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秋姐姐放开我,低下头道:“你晓得了?很害怕,是么?”
我摇摇头,道:“你们不是好好的么?为何要怕?”
她探到袖子里,拉起我的手道:“我死的时候比雪岩大些,已经是十八岁的大人,这容貌身量却是定在那个时候,不会再有变化。当年阁主将我们捡回,以秘术让我们活过来,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只是是游离于生死边缘的存在,靠他人的性命生存,名为游魂。若有一日没了这别人的性命,我们便会死,死后不入轮回,魂飞魄散。”
“阁主心眼儿真坏,将你们变成这般?”我愤愤道。闽秋姐姐轻飘飘一笑道:“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成为游魂,尽忠于阁主。入得这轮回又怎样?我们罪孽深重,亡国、荡淫、死不治、非人,即使死了,也是要入地狱不得超生的,倒不如,在这现世中做个逍遥游魂的好。”
既是像雪岩这般月月受苦也要活着,成为游魂对他们来讲,怕是最好的……
耳边飞过汗巾子之类的东西,闽秋姐姐偏了偏头,躲了过去。我转身一看,只见雪岩公公喘着粗气支起大半个身子,警觉而有气无力的盯着闽秋姐姐道:“半大叔半大婶的大婶,放开那姑娘!”
闽秋姐姐花容失色惊呼一句:“半……半大叔半大婶的大婶!?”紧接着一个箭步冲上床,露出阴森儿不乏妖媚的微笑可劲儿揉着雪岩公公的头道:“你小子二十年没改了这脾气,弱成这样还不忘嘴硬,好像烧还没退呀!”
我从她手中夺回雪岩公公,搂在怀里道:“闽秋姐姐,不可这般对待病人的!”
她蹲坐在床上,手肘搭在膝上,极委屈的望着我道:“好歹我也是受人之托来给小琼送东西的,这才几日,小琼便被这小子收买了么?”她脸色忽变,举起酥若无骨的手指戳了戳雪岩公公,又道:“小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我的小琼做了什么!”
雪岩公公极其不屑的“切”了声,瞥了她一眼道:“关你何事?”
闽秋姐姐顺手将他从我怀里拎出来,推倒在床蹂躏道:“臭小子,别以为苍古护着你,你便可以胡作非为……”
“他胡作非为又怎样?”一句警告意味极重的话穿过耳膜,我拉扯着雪岩公公的袖子与机械性转着脑袋的闽秋姐姐齐齐的向门口望去,只见半夜才离开的大夫在这一大早竟又折了回来,靠在门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里边折腾作一团的我们道:“闽秋,上次的澡洗得是不是不够久,不如,我们再去泡会儿如何,这次别是三日,泡个三十日的怎样?”
闽秋姐姐脸色大变道:“别别别……你看,我们只是在玩……玩那个叫过家家,对,是过家家……”
大夫笑意一浓道:“过家家?……闽秋,你今年多大?”
闽秋姐姐脸色更难看了些,道:“好哥哥,您大人大量,就饶了闽秋这个不懂事的吧,你看,这小子……不是……雪岩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么,闽秋从小没爹没娘没兄弟没姐妹,来了这儿也是单打独斗,哪像雪岩这般幸福,有您宠着,还有小琼护着,相比之下,闽秋真心的才是那个命苦的……”说着,竟掏了根汗巾子拭起不知能不能拭下的泪……
我母性大发,上前拉着他的手,捡起袖子擦着她细长的眼角道:“哥哥莫伤心,小琼会陪着哥哥的……”
门口的大夫挑眉道:“你是雪岩的丫头,怎护着别的主子,她身边丫头千千万,哪轮得你来陪?!闽秋,今日见你演得不错,饶这一次,若是被我晓得有下次,可不是泡三十日冷水这般简单。”
闽秋姐姐瞬时破涕为笑跪在床上福身行礼道:“闽秋谢过哥哥!”
大夫冷若寒冰的目光移了移,最终落在我身上,冷声道:“这吃里扒外的丫头……”
雪岩公公赶紧手脚并用爬到床边将我挡在身后道:“她救过我……”
大夫眼中一暖道:“先留着吧!”
我顿时打了个哆嗦,外焦里嫩的看向门口,刚刚大夫眼中闪过的那是什么!!!难道是……难道是传说中的宠溺!!!
闽秋姐姐不似我这般惊奇,习以为常的打了两声哈哈,将地上的食盒提到我面前道:“这个是……小德子想给你送些点心,这里一般人是不让进的,只得托我送过来……”
“你以后也被打入一般人的行列……”大夫打断她道了一句,又补了一句:“而且尤其被打入一般人的行列……”
闽秋姐姐将食盒放到一边儿道:“哥哥说笑了,您百忙无暇,闽秋若是不来,还有谁给雪岩送东西……”
大夫又打断她道:“雪岩有丫头!”
闽秋姐姐笑道:“这丫头是在此习业的,日子一到自是要回去原来的地儿,阁主前些日子不是将此事的条子下到各个堂主手中了么,哥哥难道没收到?还是哥哥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在哪儿歪着不省人事,错过了阁主的手令?”
大夫摆摆手道:“那日的事休要再提,阁主都十多年没回来,谪渊阁荒了他都不管,终日在七国游荡,连那一日也是在外边过……人死了便是死了,哪怕是报了仇也不能活过来,这般执着只是害人害己。”
闽秋姐姐打开食盒的手顿了顿道:“阁主心里的苦,我们该体谅才是,况且,他许是仍担心着谪渊阁,不然,又怎会发条子下手令?”
大夫走近道:“发条子下手令?谪渊阁现在长什么样他都不晓得,再回来时怕是都会迷路!”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雪岩公公此刻插了一句道:“阁主,不久便会回来了吧。”
大夫急道:“星象显示他要回来了么?”
雪岩公公道:“没有哪颗星与阁主相对,不过是我的猜测……阁主在外十几年,总是要回来看看的……而且……”他咳嗽两声,似乎扫了我一眼,继续道:“我们的灵力也近乎极限,阁主应不会不管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