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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君已陌路奈清浅 第七十章 一场幻梦（下）
书名：公子太傲娇 作者：听檐流 更新时间：2015-08-19 13:22 字数：3011
余青离靠在这个善意的怀抱里，无声泪流。顾恒之那般避自己如瘟疫的举动重重地砸碎了她的梦，一场始于虚幻，终归于虚无的梦。虽然不知“离心”这毒是谁下的，不过也许那人是对的。离人，离心，纵梦幻泡影，终究逝。
斜风摇竹林，飒飒寒意重。
良久的静默之后，季修扶正余青离，看着她已然冷静的面容，沉吟着开口道：“……我去找他，替你问个明白。”
余青离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顾恒之这次的情绪波动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不过，季修的举动聊胜于无，便也默许了他。
望着季修匆忙而去的背影，余青离默然转身，一步一步，轻飘飘地，仿佛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了，就这样静静地走回屋内。
季修离开后，余青离一直呆在在萧竹轩的屋子里，倚在窗前，双手轻覆在他的琴弦之上，却弹不出一个完整的音。她着实想不出风初给她的锦帕上到底写着些什么，能让顾恒之如此失控？
她静静地等了一整天，却从未等到一点消息。季修没有回来，顾恒之也没有回来。夕阳已然西下，天色灰暗，冷风更甚，余青离敛眸，合上窗，兀自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无论如何，先睡一觉再做决定。
睡眠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然而她却不得安睡。屋内未点灯，月光全无，天色已近完全昏暗，外面的风声很大，刮得木窗吱吱直响。朦胧之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无休无止。余青离犹豫再三，掀开被子，披上外衫，点燃一盏油灯，提在手中，推开门走了出去。
是的，她一个瞎子，却点了一盏灯。
屋外风力很强，裙摆被吹得鼓起来，手中的灯盏在风中摇摇晃晃，如浮萍般无所依止。余青离循着脑海中的印象，就着模糊的路线，慢慢地往外走去。这样的季节，刮这样强劲的风，着实罕见。嗡嗡的风声呼啸而过，余青离艰难地行进着，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手中的灯盏，那唯一的热源，她生怕一不小心这簇小小的温暖便被吹灭了。
已经远离了萧竹轩，甚至走出了碧幽宫。此处十分空旷，而那喊声却是越来越清晰，幽幽地，直钻入余青离的耳朵。
余青离提高手中的灯，下意识地向四周照了照，“你是谁？叫我来这里做什么？”问话一出，四周突然静了下来，只余呼呼的风声入耳。
只是安静了一会，余青离便听见自己正面不远处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余姑娘，好久不见。”来人是个女的，声音温和。
“你是……风初？”余青离不敢置信地问出这个名字，手微微抖着，手中的灯也因此更加摇晃。
“是我。”风初沉吟片刻回答道。
“你……”余青离是有一些愤怒的，就是因为她给的那块锦帕，顾恒之才会离自己而去。“你来做什么？”
风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径直向余青离走过去，突然在她面前弯腰举拳，恭敬道：“圣女，我来接您回去。”
“什么圣女？你要带我去哪里？”余青离心中的晦暗如这天空般慢慢渲染开来，她心中的不安随之扩大。
“想必您已经将锦帕交给碧幽宫宫主了吧？”风初依旧是温和的语调，丝毫不为余青离话语中的不悦而在意。
“……原来这一切你早就预料到了！都是你安排的？”余青离紧紧攥住手中的木杆，灯盏上的火苗摇曳得更加厉害。
“属下得知您与碧幽宫宫主的关系后，只是顺其自然，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风初仍然不失恭敬。
“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余青离嗤笑一声，“所以我和他本来你就不该在一起？你究竟在锦帕上写了什么？”
“那帕子上的内容并非属下所写，那是前圣女的……遗言。”
“顾恒之的母亲风细细写的，遗……言？”
“是的。上面的内容便是叮嘱祁书白不要爱上旭宗的圣女，因为圣女本就是个虚幻的存在。”
“虚幻的存在？什么意思！”余青离越听越不明白。
“因为，修炼清风心经的圣女最终会葬身于剑中。”
