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墨看着眼前红衣明艳的女子,不由回想起那个缠绵的夜晚。这些年来,那一夜的一点一滴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充斥的情绪更多的不知是痛恨还是怜惜。这个女子却兀自低着头,没有回视他。
但是,仓墨的脑海里却一直有个声音提醒着他,他最爱的人是余青离,不是别的女子,他要娶的也只能是余青离。他已经等了她太久,久到他已经成了习惯。那种想要得到她的念头也已经慢慢熬成近乎疯狂的偏执。
如是想着,仓墨朝着流雪的方向移步上前,却是对着余青离说:“她,三年前放她离开就是我的恩惠,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给不了,我要娶的人只能是你,从来只是你,谁也代替不了!”
仓墨的话,一遍又一遍地轰炸着流雪脆弱的神经,她本故作坚强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这种被抛弃被漠视的屈辱感再次强烈地侵袭着她所有的感官,一如三年前的那天。自己的身心全部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那样彻底地沉沦,也惹来他更深的伤害。
余青离敏锐地感受到流雪手指的颤抖,忙握紧她,给她以安慰。这个女子心高气傲,如今被如此奚落,对方还是曾经最爱的人。只是当初那个简单真实的墨歌真的被没心没肺的仓墨取代了吗?余青离不由抬头对仓墨说道:“仓墨,你这一生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你何曾体会过苦难的滋味?你一味追求自己的愉悦,你体贴过流雪的感受吗?”
“你要我体贴她的感受,那你体贴过我吗?我已经等了你七年了!”仓墨一去表面上的沉稳,心急口快地辩驳道。
余青离叹息,说:“仓墨,我以为这些年你已经想通透了,没想到你却更固执了。我今天来是和你道别的,别的……多说无益。”
仓墨轻笑,“呵,你尽管离开,尽管对我失望。我已经等了七年,再多的时间我也等得起,再多的伤害我也受得起。”
余青离垂首,轻声道:“原本是想在离去前化解你和流雪之间的心结,如今看来是不会有结果了。”余青离懊恼,叹息着将事情搞砸了。
“不,有结果!”此时,一直沉默的流雪却开口了,黑发红衣,明艳动人,她灼灼的目光看向仓墨。仓墨不由晃神,这双眼太过勾人。
“流雪已经有了嫁人的对象,他就是清墟楼楼主青兮。他不在乎我之前的荒唐,我也就放下了。”流雪大声宣布着,像是怕自己的心会听不见。这些年,她不停催眠自己,那一夜是个意外,其实谁也没有错,更何况她从心底里是默许的。这个人不没有负自己,自己也不必为他耿耿于怀。
“流雪,你……”余青离不由责备般看着她。
“也是,流雪如今跟了一个厉害的人物……那么恭喜了。”仓墨嗤笑般看着流雪,平静而淡漠地说着。
“多谢……”流雪咬咬牙,应承下他的恭喜,转头对余青离说:“我和他的恩怨已了,你放心了吧。”
“流雪……”你这又是何必呢?余青离疼惜这个美丽的女子。
“那么……我们走吧。”流雪低声说道,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掩住了眼角的泪。
仓墨没有任何阻拦。他不知道心里突然的翻涌是因为什么,他什么都还不能确定,他无法做决定。但是,他脑海里却是清晰的,余青离,他不能放手。他看着渐渐消隐在雾气中的一青一红,握紧了拳头。
从驭龙渊出来便是翼都最边缘的翼峰的陡崖——天水崖。余青离和流雪一从山崖迷雾中飞身出来,便有一把剑各自架在她们脖子上,像是早就埋伏在那里。
“你们是?”流雪不悦地看着脖子上的寒剑,皱眉问道。
那两人面上蒙着黑布,辨不出模样,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模糊,“二位随我们走一趟便知。”
流雪刚要出手,却被识破直接被敲晕了过去。余青离不知情况如何,只能沉默。那两人中一人上前点住她的穴道,送剑入鞘,“安分点就不用受苦了。”说完,便拿出一条黑布要蒙上她的眼睛。余青离感到陌生人的靠近,不由后怕地退了一步。果然,即使武功再好,眼睛瞎了,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安全感。也许流雪早就知道,才这样在自己身边一步不离。
那人却出奇温柔地安抚道:“不做什么,蒙上眼睛罢了。”闻言,余青离冷淡开口,“我是瞎子,不必多此一举。”
那人奇怪地看了余青离一眼,将她和流雪架上马车。马车内,他竟还与余青离搭起话来,“本来我们要抓的只是这个女的,谁让你跟她一起,只能一并带回了。”余青离起疑,这背后之人是冲着流雪来的,并且不知道自己是谁,会是什么人呢?
