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屋子后,首先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一阵舒适的感觉,完全没有了外面的那股恶臭的味道,怪不得鬼医不惧那些恶臭。再看屋子里的布置,中心位子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壶茶和几只杯子,另外就剩下一盏灯台,此时灯台上还燃着一只灯烛。
除此外,在屋子的左侧有一张供桌,供桌正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画像,画像中的人像是百草神农氏,在下面的供桌上放着几盘供果和一个金猊香炉,缓缓的熏烟从香炉内徐徐飘出,想必屋子里浓郁的香气就是来自于这香炉中吧。而在屋子的右侧放着一个造型玲珑的丹炉,此时一个药童正跪在炉火口用着蒲扇呼呼的扇着炉中的火。
而在正对门的屋子内部,却与屋子外面的中间隔着一层幔布,看不清幔布是什么材质的,但是其中却在光线下隐隐透着几束金属的光泽。
泪无痕等人隔着幔布,隐隐可以看到一个身材较胖的人躺在床上,旁边是一个小药童在帮其扇着扇子,他们的面容因为这层幔布而看的有些不太清楚。
老伯冷哼一声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这条野鬼还懂得享受了。”
鬼医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老伯带着讽刺的话语,只是哈哈的笑道:“你不是要喝茶吗?我刚让童子沏了一壶,快趁热喝了,我的‘四叶茶’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上的。”语气中略有一些疼惜。
老伯又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说道:“谁稀罕。”可是他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是手中还是倒起了茶。
“啧啧,全身经脉尽断,看来伤得不轻啊!”鬼医辞退帮他扇扇子的药童后,略带叹息的语气顿时打断了所有的动作,四周的空气仿佛静的让人感到一丝紧张。
几乎在同一时间,只见穆忠、老伯、泪无痕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宛儿的身上。
“不过幸好还保留了一丝心脉,看来这孩子的命还挺大的。”忽然鬼医一声惊呼,急切道:“哎哎哎,我说死幽灵啊,你说你不想喝我的茶也别浪费啊!”语气中尽是惋惜,仿佛在他眼里,他的这壶茶水甚至比宛儿的性命还要重要些。
这一声疾呼才使得所有人一下子回过神来,目光又集中在了老伯倒茶的手上,原来刚才老伯在听到鬼医说着宛儿的伤势时,一时之间无暇他顾,没想却将这一壶清香四溢的茶水倒掉了多半壶,茶水顺着桌子沿边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老伯急忙收回手却只是干笑了两声。
鬼医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碰到你我也只能干认倒霉了,还是先让我看看这个孩子的伤势,你把她抱进来吧。”
老伯看了一下穆忠,然后从他手里接过宛儿后,便走进了那条幔布里面,只剩下穆忠和泪无痕在外面静静的期待着。
过来良久,鬼医的声音从幔布里面传了出来:“燃西。”
只见一直在右侧丹炉边煽火的小药童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站起身进入幔布里面,谦恭的道:“师傅。”
隔着幔布隐约见鬼医低下头在那个小药童的耳边呢喃了几句后,小药童应了声“是”便出了幔布,先是在丹炉旁边药架上的一个瓷瓶里取了一丸丹药送进幔布,然后辗转出了屋子。
“好了,我要先帮她医治全身经脉,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在这期间你们就都不要来打扰我了。”鬼医说完后也不再理会穆忠和泪无痕,就连在他身旁的老伯也一样无视着,然后就抱着宛儿不知从里面的什么地方离开了这间屋子。
随即老伯走出幔布,望着一脸凝重的穆忠和担忧的泪无痕,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放心吧,虽然老鬼的脾气古怪,但是只要把宛儿交给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见穆忠脸色稍微温和了些才说道:“好了,我们走吧。”说着几人便向门外走去。
只是老伯的手刚掀开门,鬼医的声音也不知道从何处传了过来:“死幽灵,我们三十年没见了,怎么刚见面你就要走。”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与不舍。
老伯的手沿着门缝间慢慢的放松,他缓缓低下头,双眼迷茫的望着地面,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份沧桑的感觉,仿佛此时自己又回到了三十年前谈笑风生的时刻。可是岁月如歌,转瞬即逝,又有谁能够永远的保留下自己的一生快乐呢?
