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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春考上大学了
书名：行长的隐秘情事 作者：兰考的大爷 更新时间：2016-07-20 05:00 字数：7473
大学录取通知书送来的时候，青春正在玉米地里忙不迭的掰棒子。
正是农历八月的季节，秋老虎施虐疯狂。大地像一个蒸笼，到处呼呼的吐着热气。人站在玉米地里，如站在洗浴中心的桑拿室，汗珠子像趵突泉的泉水一样往外涌，然后顺着肉皮往下淌，曲曲弯弯,密密麻麻不断线的流。玉米叶子如牙齿稀落的木锯，很温柔的在人的身上剌了一下，又剌一下，把青春的胳膊上脸上剌出一道道白色的或红色的痕迹，汗水流到祲血的皮肤上，洒了盐似的，火辣辣的疼。
青春吃过早饭到了玉米地，一身汗水通透，衣服裤子湿漉漉的，能拧出水来。
青春个头中等，脸庞精瘦，颧骨微凸，皮肤稍黑，一个帅哥的初版模型。
一亩多的玉米棒子快要掰完了，堆在路边，黄灿灿的一堆。他倒掉篮子里的玉米棒，折回头进地继续干活。叶子“哗啦啦”的响，声音很大，两边是邻居们在高一声低一声的说话，青春只顾低头干活儿，没心情和人闲聊。只从高考结束回家，每天做贼似的躲着邻居和亲朋好友。他最怕的是邻居们问他考的怎么样，啥时候来通知这样的话。
妹妹青草来了，老远就喊，一边叫哥，一边猛踩自行车脚蹬子。青草的叫声像是钉子扎肉里痛苦的呼喊，已经变了腔调。青春低着头蒯着篮子往玉米地里钻，用背心不停的擦着脸上脖子里直淌的汗水。玉米叶子太响，他根本听不清妹妹喊他。
青草到了地头，扯着嗓子高喊：“哥，哥，你在哪里？”
青春这才停住手里正在掰的玉米棒子，气咕咕的走出玉米地，端着哥哥的架势，板着小脸呵斥青草：“一个姑娘家家的，一路大呼小叫，没一点正型，瞎咋呼啥？”说完转身回地里干活去。
“哥，你的大学通知来了，校长和班主任老师送咱家里了，咱大爷和咱妈让你赶快回家。我给你报喜哪，你还这样说人家。”青草有点委曲，声音哽咽，眼泪差点流下来。
听到通知书来了，青春立即没了刚才当哥的正型，呼啦啦一阵急响，猴子一样弓腰从玉米地里窜了出来，篮子一扔，一把抢过青草手里的自行车，骑上跑了。
青草在后面喊：“哥，哥，你等等我，这驴和架子车咋办哪？”
青春骑着车低头猛蹬，喉头开始哽咽，心要跳出嗓子眼了，然后眼泪止不住淌了下来。嘴里不住的念叨：“我考上大学了，我吃商品粮了，我的通知书来了，再也不用橛着腚，低着头，老牛瘸驴一样犁地干活了。”青春突然想到了范进，感到自己现在和范进中举一样的癫狂，又止不住的暗笑起来，泪水流进嘴里，很咸，很香。
院子已经站满了人，看到青春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主动让开不宽的胡同。青春下了车，推着回家。邻居叔叔婶子大娘的夸赞道：“这孩子，真聪明，考上了大学，吃商品粮了，不简单。”
“青春，上了大学等于白面袋子背身上，您娘可有福了，一辈子有白面馒头吃，别忘了你婶子大娘啊。”
青春说：“忘不了，大娘。忘不了，婶子。我先进去看看老师，一会儿再说话。”如今的青春是一脸的虔诚，浑身的激动，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快要摩擦出火星了，看到谁都是傻呵呵的笑。
大爷文学忠和妈尹秋叶正陪着老师校长说话，青春进院子里，先看到班主任曹老师弥勒佛的笑脸：“青春，恭喜你，我陪着校长给你送通知了。”
青春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因为在学校的时候都很难见到校长，今天来到了家里，让他不知道说啥话好。曹老师说：“这傻小子，见了你们校长也不打个招呼，傻了吧，你。”
青春嘟嘟囔囔的说：“校长好。老师好。我的通知书哪？”
尹秋叶从里屋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了青春：“这孩子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见了校长老师连个招呼都不会打了，将来到外面咋混世界哪？”
