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掠抛诡谲有戏人
原来作为摄影师的表哥此次前来,就一直在纵观天象并预知表弟生日宴会上,必有火劫。所以一夜未睡辗转反侧,不虞四更天就传来失火呼叫。
跑完整个观内却不见半点失火迹象,方即转身回房休憩。
这时一黑影从天梁那边玉栋上攀飞溜了。
我本来第一次出门还带着相机,这次却空手无备,所以没能将那人的背影摄下。
作为摄影师的表哥说,后来他果然发现了东厢房内,一张美人床上燃起星星之火来。
“那是怎么回事?”杨只知东厢房是自己的卧房;但他此刻已从表哥的摄影师般敏锐的神色里窥察到了一丝异样。
“正是夫人的床上,我进门时看到她在烧自己的睡衣!”
“为何要烧睡衣啊?!”表哥身边那些手握笔头的记者们开始了采访。
杨极其敏感地避开了这些无聊记者们的追问,加紧步伐往东厢房赶来。
后面的记者们就追问表哥,“为何你表弟会出现在西厢房里呢?”
表哥作为摄影师表达出职业家的观点。
“先照几张回去,暂不做报道!”进门的他听到石屋的一堵墙内窸窸窣窣。
他弱于视觉的听力在石头上面艰难攀行。
最后,他什么也没听出来,只是隐约觉得墙内有动静。
且说如花得知屋外一行人即将闯入,万分焦灼之际拿出与表哥偷情的勇气,黑暗中伸手乱摸。
在不起眼的床下她发现了一个起眼的洞穴。
她迅速扒开,那是个刚好容得下人身的秘洞。
往里钻的旅程中,如花整个人匍匐在石头上,直到他听到屋子里脚步声消失在门沿尽头。她想从这些石头里找回自由空间,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她扭捏着难以逃匿的身子,在墙内痛苦地攀行,最后居然踩到了一块花岗石上,瞬间失却重力般下坠而去。
“啊……”她不知是死是活,只觉自己正在接受难以预料的考验。
她坠落在少年的囚牢里,成了少年那夜不得不称奇的一个梦境。
少年从地上梦游般站起,摸她。
“啊……”黑暗中如花继续尖叫。
少年体内的昏死訇然醒来。
此刻,在他泥垢般污浊的牢狱内如花的出现带来了光明的启示。
让他感觉到了世界并未将他遗忘的慰藉。
于是,他缩回了手,妥帖的体温涂满了他垢腻的双手。他想道歉,但对方又尖叫起来。
“我不是……骗子,我是个念书娃!”少年睁大眼睛。
如花与少年的这次相逢并不像武林中传说的那些情节的跌宕,武术家们更愿意相信,一个武林显赫人物的表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前来与少年偷情的。
但有人相信了,那人正是杨观主报社上班的摄影师表哥。
“表弟,关于表妹这件事,我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但那个貌似可爱的孩子,和表妹居然有一腿,实在让人大跌眼镜,我觉得这件事最好就交给峨眉的武林正宗前辈们处理,也体现表弟你的光明磊落大义凌然!”
杨对于此事的处理,表现得比记者们的报道还大义凌然。
他在参加表哥采访团酒宴后的茶话会上最后这样说,“在下不过是江湖里普通一武士,居然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出现此等丑闻实在是始料未及的,既然如此了,纸也包不住火了,还望有关媒体狠狠揪出这个勾引我单纯表妹的真凶,还我武林人士一个清白形象!”
那天,少年和如花被一同带出牢狱。之前,他们有过短暂的谈心。
“你为何会在这?”
“别人说我骗子,危害武林!”
连如花都说童言无欺,少年就愿意相信天下有情人占多数,会还他一个公道。
“你呢?你这么穿着打扮,也是被当成了骗子?”