余青离试探着开口:“我家小姐做了什么惹到你家主子了吗?”
“问我也没用,我只管抓人,到了你便知道了。”那人摊手,作爱莫能助状。
“嗯,谢谢这位小哥。”余青离口上礼貌地回道,心里开始猜测。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天水崖,似乎是再已候在那里,就等她们上钩。而对方只是冲着流雪来的,自己如今是女儿装扮,没有人会认出她是清墟楼楼主,那会是找清墟楼的麻烦吗?但是,展迟说近期一切正常,虽然一直有各方势力想要渗入清墟楼内,却并无特别可疑的势力。看来只有到了那里,走一步算一步。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马车便在一处豪宅前停了下来。余青离只知道自己被引导着进入了室内,没有了阳光,感觉微凉。里面几无呼吸声,似乎没有几个人。余青离被押着站在一处,静等着。
只听得身边那两人恭敬地叫了一声“大人”,余青离感觉有一个人向自己走近,带着浓重的男性气息。他伸手抬起了自己的下巴,指关节有粗糙的剑茧。那人声音沉稳浑厚,该是一个历经风霜的人,“这人是谁?”他问着那两个手下。
那个与余青离搭过话的人上前回答道:“回大人,属下去执行任务时,这个女子正好在场,便一起带来回来。”
“哦?”那人语气间存有浓浓疑惑,余青离判定这是一个多疑的人,他该是个不得人心的主人。
“属下不敢欺瞒。”那手下赶紧补充道。
“也罢,将她们一并关入牢中,弄醒她后我再来审问。”男人语气狠戾,说罢,甩袖而去。
因着那个男人一句话,余青离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牢。被推入牢中,同时被解了穴,余青离连忙朝流雪爬过去。摸索到她的身体,紧紧抱住,低声轻问道:“流雪?流雪,你醒了吗?”
怀中的人唔哝了一声,睁开了眼,轻声回答道:“嗯,我醒了,我们这是在哪?”流雪看着周围的昏暗脏乱的一切,这分明是监狱。
“我们被抓来了这个地方,背后之人似乎是冲着你来的,流雪,你能大概猜出这人是谁吗?”
“我?”流雪垂首,她想不出会是谁。这些年她一直跟在余青离身边,打理着清墟楼,也得罪过不少势力,但他们都不敢做出绑架自己的事。最严重的一次是在三清城,接了一个无名的门派的委托,去盗取三清城的首富家中的一幅名画。本以为小事一桩,结果派去的人皆有去无回,流雪和余青离才打算亲自去一趟。这才发现三清城首富家中都是重金请的全是一流杀手,埋伏在院子各个角落保护着那幅价值连城的名画。
当时,余青离贸然出手,结果重伤而归,名画并没有劫到。因而,这成了清墟楼做生意以来的第一桩办不到的事。这事背后蹊跷太多,余青离和流雪此番回来翼都就是为了查明此事。但还未动手,却先被绑架了。
余青离和流雪同时想到这件事,异口同声脱口道:“难道这次的事跟上次有关?”
“你也想到了?”流雪问道,也不由担心,“若真是那次的事的后续,那怕是会很棘手。”
“也许我们还有可被利用之处。他如今将我们关入牢中,无非是想给个下马威,先挫我们的锐气,这样才好谈条件。”
“希望是如此。”流雪低喃。
余青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安慰流雪。总之对方来意不明,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她们静坐着,等待着转机的出现。
“大人。”牢边又有人恭谨地喊道。余青离对流雪说:“那人来了。”
流雪抬头,看着牢门外的人。男人披着灰褐大氅,内着玄色锦袍,看起来三四十左右,成熟稳重之中带着一丝风姿翩翩,鹰眼犀利有神。他弯下身,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推开牢门,走了进来。
流雪惊呆了,这个人,就是她十三岁那年牵着她回家的人。他教她如何在残酷的生存坏境下活下去,他教她如何成为强者,如何为他所用。她该感谢这个人,是他给了她活下去的可能,使她有机会重新找到她失散的妹妹,是他给了她今后的一切。可是,她也恨这个人。若不是他,她不必忍受接下来非人的遭遇,不会有痛苦和悲哀,更不会活在这个世上。
余青离听见流雪喃喃的声音,“是你……竟然是你……你竟然还没死!”她知道流雪是识得这个人的。能让她如此失神害怕的,除了仓墨,也就只有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