校长姓戴，是离青春家几十里地外的黄河边戴庄人。人厚道，有学问。戴校长笑道：“不是青春不懂礼貌，他是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没有关系，学生的心情我们理解。这孩子可是为我们学校争光了，是我们学校建校12年以来第一个考上中州银行学校的学生。我为你感到骄傲，文同学。你给你的母校增添了光彩，扩大了声誉，也为我们这些老师带来了说不尽的自豪和荣光。文同学，考上大学不是人生拼搏的终点，而是人生新的起点，希望你在新驿站，树立新的人生高度，攀上新的高峰。”
校长讲的文采飞扬，动情感人。但是，今天他的听众是一帮没有文化的乡村农民，或者做饭喂猪的家庭妇女，听不懂这么高深的语言是在表扬人，或是客套话，自然不买账。校长讲完后，现场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鼓掌。众人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女人继续纳手里的鞋底子，男人依然低头抽烟，或者扣自己的脚趾盖。面对这种结果，校长只能尴尬的笑一笑，然后掏出20块钱，递给尹秋叶，说：“这是学校的一点儿小意思，也是对青春的奖励。”然后，坐在一边喝茶去了。
班主任曹老师佛笑依旧，依然是慢条斯理：“青春同学，今天很高兴吧，很激动吧，娶媳妇一样吧，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结果吧。现在还对老师的严格管理有意见吗？”
青春说：“没有，老师。我对您啥时候也没有意见。”
曹老师说：“青春同学，到现在你还在和我耍心眼。我当老师20多年，啥样的学生没有碰到过，学生们啥样的小阴谋小诡计没有识破过。我知道你以前对我有点小意见，闹点小情绪，不过，我相信今天你接到通知书以后，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而且会很快忘掉的。”
曹老师看看院子里的邻居，又看看青春一家：“今天我之所以提到这个问题，就是要在你上学之前给你提个醒，什么时候都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明白那些事儿可干，那些事儿不能干。要懂得孰轻孰重，事大事小。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你不切实际的想法和作法，能有今天的好结果吗？我问你，那个小姑娘最近还来找你不？”
曹老师说的是青春处的对象李冬梅。高三的时候，曹老师知道青春和李冬梅的关系后，把他找到办公室，狠狠的剋了一顿，让他立即和李冬梅断绝一切关系，并且写下保证书，否则，就让他立即退学。青春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和老师对着干，按照曹老师的要求写好了保证书。
没有想到，曹老师拿着他的保证书找到李冬梅，给她和她父母看了，并让李冬梅家保证，以后不准到学校找青春。李冬梅说什么至今青春不知道，但是，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找青春。现在青春应该感谢曹老师，如果不和李冬梅及时断绝关系，天天和她腻在一起，不要说考上名牌大学，恐怕连个大专也难考上。只能回家娶妻生子干农业活了。
曹老师问，青春如实回答：“没有。从今年四月到今天，一次没有找过我。”
曹老师说：“这就对了，文同学。在高考前，你不是卿卿我我谈感情的时候，而是起早贪黑学知识的时候，加班加点奔前程的时候。你功成名就了，有的是好姑娘让你挑。现在你上了大学，可以娶个吃商品粮的漂亮媳妇，在城里成家立业，是何等风光，何等的称心如意，何必那么早就把自己的幸福吊在一棵歪脖树上。不听老师的话，你早晚要吃亏，而且吃亏一辈子，到时候你就想起老师的良苦用心了。”
青春道：“谢谢您，曹老师。你的话我会记一辈子。”
曹老师把话说完，看青春很虔诚的接受了他的批评，很满足很自豪的表情。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10元票子，递给尹秋叶：“这是老师的心意，也是班里老师同学们对你的奖励。记住，以后常回母校看看。”说完，在父母和邻居的客气挽留中，戴校长和曹老师走了。