“我骗色!”如花傻笑。
他们在接下来的回程中背道而驰。
如花被带到了浴池进行了整个礼拜的洗澡,以示她的独身自好和杨的泾渭分明。
而少年被迅速带到了一处位于无影观左边山峦上的水泥广场。
那里早先是用来供上山打柴的农夫们炊烟野营的。
后来,无影观的业内人士们开始在那里开发挖掘出更大空间,砍伐掉大量的树,成就了足球场。
但这一些从宋朝年间兴盛起来的足球事业,并未得到杨的发扬光大。
当杨始终认为球员与武术家或武士们有种天壤之别的迥异时,他断然拒绝了一家影视企业前来准备搭建拍摄基地的构想。
那天,他正式将自己的一些观内兵器搬运到这里,同一些有进取心的观内子弟们,就无影剑术的初见端倪进行了系统解剖。
最后,怀揣着对未来武林再次振兴的奇特憧憬,杨密谋几个亲信,组建一个无影地下小组,专门从事猎取各门各派武功秘籍的地下活动。
为无影观日后的繁荣昌盛做大量红色工作。
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个江湖骗子就地正法,以绝后患。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把无量剑到底是落入谁手了?”杨的手下艰涩地问。
“我的话没任何意义了,如果我说是你们观主偷情了,你们信吗?”少年最后这么说。
杨实在无计可施当即决定对他就地正法。
那日,斜阳有种黑色幽默,阳光出奇地黯淡和酷冷,拍打在这些痴迷于武林侠士正邪生活的头脑上面,一揪揪的,像极了印象中的向日葵。
“杀了吧,不要可怜一个孩子,为了给天下人一个公道!”
少年的幻想划过那些喝倒彩的武士们夸张的嘴型。
在无影剑即将划过他僵硬脖子那一霎,他只感觉生死命悬一剑。
当他合上双眼,脑海间泛起烟雾叆叇的狼烟之际,山麓那边传出荆棘般的呐喊。
声音在山谷四周弥漫,给了广场间狙剑的无影观内弟子们氤氲的听力风波。
“剑下留人!”
多少天悄然逝去,少年对于那次剑光下的死里逃生刻骨铭记。
他是被峨眉前来的信使搭救的。
那天,信使站在观内精妙绝伦的谈吐给了杨书生气般的思考,使他暂时放弃了对少年的杀戮。
他戏称这是不恰当时间犯下的一个不恰当的误会。
因为如花在面见信使时否定了偷情的事。
“这都是一派胡言,想我如花从小在峨眉长大,上尊师长,下爱女婢,我从来就没做过一件越轨的事,这一定是存心有人想丢我爹爹的脸!”
杨咳嗽着将自己的一时疏忽意犹未尽地表述了遍,然后喝茶结束口痰似的发言。
他们在无影观内开始饮酒探戈。
信使作为南方少林的代表受到了中原观主的热情厚待,自然是心内豪迈。
一些峨眉时期受尽的屈辱得到较好弥补,快慰之余他甚至产生了不愿回去的缪想。
直到如花吵闹着要回去,信使才想起自己的以身作则来,方饮酒三杯作为最后对杨的告别。杨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忘记了佩戴无影剑送行的他一直挥洒着衣袖,在风中寻找早已离去的信使的背影。
“回去吧,咱们!”一旁的人温馨提示。
“我怎么觉得表哥他们的媒体报道太过干预我们武林中的事了,这事连老头子都知道了,要是再传到嵩山那边去,可不乱了大体,到时对我的竞争上岗很不利啊!”杨在最后的视线里看到燕子般如花的身影从峡谷里一笑而过,方才回身,“找表哥他们去!”