“要不你就留下来吧,也好对宛儿有个照应。”穆忠略带疲倦的对老伯说道。
老伯望了望穆忠,然后点了点头。于是穆忠带着泪无痕便顺着来时的路出了鬼蝶谷。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日薄西山,染红了天边的一片云海。泪无痕望着远方夕阳下的晚霞,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傍晚,可是现在却少了份笑容,多了份凄凉与寂寥。
穆忠带着泪无痕来到了扬州城内,随便找了一家比较僻静的客栈歇脚。
泪无痕打开窗户,只见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于漆黑的天空中。月华如洗,铺落在杂吵的大地上就仿佛裹上了一片银装。微风带着略微的寒意吹打在他的脸上,他在心中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世吗?”
然后他关上窗户,就连外面那些喧哗的声音也一并的隔绝在窗外,房间的安静此刻却使得他感到一抹孤独的味道。他躺在床上,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就仿佛自己的心中一直在牵挂着什么似的,那种似有似无的感觉就连他自己也捕捉不到一般。
鬼蝶谷内,眼看着穆忠和泪无痕离去后,老伯转过身走入那道幔布里,然后朝着左侧一道狭小的通道走去,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景色秀丽,依山傍水间夹杂着几间精致的屋子。
老伯一直走到一座依着山水建造的亭子下才停下脚步,水声涓涓而过。
他踱步走上石阶,直到走上亭子,只见眼前置着一张石桌,湿浊边坐着一位看起来显得雍容华贵,眼中时刻带着精光的老人。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和几只酒杯,酒香四溢。此时他正兀自浅浅的品尝着一杯酒,然后闭上眼睛一脸的享受。
老伯走过去坐了下来,然后拿起酒壶为自己填满一杯酒淡淡道:“说,故意留下我有何用意?”
鬼医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道:“当然是找你叙叙旧而已,再说你一把老骨头了,难道我还会对你有所企图?”
老伯一声冷笑:“叙旧?算了吧,你今天如此对待我带来了朋友,其中会没有原因?虽然你性格跟一只畜生一样,但是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说完后老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你这只死幽灵还依旧和当年一样啊!是,我的确有事问你。”鬼医大笑道。
老伯望了一眼鬼医,嘴角不自觉升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就知道你这只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吧,他们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你?”老伯说完后拿起酒壶往自己的酒杯里缓缓的填酒。
“漠南平原十三具尸体是你的杰作吧。”鬼医淡淡的说道。
老伯倒酒的手忽的一僵,他抬起头望了一眼鬼医,然后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平静的说道:“不错,是我杀了他们。”随后他又紧接着问道:“不过……你足不出鬼蝶谷,怎么会知道此事?”
鬼医没有回答老伯的问话,反而笑了笑反问道:“但是这十三人中,却有一个人似乎不是你杀的,他的死法诡异而高明,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外伤,好像只是胸口被一种奇怪的剑气穿透而死的。但是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似乎只有一个,而这个人好像十年前就从江湖上消失了。”
老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也知道他所指的那个人是谁:“不错,他的确是被剑神的'人剑合一'所杀,不过那又怎样?”