二
半年前，青春还在家里压床板，闹情绪，喊着叫着要退学。他铁了心的要回家种地，任凭大爷和妈说破大天，坚决不回学校读书。青春天天在家睡懒觉，起床后骑上那辆破自行车到地里转一圈，进了院子看啥都不顺眼，撵猪赶鸡打狗，折腾一溜够，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副二流子的颓废模样。大爷文学忠和母亲尹秋叶劝了几次，青春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默认他的胡来。
那天，表舅突然来到了。青春的表舅叫刘援朝，在仪封园艺场派出所当民警，就是村里人说的“吃商品粮的”。在考城的乡村，无论是老人和孩子，对那些吃公家饭拿工资的人统称为吃商品粮的。无论你是挖煤的工人，或者是当县长、省长的大官，都是一样的称谓。在乡村人的心里，吃商品粮是人生最大的成功和荣耀，那怕是到仪封园艺场侍弄果树蔬菜，当个种地的工人，那也是吃的商品粮，有高人一头的荣耀感。
这是刘援朝到派出所上班的第五天,也是当警察后第一次到青春家来。刘援朝骑着一辆新的大链盒自行车，上海产的飞鸽牌，26式的那种，手腕上带的手表也是上海牌子。走过去一道亮光，能把路人的眼珠撑掉。青春这辈子第一次用手摸到新的大链盒自行车，铮亮光滑软润，发着耀人影儿的贼光。这种车子在附近三里五村没有第二辆，就像今天的劳斯莱斯汽车一样稀缺少有。青春的许多同学也没有用手摸到过这种新车，更没有骑过。他们看到的都是从城里淘汰下来的旧车，锈迹斑斑的，除了铃铛不响其它地方都响，不知倒了几次手。青春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荣耀感，特意骑上在院子里不大的空地上连转了十八圈，把院子里的那条小黑狗吓得乱窜狂叫，几只鸡拍打着翅膀，喊叫着飞上墙头树枝上。家里那头毛驴直蹽蹶子们，不是绳子拴着，也会挣脱跑开。青春不管不顾，兴奋的不能自制，直到文学忠呵斥才停了下来。
更让青春眼馋的是表舅的装束。刘援朝穿一身雪白的公安服装，头上戴着大檐帽，腰里扎着武装带，上面别着64式手枪。这种手枪很小，刘援朝握在手里几乎看不到，只露出半截枪管。此前青春并不知道手枪的种类和枪型，这是刘援朝告诉他的。他骑完车，非要表舅掏出手枪，让他摸一摸是啥感觉。刘援朝掏出枪，拉了几下枪栓，钢铁的撞击声让人心颤。青春想拿在手里玩一下，表舅只让青春看,就是不给他。
表舅说：“这是64式手枪,在部队只有团以上干部才配备，营连排干部配备的都是59式。”然后表舅把枪装回套里，很认真的说：“武器不能给别人,尤其是不能给孩子玩,如果无意扣动扳机走了火,伤了人，就是大事故，回去不好给单位的头儿交代。”
刘援朝没有进屋坐，对表姐姐夫说：“就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外面凉快。”
然后接过尹秋叶的蒲扇摇了起来。尽管脸上流汗，他的公安帽子始终没有往下摘。这身公安衣服，还有那辆新自行车杵在院子里，很扎眼。邻居们路过青春家的时候，从他家的半截院墙外很容易看到。
青春家坐个公安，大家看到后很好奇，留住了脚步不走了。他们好奇心重，想看这个公安是不是办案的，说不定又有什么稀奇事儿发生，明天干活有了话题。等了半天，不像。他们就自己琢磨，这个公安到底要来干什么哪？如果家里有人犯了案，公安上门抓人，肯定是满脸杀气，刀光剑影的让人胆寒。他们看到这个公安坐在院子里，和青春的父母拉家常，说说笑笑，表情动作很亲昵，看起来很随便很亲近。
有人从门外悄悄伸头往里面瞄，还有些人踮起脚尖隔著院墙往里瞧。那些没事儿的妇女老太太三五个一群站在青春家的院墙外开始聊天，悄悄议论和猜测这个公安和青春家什么关系。
尹秋叶对着那些男男女女使劲儿的喊：“他二大娘，他三婶儿，你们进来坐一会儿，这不是外人，是俺青春他舅。”
大爷文学忠也对着门外喊：“王大哥，进来抽个烟吧。青春他舅在咱们仪封派出所，以后有啥事打个招呼啊。”
