要倒下来。

    明明隔了好几步远的少年眸中精光一闪,一个箭步便兜起了那深褐色的坛子。

    坐在桌尾的刀疤脸揉了揉眼睛,叹道:“好快的身形!”

    丢锄头的汉子则瞧也不瞧地冷哼一声,“再好的身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讨百家饭长大的叫花子。”

    彼时却离国和其他六国联手,刚灭掉了世上最后一个神。那场天人之战的胜利给人类这个种族带来了莫大的鼓舞,虽然就后来的历史来看,或许并不算得一样好事。

    再加上混战后的鸿蒙大陆已是苟延残喘,却离国的男丁们都忙着耕收幸存的农田,期盼在萧瑟的冬天里一家人不必活活饿死。

    所以庸碌的人们并没有察觉云枞街这个精瘦少年的异常,即使他身手敏捷,敏捷得出奇。丁远闷声不吭地把酒坛子放回,鎏银的眼睛渐渐黯淡回棕色。

    季师傅叮嘱过,万万不可让生人看见他这副样子。虽然不知个中缘由,但季师傅收他做跑堂,总不会有害他的道理。

    后厨传来刺耳的刺啦声,想来是花生下锅了。丁远把白色的毛巾轻轻巧巧搭在肩上,拔开步子去招呼别的客人。

    “哎——又来一个讨饭的,真晦气!”络腮胡子抬了抬眼,一口脏痰唾在地上。

    原是傻七过来了。闻言端着热菜出来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浅浅的酒窝,细看起来有几分漂亮的意味。

    此时酒馆里站着一个衣着破败,头发胡乱地披着的小乞丐,正愣愣地瞧着丁远雪白整齐的牙齿。听说傻七是随着苦海的游船偷渡过来的,因为人傻傻的又清瘦得像根竹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便给他取了傻做姓儿,七这个小数做名。

    季三看他可怜,每天都要丁远给他匀两个馒头吃。

    上好菜的丁远小跑着去后厨拿了一对大圆馒头,一边笑一边塞到他怀里,道:

    “小傻七呀小傻七,只会瞅着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像样的伙食?”

    原来季瘸子开酒馆只会做炸花生,卤牛肉之类的下酒菜,傻七还得去别家讨份青菜吃才行。也幸亏红衣阁的艺妓有一两个心软的,每晚把楼里剩下的一点炒香芹偷偷打发给他。

    正喝着酒的络腮胡瞧不出个所以然,远远地喝住了要出门的傻七。这灾荒年头怎么会有人自告奋勇要当善弥勒慈悲菩萨?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傻七那打结的、满是油污的头发。

    和黄土一般颜色的脸上有一双格外发亮的眼睛,最让人惊奇的便是那紫葡萄般大的深眸。与其说是个乞丐,不如说更像个流放到蛮荒之地的没落贵族。

    “哈!我说狼崽子那么有心,这傻叫花子原是个女的!”

    焦黄的牙齿,喷着熏天的酒气,一张满是胡茬的脸可怖地出现在傻七眼前,泥娃娃一般的她咬了咬下唇,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馆里余下的客人都停了筷,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场闹剧。隔壁开布坊的老嬷嬷听到动静也丢下了手里的活计,一心盘算着怎么添油加醋地讲给晚上来做衣服的婆娘。对街头巷尾大小琐事的了解程度决定了女人堆里的地位,她这次一定要绘声绘色,趁机压一压那妓女院红衣阁老鸨的风头。

    世界的规则依然是以强凌弱,即使上古神迹消失,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或者说,目空一切的人类比某些神祇来得更可怕。

    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弱者也没有学会惺惺相惜。他们依然把别人的痛苦当做戏剧观赏,甚至乐在其中——不论那之中蕴含了和自己的人生怎样相似的悲哀。

    一阵风穿堂而过,酒馆的土坯墙上光影流转。

    少年气上心头,一甩毛巾就要冲上去动手。

    “哪桌要的卤大肠?”瘦瘦高高的季瘸子托着热菜盘掀起了厨房的帘布,眼尖的丁远分明瞧见,他走的头两步腿是不瘸的。

    可他一出厨房门,两只脚就一轻一重了。

    络腮胡和丢锄头般别无二致地把傻七甩到门外,浑着嗓子应了一声——“格老子的!”

    少年攥紧了拳头,眸色是暗夜烛光里格外鲜明的银。

    接着对面红衣阁出来了两个壮丁,把膝盖磕破的傻七架进了后门。那惊慌的哭声也渐渐止了,静默的街道片刻间恢复了繁华。

    老嬷嬷一步三回头地朝布坊里走,神情充满了意犹未尽。

    不论如何,傻七以后也算有人照顾了。丁远不着痕迹地一叹,又回到冒着烟雾的后厨。远远观望的刀疤脸则一直低头对着桌上那堆花生皮,私下里把那双眼睛转得是提溜圆。

    众人也是后来才知晓个中缘由。

    第二天一大早,一队戴着红缨帽的官兵用力砸着酒馆的门,震得老旧的木窗簌簌落灰。此时丁远正提着一包碎猪肉,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头。路过红衣阁时门里突然伸出一双白净的小手,扯住衣角把他拽了进去。

