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头挑眉道:“谁是你姐姐,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份,让开,别挡路。”
我一时着急,上前一步拉着她的袖子,恨不得给她磕上仨响头道:“姐姐您便帮帮妹妹吧,妹妹不会忘了您的恩情的!”
丫头厌恶的将我推倒在地:“哪来的野丫头,敢在这谪渊阁撒野……”
“她是我的丫头,照她的话做。”极具威慑力的声音传来,我回头望去,只见刚刚还在梅树下半死不活的雪岩公公此刻正抄着手懒洋洋的半眯着眼靠在树上,平时如鬼魅般披散的白发被松松的束在身后……我从未留意,原他是这般清秀……
丫头们眼神迷离了会儿,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从你的安排?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可是这谪渊阁负责传……”
“传信婢子流云、牧歌、潵嘉,照她的话做,或者……今日收拾东西回家,谪渊阁不留闲人。”丫头们一愣,她们自是不晓得某公公对所有人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只当是吓吓她们,便不屑道:“晓得又怎样,你何等身份,能命令的了我们!”
小北风吹起他散落在额前的银发,吹来他孱弱而不可置疑的声音:“堂主……雪岩!”
丫头们随着他的话瘫倒在地上道:“奴婢不知是堂主,冒犯堂主……”
“罢了,快去请苍古堂主到此处。”他打断她们的话,丫头们如获大赦,起身便跑。我跑到他身边,将披风披在他身上,他不像刚才那般悠闲自得,只贴着树滑下去。我抱着他冻僵的身子落泪,刚刚的小北风吹起他的白发,却未吹动他被结冰的血迹染红内侧的宽衣缓袍……
我的泪落在裸露的锁骨上,他抖了抖道:“别哭,凉……”
我擦干泪道:“你是堂主,怎不早些告诉我?为何要住在那种地方?”
他很是无辜道:“不是……诚心瞒你,对不起,跟我……受苦了。”
我摇摇头道:“没有,跟你一起很快乐,还学到好些东西。”
他微笑道:“是么?……那些人,见我……都会跑开,喊我妖怪的,久而久之,就……就没人……晓得我了。”
我用力抱了抱他道:“你才不是妖怪,是人,很好很好的人。”
他一僵,伸出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目光遥遥的落在别处,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鼻子一酸道:“你的眼睛……”
他笑道:“我没关系的,别哭……别哭……”
他倒在我身上,泪水磅礴中我分不清眼前是血还是雪,只抱了他,在雪地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却久久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刚刚的丫头们终于带来一个人,来人看了看我怀中的人,从小瓶中取了颗药丸与他服下,抱起他与我道:“跟上。”
我不敢含糊,连忙起身随他回屋,见他将雪岩公公放到床上,扎了几根银针,又试了试脉象,长舒了口气,拖过有着披风功能的硬被子与他盖好。我觉着他似乎结束了诊治,便紧张兮兮的上前问道:“雪岩公公他……”
那人笑道:“雪岩公公?他让你这么叫的?”
我摇头道:“他让我叫他雪岩……”
他道:“暂时无事,你是他的丫头?”
我点点头,他极有兴趣道:“你见了他不害怕?”
我歪头道:“为何要害怕?”
他道:“他是我们当中最小,也是最后一个来这谪渊阁的,出生时便是白发银眸,被当做妖孽遗弃在山中,后来上山的人以为是只狒狒,便带回家养到两岁,察觉是人后便将他关在笼中供人打骂观赏。十岁时好容易趁看守不注意逃了出去,却又被当做妖怪四处追杀,在逃亡过程中坠崖身亡,死的时候才十六岁。”
我唏嘘一声,仅比我大一岁,雪岩便受过这么多苦,难怪他是那般安于这牢狱般却比曾经平静许多的生活……我灵光一闪道:“你是说,雪岩公公死了?可是……”
他给扑棱了两下的雪岩公公掖好被角道:“这个他会向你解释的,他是谪渊阁的秘密,也是除了阁主之外谪渊阁的核心,你既愿当他的丫头,便好好照顾他。”我点点头,接着他的话又紧张兮兮道:“他这是……病了么?”
那人坐到床边,深情而不乏悲悯的地望着雪岩公公道:“中毒,他对谪渊阁太过重要,很多人都想着暗杀他,大多都被我们挡下,只有一个人买通谪渊阁的小厮在他食物中下了嗜心散,他不是活人,不会死,但每至望日便会毒发一次,如不及时服药便会饱尝百虫食心之痛后渐失五感,最后永远睡下去。今日我再晚一刻钟,他便真的醒不过来了。”
我道:“没有解药么?”
他摇摇头,取出两只小瓶道:“这个可以暂时压制毒性,给他一瓶,你带一瓶,没有了便向我要,记住了么?”
我坚定而难得郑正地点着头“恩”了声,那人揉了揉我散乱的发道:“雪岩凄苦一生,终有人肯好好待他,也算是他的福气,你好好照看他,我先回去。”我紧紧地攥着小瓶,送走大夫,倒在雪岩公公身边,许是哭得有些累,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抱着怀中冰凉的物什睡的正欢,却听身后“啊”的一声尖叫,接着便似是有人扑到床前哭道:“小琼琼,你……你……”我揉着眼回过身,只见闽秋姐姐梨花带雨的倒在床边望了我一会儿,一个倾身扑到我身上道:“我可怜的小琼琼!是哥哥不好,让你在这儿受委屈了。”
我被她抱得透不过气,艰难地憋出几个字:“放……开……我!”
不晓得过了多久,当我觉得自己将要背过气去的时候,闽秋姐姐终于松开她如杨柳枝般有力的双臂继续梨花带雨道:“小琼琼,你……你怎好与了我们这些……!”
我晓得她的难处,与她道:“闽秋姐姐,你离世的时候,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