如花与少年一路同行,在信使的陪伴下,成功来到峨眉。
但见周围山高水长流,燕子的轻盈给了少年山峦上起伏不停间视线的跳跃,他看到无数的灌木士兵样耸立在阳光斜照的丛林里,抖擞着自然的精气神。
峨眉方丈长老一身单调的服装将他从清晨的睡梦里包装着醒来。
然后出门左右拐弯,掳胡须的功夫,他们行云流水般抵达南方少林寺下的通天大石板路上,羽扇纶巾地等候着探子的可靠情报。
探子说,如花小姐即将回寺,但并未提到少年。
信使在后来与长老等人的热情握手间解释,口传有讹误,少年正是这起如花门事件的风流人物。
作为又一起艳照门事件,关于杨观主和无影观内传来的艳照传闻,无论在民间还是官方甚至江湖都是影响恶劣的,长老说。
长老因为胡须的过于愤怒抖落了中餐前的净手帕,这让所有前来瞻仰他的少林子弟们都魂不守舍。
他们难以想象这个过于激动的人物如何在接下来的少林艳照风波中维护武林主持大局。
但长老还是面不改色地接受了自己,在净手中没能排泄掉的愤怒成了他接下来面见少年的热情。
他站在巍峨的寺内高台上,对着身单力薄的少年侧目而视。
“来者是何人?”声音从长老身后的人嘴里冒出。
“你们是什么人,我正想问!”
他们觉得接下来的对话一定充满玄机。
于是,抱着比对如花发表在《南方青年》上的那几张艳照还感兴致的态度,这些人七嘴八舌地代替长老开始审讯起少年来。
“老家哪里的?”
“你一个孩子家学什么功夫,还想在江湖上混?你父母们答应吗?”
“人称六小龄童之首的,原来就是你啊?!不过很可惜是个大骗子!”
……
少年感觉像回到英语课上陪伴老师度过煎熬课程的那些日子。
那时他两眼放光地寻找着教室里比人体还特殊的建筑结构。
最后,他才发现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化学反应去解释。
现在,他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嘴巴就是化学反应时的热闹情景,因而,他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长老,不如……”有人准备倡言。
“我自有分寸。”长老将左手举起同时正色,“绝不放过一个敌人,但也不冤枉一个朋友,至于如花艳照门事件,我想过些日子再处理,等大众们舆论消沉几天后,再做处理……”话音一落,如花徜徉在峨眉寺内太阳床上的杏仁眼蓦地湿润了。
少年作为罪人在峨眉少林接受了道德上的修炼,念经是在所难免的,每日打坐禅思跳水打柴跑步成了少年在这近半个月光阴里的道德修炼功课。
按照长老久经考验的箴言的暗示,这样下来也得十年八年,少年那颗当初浸淫在女色里的浪子之心才能得到一定的救赎。
再按照西方原罪说的推演,还得耗去十几年,方能将人体内熊熊的欲火安抚。
而这正是幸福人生必备的先决条件。
与之失之交臂,人将陷入自我而不是真我中。
所以,当少年听到几个胡须被剃得镜子般平整的少林弟子讨论起少年的问题来时,他们也承认就在不久前,他们也是江湖中的问题少年。
是父母们将他们送到这里来进行教育的,他们说。
“问题少年?”
“只有在法西斯的教育下,才能出人才!”一个深得武林精髓的弟子如是说。
不过,最后,这个深得精髓的人还是忍不住问了少年一个问题。
“那个如花的皮肤到底怎么样?”
少年扬长而去,他无法回味自己背影穿过几扇红门时羁绊的步伐是如何与那些远处的笑声相互拮抗的。
只是,隐约记得,一个曾经站在长老身后说过话的人物一把抓住他,像抓住票子般对他一阵观摩。
“你就是那个无量剑的主人?”
“无量剑?什么东西,我不认识!”
那个人深情告白地给少年讲解起自己当初是个合格的无量剑迷,正是怀着对剑的无限热爱他才出家修身练剑的。
从出家人慈悲为怀的角度出发,少年开始给那个自称是净空的少林弟子谈起自己“飘”一般教主的过往生活。
这成为他们之间山上担水路上谈话的风景。
后来,少年担水的功课告一段落。
为了凸显少林武学在道德教育上的得天独厚超人一等,长老在一个秋天即将来临的早晨,对着北山上几株过早出生的万年青一阵咳嗽。
然后,鹤发童颜般回过头来,对着少年一脸期待。
“说说吧,当初这艳照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想听天真的,还是伪造的?”少年冷冷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