鬼医哈哈大笑道:“那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你知道剑神的下落了?”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老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鬼医拿起酒杯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微微一笑,而后意味深长的说道:“今天你带来的那个中年人,似乎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一样。”
“行了行了,别摆谱了,你猜的不错,他就是失踪十年的剑神,昔日‘涟漪山庄’的少庄主,并且这十年都是和我在一起。”老伯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随后脸色一整,老伯稍带着一丝疑惑,说道:“不过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天刁难他就是因为他是剑神的身份吗?我好像不记得你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吧!还有,这些漠南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老伯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鬼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哈哈一笑,便默然不语。
“当然是我告诉他的。”忽然一道冷漠的声音随着鬼医的笑声传了过来,紧跟着从亭子右侧缓缓的走上来一个人。只见他面目英俊,身材匀称,一对冷冷的眸子时刻散发着一丝寒意,全身上下有着一股洒脱的气息。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鬼麒麟’童宗仁童老前辈吗。”老伯的声音带着一丝笑虐的意思:“我还以为我们这三只老鬼到死都不相逢呢,没想到今天又聚在了一起,都是快进土的人了,真是天意弄人啊!我就说今天的事情怎么这么的怪异,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这只‘小鬼’搞得鬼。”
原来这鬼麒麟童宗仁和鬼幽灵老伯以及鬼医晨曦三人在几十年前便是在一起相互结识叱咤江湖的至交好友,并且三人功夫了绝,脾气怪异,别看平时平易近人,可是一旦杀人时却是手段无情,闻者胆寒,所以被当时江湖中人称为武林“三鬼”。可是由于世道无常,在十年前的江湖之乱中三人被武林剿杀,才被迫分散开来,从那以后便隐没江湖于世外,各自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转折。
而鬼麒麟童宗仁在数十年前曾与剑神也就是穆忠稍有些许的瓜葛,江湖众人皆知,老伯心下以为,今日猛地两人暗中相遇,鬼麒麟心中稍有不平,所以就让鬼医暗中刁难他。可是其中的真正原因或许只有老伯和鬼麒麟知道吧。
“哎,我说小鬼啊,不是老哥我说你,你说你虽不及我一把年纪,但也不小了,怎么还小家子气。喂,你别整天板着个脸冷冷的摸样啊,老鬼,你也说两句啊。”老伯无奈的望着鬼医和鬼麒麟数落着。
鬼麒麟听着老伯的话语,只是闷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不作理会,而鬼医则是一脸看热闹的样子,自顾自的哈哈大笑。
“好了,我们三人今日好不容易的又难得重聚在了一起,就不要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就算提出来了也成了过去的事情了,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畅饮一番呢?”鬼医说完后便依次为三人斟满一杯酒,然后举起杯子说道:“来,干了,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啊。”
明月高照,照着亭子里三人畅饮的身影和他们畅谈的笑语。人生在世,能有几何如此!
泪无痕的耳中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杂吵声,朦胧中他睁开疲倦的双眼,惺忪的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经过四日颠簸的路途,此时一觉醒来,反而感觉全身要散了架似的。
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口,一缕淡淡的微风在和煦的晨光下抚慰着他的脸庞,扫去了脸上残留的睡意。他放眼望去,只见扬州城宽阔的街面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吵闹的集市上此时充斥着一抹安静的祥和。他望着那些忙碌于人潮中一个个带着笑容的平凡面孔,眼中茫然间却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向往和深邃的凄凉。
而在鬼蝶谷中,老伯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想起昨夜饮酒时的高兴与快乐,苍老的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然后他望了一眼鬼医和散落在四周的酒壶酒杯,却发现鬼麒麟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鬼,老鬼。”老伯伸出手摇了摇兀自睡在桌子上的鬼医。
鬼医睁开带着睡意的眼睛,望了眼老伯道:“天都亮了。”然后打着哈欠慵懒的伸了伸困倦的身体,站起来目光环顾四周一圈,疑惑道:“怎么不见小鬼了呢?”
老伯道:“我醒来的时候就没看见,或许在前厅吧。”然后二人便向着前厅走去。
只是来到前厅后二人也不见鬼麒麟的踪迹,于是鬼医唤过此时正打扫前厅的药童,才得知原来鬼麒麟一早醒来见二人未醒,便不辞而别,早早离开了鬼蝶谷。
“小鬼生性逍遥,不忍拘束,想必又是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去了。”老伯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息与惋惜。
鬼医虽没有说话,然是内心的惋惜也是溢于言表,他叹了口气道:“走吧,带你去看看剑神的女儿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宛儿是剑神的女儿?”老伯疑惑道。
鬼医笑道:“呵呵,看他昨日的满脸担心的颜色,就是傻子也会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随即两人便在谈笑中向另一间屋子里走去。
掀开屋子的门后,一股浓郁的药味便扑鼻而来,二人走了进去,只见屋子的正中放着一个圆形的木桶,木桶内盛放着满满一桶的黑褐色药水,此时宛儿就被浸泡在药水里,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
老伯望着此时宛儿脸上红润许多的气色,面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眉宇间的紧张也渐渐的隐去。
鬼医望了一眼她的样子,淡淡笑道:“呵呵,看来恢复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