    “嘘——”明眸皓齿,叶眉樱唇,看那眉眼分明是昨天还浑身脏臭的傻七。傻七悄无声息地把门合上,只透过一层薄窗纸观听着状况。

    纸窗正对着酒馆,酒馆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搓着眼睛的季瘸子跛着脚出来辩解了两句。他的话显然没有入几位官家的耳——一个好事儿的官兵立马将他放倒在地上,对着那条假伤的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他也不反抗,只是脸上表情越来越痛苦,叫声也愈发地凄惨。

    经过这一通连打带骂,丁远算是搞懂了。刀疤脸的阴笑,官兵的追捕……

    原来丁远不是没爹没娘的叫花子,也不是平平无奇的跑堂少年,他是世纪之战中意外幸存的神氏后裔,是流着上古时期神圣血液的少神。

    银色的眼眸,精壮的肉体,出众的感知再加上敏捷的身手,他,分明是隐匿在人类之中的雪狼神氏的子孙。

    曾经坐拥大云国万里国土,被称为天之骄子也不为过的卓越领袖。

    抓捕他的悬赏,足足有三十两金。三十两金子是什么概念?在这种天寒地冻颗粒无收的年岁,一两金就足够刀疤脸家一年的口粮。

    在刀疤脸的眼里,那是钱,更是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一会儿,觉得欺负瘸子没趣的官兵收了手,朝关着门的红衣阁走来。扶着门的傻七用修长的双臂往外一推,动作流畅地连侧脸看都没看丁远一眼。

    “……银色眼睛的妖异么,说的是对面跑堂的小子吧。”傻七说话声调很低,仔细如丁远也听不出来她是个姑娘。即便如此,街上的人也从没见她张过口,偶尔还会有顽皮的孩子朝她丢石头骂她臭哑巴。

    战乱中出生的孩子们是有点儿那样,嘴边经常挂着四处听来的脏言秽语,一言不合就撸上袖子打起架来。力气大些的把弱一点儿的摁在地上,蛮横无理拳拳到肉,使得全是生捶硬揍的打法。不一样的街道有不一样的规矩,一挑多,又或者是群殴也是常有的。

    年长的人们则忙着家里的生计,国君也忙着巩固自己国家的政权。

    道义这两个字在曲词戏本之外的却离国是不存在的。甚至,连写艺妓唱词的诗人都很少提及。

    彼时的鸿蒙大陆,还不能称之为江湖。充其量,只能算是鸿蒙真气笼罩下的一群野蛮人罢了。四面环海与世隔绝的却离国更不需要什么怒衣鲜马剑指天涯,对百姓来说,终日温饱,兄弟不阋于墙的生活,就已足够美好。

    隔着窗纸模模糊糊地,丁远看得见她墨色的后脑勺,一段葡萄藤被她当做簪,斜斜地插在简单挽起的发髻上。从那细长的脖颈看,她的肤色很白,擦隔壁濮阳街李大娘的脂粉一定很漂亮,说不定,说不定比红衣阁的头牌还要俏丽几分。

    那么美的姑娘,为什么要扮成个乞丐样相呢?明明口齿伶俐,她又为何要伪成一个哑巴?对周遭变化感到愈发陌生的少年苦恼地皱起了眉。

    “……今早我看见他去市场了,就是西边的肉铺那附近。”

    问话的两个官兵将信将疑地往西边走,为首的却依然要进楼搜一搜。丁远眸中银光闪动,这云枞街,不,这却离国怕是再也呆不得了。

    此刻躺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季三望了一眼青楼,眸中血液般的猩红一闪而过,接着他继续抱住自己的腿,发出了痛苦的假呼声。

    终—————

    这年冬天,鸿蒙大陆接连下了好几天大雪。不少农户家的牛羊牲畜在棚中被活活冻死。村妇在棚里哭,男人听烦了,纷纷无所适从地聚在街头抽烟斗。

    却离国国君忙着由北向南地运粮食,于是暂时搁置了追杀神王后裔的谕令。在他看来,君臣的温饱比国家的安危更重要。而且,沉寂已久的逆党残余已经不再具有他们的父辈那样的一统鸿蒙的实力。

    不,哪怕是真正的神王,也没有那个资格了。空荡又华美的宫殿,镀金的烛台上跳跃着明亮的火光。眉毛长而挑的男人微笑着咬了一口青果,把它递送过来的人手腕很美,他贪婪地用指尖在那人的小臂上划过。现在是人类的时代,这片土地,现在由他们七位国君接管。

    哦,不,也许马上就不是七位了。将来百姓都拥戴一位人帝也说不定。左拥右抱的男人昂首把唇边的酒一饮而尽。

    而此刻的丁远正半裸着身子坐在名为终南的雪山山顶上,俯瞰大禹国,俯瞰半个鸿蒙大陆。

    落了雪的鸿蒙很美,静谧安好得像是天地初开的那一刻。偶尔有穿貂皮的商队从山下走过,留一串马蹄印绵延向远方。

    他想起上年下雪的时候,季三曾这样告诉过他——神祇是为了平衡世界的强弱和善恶而存在的。

    现在看来,人类这个物种本来就囊括了强弱善恶这四点。也就是说,没有神的力量,鸿蒙大陆也能有序地存在下去。甚至说不定,由人类统治的世界会更安详美好。

    一粒雪花落在他麦色的胸膛上,接着慢慢消失不见。赤裸着上身的少年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原野,脸上露出高贵而神秘的笑容。

    可是流着神圣血液的他们,该何去何从呢?少年躺倒在皑皑白雪中,神色平静得像庙里的一尊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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