“葬身剑中？风细细究竟是怎么死的？”余青离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自然是死于封魔剑之下。”
“不可能是祁英然！是谁杀了她？”
“圣女果然聪慧，的确不是祁英然，而是顾厉剑！”
“顾恒之的父亲！为什么？”
“哼，顾恒之？无论您有多讨厌祁英然，无论祁书白有多恨祁英然，但这都要无法改变祁英然是祁书白父亲的事实！”
“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风细细是旭宗的圣女，是祁英然的妻子，她不可能做出违背妇道的事！”
“可是，祁英然他……”
“是，他不承认祁书白是他儿子，他到死都不承认，最终是他的儿子杀了他。”
“不！这些……都写在那块帕子上吗？”余青离颤抖着问道。
“是的。”风初此时的温和反倒更加残忍。
若是让他知道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他会如何？即便这个父亲从没尽到过作为父亲的本分。而他现如今却认一个毁掉自己母亲清誉，杀了自己母亲的男人为父亲，甚至……以他儿子自居，为他重整碧幽宫！余青离咬紧牙关，她已不再为他的离去而难过，反倒担心起他来。
“其实，那些都并不十分难接受。”风初似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再刺激余青离脆弱的神经。
“……”余青离轻叹一声，“你说吧。”
“如今，封魔剑在他手上，也就是说，将来……他会亲手杀了你！”
“……”听到这个，余青离反倒并不在乎，“那只是猜测罢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圣女可以选择不信，但是现在您必须与我一同回去。”
“去哪？”
“旭宗。”风初简单的音节一落下，余青离便被点晕不省人事了。
第二日，顾恒之在季修的劝说下，憔悴得回到了碧幽宫，却听得宫内人纷纷在传，“萧竹轩失火了，萧竹轩失火了。”顾恒之听得一惊，忙奔回萧竹轩，还未进去，便已经可以看见周围的竹林内圈已被烧得乌黑。
顾恒之慢慢走进去，只见得一片焦黑的废墟。“她呢？青离呢？”他随便抓住一个下人厉声问道。
“不……不知道。”下人看见宫主渗人的眼神，哆嗦地回道。
“别这样，并没有有人的尸体，她……应该已经离开了。”季修在一旁拉住顾恒之。顾恒之这才冷静下来，面容却也严肃冷峻。
昨晚夜里风力极强，大大地助长了火势，一半的竹林被熏得发黑。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等到宫内人发现，赶去灭火之时，萧竹轩已经整个燃了起来。再加大风狂作，将近一个时辰，火才渐渐熄了下来，然而萧竹轩已经面目全非。
如今的萧竹轩只剩下一个虚晃的焦黑架子，顾恒之静静地往里走去，高大的背影此时看起来却十分脆弱。他轻抚已成焦炭的琴架，看着周围的一切，回想之前在这里的欢声笑语。昨天早晨，她还在自己怀里娇羞嗔笑，还能触到她温暖的身体，亲吻她柔软的唇。两天后他们便要成亲了，可是现在，仅仅一夜之隔，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再次拉远，或许这次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是自己，还是她，都没有回头的能力了。他无法将她留下身边，她也已经被自己伤得透彻。更何况，在“离心”的作用下，他们也将两两相忘，今后即便相望，也再记不起当初心里的悸动和甜蜜。
顾恒之慢慢蹲下身，静静地呆着，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昨晚的她是如何在这屋子里忐忑无助的，她又是如何决然地走出这个屋子。她是爱着自己的，她是可爱善良的女人，可是，自己那般鲁莽的举动却丝毫不曾考虑过她敏感的心。只怪自己遇到凡是关于她的事，都无法冷静。这样的他，又谈何保护她？
短短两天的欢愉和幸福，如同一场幻梦般，随着这一场大火消散，了无踪迹。就当作做了一场美丽的梦吧。即便现在做不到，也要努力去做，他不能再为了自己的私利去利用她，伤害她了。她这一次的逃离才是正确的，自己不能再去找她了，不能。
一旁的季修默默地看着痛苦到无声的顾恒之，看着他紧闭着眼，蜷缩在一角，他无法上前。那是他们两的事，他干涉不了。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来，为何每次都是他将他们拴在一起，每次都让他们痛不欲生，而每次自己却根本没有得到想要的报复的快感。他们三人，这样纠缠又是何必呢？也许，自己根本没想过要报复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
熊熊大火过后，一切沉寂，世界安静地只剩下呼吸，世界也清净地只剩下废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