青春的父母一喊，村里人嘴里说着“还有点事儿，还有点事儿”，然后走开了。青春的爹娘好像是故意的，他们对村里的邻居这么一宣扬,大家知道了青春有个当公安的舅。他们不知道是青春的表舅。表舅和亲舅别看就少了一个字，亲情可差一大截儿,青春的表舅刘援朝从此就成了亲舅。
刘援朝给青春父母说自己的经历。刘援朝当兵走了八年，没有提干，也没有转志愿兵，就是苦干苦熬在部队凑够了八年，符合地方安排工作的基本条件后回到了家。无论什么时间，一个普通的士兵能够在部队干上八年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那个年代很多兵们提不了干，转不了志愿兵，最后的希望就是熬够八年退伍回来，找个关系安排在县城工作，当个工人，吃上商品粮。想留队的兵多,每年部队都会费尽心计劝说老兵退伍回家,发生很多令人苦笑不得的故事。
刘援朝能熬够八年，全靠他的苦干和聪明,他和连队干部的关系处的好。他回到考城县，许多战友留在县城安家落户，他却要求到农村基层的派出所来。而且到离青春家不到三公里的仪封园艺场派出所。这让很多人都弄不明白他心里咋想的。多年后,刘援朝因为工作突出，被调到启封市公安局,把老婆孩子弄到了九朝古都的地区市，那些留在考城县城的战友，却一个个下岗回家,连工资都发不出,他们这时才明白刘援朝是何等的聪明,有超人的鲜见之明。
表舅告诉青春：“我要是留在县城当个工人,一辈子也就留在县城了,啥出息也没有，我到基层条件艰苦派出所当个警察,很容易干出成绩,有机会就能往上走,绝对比在县城有出息。”
三
刘援朝来访的那天，愣是没有一个邻居敢进青春家，他们不敢进来不是客气，而是村里人和仪封派出所有一种特殊的猫鼠关系。土地刚承包到家，园艺场附近的村庄人多地少，粮食不够吃，家里老婆孩子要填肚皮，一些手长的人恶从胆边生，专门到园艺场东西。
常有人被派出所逮住,肯定没有好果子吃。那些像青春一样大年龄的孩子,常到园艺场的果园里去给牲口剜草,顺便偷点儿苹果、葡萄.生瓜梨枣和各种蔬菜什么的，有时候也到家属区偷锅碗瓢盆。他们不怕园艺场的职工，因为职工们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谁要敢管事惹了他们，知道你家在哪，过几天找个黑夜，非去你家报复不可。
他们怕派出所的警察，只要有戴大檐帽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立即手脚酥软，肚子里下了软蛋。警察不用看他，这些人会反复观看自己，浑身上下找虱子一样仔细看一遍，直到确信自己没有犯错，才敢往前走。心里会犯嘀咕：“我没有错啊，就是有错，你派出所的人没抓住，能把我怎么样？”心里有点侥幸，对警察产生不服气的心里，又是在自己村里，就想在公安面前挺直腰杆，做出个我是好人的样子，挺着腰杆在警察面前走过。眼睛里看不到警察了，腰杆马上又耷拉下来，弓着腰，像个上树的爬叉一般。
表舅对这些人非常的了解，对警察既恨又怕，没事儿找点事儿，捅点漏子出来又吓破胆儿，还要人前人后装出点好人的样子。
表舅说：“别看人模狗样的一些人，背地里总干一些恶心人的事儿，越是表面装正经的人越龌龊，倒是那些看上去谁都不求，谁也不尿的人,才是老实正派人。越是能当孙子的人，越是孙子。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只要你抓住他的小辫子，往屋里一关，看不到日月星光，失去人身自由，他马上就怂了。这一会儿只要你放了他，他跪到地上叫你爹都愿意。”
青春看着表舅，做出大义凛然的架势：“表舅，我就不是那样的人，你打死我我都不给你跪下来。”
刘援朝摸摸青春的头：“好小子，敢和公安叫板，你有种，有出息。”
尹秋叶看到表弟来了，就利用这个机会，示意表弟开导一下青春。
刘援朝明白了文学忠意思，故意和表姐表姐夫说:“哥，姐，有一件事儿你们一定要听我的，再难也要青春读书考大学。现在上大学不是以前那样，靠关系保送了，是靠自己考试。只要学习好，考上个好大学，孩子就从农村跳出来了，吃上了商品粮，就能在城里娶个媳妇，过上人过的日子，你们老两口养老也有保障了。”
“我去当兵不行吗，和你一样，回来当个公安。”青春一脸的问号。
