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那加堡垒,1944年4月13日。
自从我们被关押到这里已经有二十多个月了,我第九次入狱也过了二十多个月了。当我们到达这里时,在变得越来越阴暗的天空中闪烁着微光的一弯新月正欢迎着我们。月亮逐渐变圆的光明的上半月正在开始。从此以后,每次新月光临,都提醒着我入狱的另一个月已过去了。我上次入狱也同样与新月俱始,刚巧在灯节之后。这经常在狱中陪伴着我的月亮随着亲密熟悉程度的加深而愈来愈滋长着友谊,它使我想起这个世界的可爱、生命的茁长和凋谢、黑暗后的光明、死亡与复活相互替承而永无止境。它老是在变化着,可又老是一个样儿。我曾经观察过它的种种形象、种种情态;有时在黄昏时刻当影子变长的时候,有时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有时当破晓的时候,黎明所发出的清香和草木飒飒的声音又带来了明日的希望。计算天数和月数,月亮是多么有用啊,因为在人们可以看得见它的时候,它的大小与形状相当精确地指示出这是一个月中间的某一天。它是简便的日历(虽然一定要时时调整),对田地里的农民来说,在指出时日的推移与季节的逐渐变易上,它是一个最方便的日历。
三个星期我们在这里度过了,所有外界的消息全被隔绝。与任何东西没有接触,没有会客,没有信件,没有报纸,没有无线电。甚至我们的在此处的事实,都被假定着是国家机密,除管理我们的官员外,不让任何人知道;可怜的机密啊,其实全印度都知道我们在那儿。后来,报纸准看了;若干星期后,近亲写来的关于家庭情况的信件也准许看了。但在这二十个月当中,没有会客,也没有其他的接触。
这些报纸登载着经过严密检查的新闻。可是它们给了我们关于那正在毁灭大半个世界的战争以及在印度我们的人民受到怎样的遭遇的一些概念。除掉成千成万的人未经审判而关在监狱中或拘禁营中,成千的人遭到枪毙,成万的人从学校和学院里赶出来,以及与戒严法并无区别的一种法令已颁布施行于全国,恐怖和震惊使得大地变得黑暗之外,我们对我们这些人民的情况知道得太少了。他们的处境更加糟糕,远比我们要糟得多,那些成千成万在监狱中的人们像我们一样未经审判,他们不仅不能会客,而且没有信件和报纸给他们看,甚至连书籍都难以准许。很多人因缺乏营养的食品而患病;有些我们的亲爱的人们因缺乏适当的照料与待遇而致死亡。
有成千上万的战俘关在印度,他们多半是由意大利来的。我们会将他们的命运与我们自己人民的命运作一比较。别人告诉我们:他们是按照《日内瓦战俘公约》的规定而加以管理的。但是,我们印度监犯和被拘留的政治犯们的生存条件,除了我们的英国统治者们凭他们的高兴随时发布的法令之外,并没有任何公约、法律或规则来加以约束,加以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