刘援朝告诉他，当兵不是谁想去就去，也不是谁都能吃得了那个苦。尤其是他干的基建工程兵，天天砸石子，搬石头，要把人活剥几层皮。你是文家的独生儿子，爹娘靠你养老送终，传宗接代，肯定舍不得你吃这个苦。当兵不光要求身体合格，关键是大队公社有人帮你才能走。你们家单门独户的，村里一百个名额也轮不到你，送礼你家没有钱，当兵成功的难度比较大。到了部队，你这样的学生娃吃不了那份苦。最省心最直接的就是考上大学，留在城里安家落户。只要吃了商品粮，你要啥有啥。”
说吧，刘援朝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烟盒大小，猩红的颜色。“青春，这是我的商品粮证，让你看看。”
青春接过一看，第二页写着表舅的名字，后面的小格格里用钢笔写了一些不大的数字，说明每个月粗粮细粮和油肉的数量。
青春道：“我要有它就好了。”
刘援朝说：“你努力考上大学，一毕业就有了，有了这个小本本，你就不用担心每个月没饭吃了。”
青春的妈尹秋叶趁势开导儿子：“当男人啥叫本事儿，只要你能像你舅一样，全家吃商品粮，每天有白面馒头吃，有大米稀饭喝，逢年过节有肉吃，就是平常想吃肉割上二斤，也不作难，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和你大爷一样在家吃庄稼馍，拡牛腿，说破大天人家也不相信你多大本事。”
表舅和老娘这些话都说到了青春的心里，让那颗死了的读书心又复活了，第二天就去学校上课去了。
刘援朝这次来起到两个大作用。一是给文家撑起了腰杆儿。青春的大爷文学忠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低头走道,敢在村里大声说话了。也敢和青春的妈高声争辩几句，评说她事儿做的对错。那天破天荒的和村长孬货开个玩笑。
村长家弟兄五个，有两个人在县里吃商品粮当工人。以前看到村长过来，文学忠都是头一低，装作没有看见，有意的躲开他，省得让他看见又挑毛病找茬儿。这是队长的老毛病，他看到不顺眼的人就从你身上挑出毛病，头发长了，衣袖烂了，嘴角上有馍渣，衣服上滴上粥渍都是毛病，他都有可能借机骂你一顿。你不吭声，当吃个糖豆咽进肚里，这事儿就算忍过去了。你要不服气犟嘴，他会疯狗一样扑上来打你。你打不过他只能吃亏，他打不过你，一吆喝几个兄弟一齐过来揍你。除非你是武林高手，不然，双拳怎么也敌不过八双手。村里人谁也不惹他，看到他能避让就赶紧躲开。
那天，文学忠第一次没有躲开。看到孬货过来，他有点讥讽和逞能的味道：“孬货，你要是跨上个盒子炮就好了，再弄一匹高头大马，礼帽长衫，从街上走过去，谁见了你都给你叫好问安。”
孬货这次脾气出奇的好，只是笑一笑：“那我是便衣队队长，真成了土匪了。”说完走了过去，一点表情也没有。旁边的邻居惊讶地合不拢嘴了。文学忠笑眯眯的回了家，把那些邻居扔在了街边。
表舅的到来个青春树立了信心，改变了青春思想观念，让青春头脑里树立了人生追求的横杆儿。青春以前在头脑里对商品粮没有概念，不知道商品粮有啥好，农业粮有啥不好，没有形象对比，就没有占有的欲望。从表舅身上青春看到，吃商品粮可以穿公安服，骑新自行车，带枪戴表，还让那些队干部和邻居又敬又怕。青春发誓：“拼了命我也要考上大学，吃上商品粮。象表舅那样，耀武扬威的从村里过，你恨他恨的牙痒，也不敢站起来骂他一句。”
有了刘援朝的这次来访，村里人对青春家老少高看一眼，政治地位从泥潭底部突然上升到河岸的高坡。眼光从蔑视到仰视，从啐弃到讨好，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尹秋叶和青春说话离不开表舅,啥事儿都是以表舅为榜样,为标杆,包括娶媳妇也是如此。原来农村人腰杆硬底气粗的资本就是弟兄多，拳头硬，人多不怕事儿，不服气拳头相见。当村长支书妇联主任民兵连长的都是大家族，队干部大都出自弟兄多的人家。青春家在村里是独一家，当地人都说是单门独户，只有弟兄一人，永远是受家大人多欺负的对象。刘援朝来了一趟，无疑让那些拳头相见的人自觉形秽。毕竟，你的拳头再硬，也没有手枪厉害。弟兄再多，也多不过派出所的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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