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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逃避
书名：梦回魂难转 作者：伊裳 更新时间：2015-08-19 12:22 字数：3164
我飞奔到刑场，跪在殿门外的锦鳞族人和各族嫡族人也纷纷赶来。娘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刑台上，瘦弱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动。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深陷下去的眼睛凝望着刑台下各族的族人。
“娘，娘。”
我高声向她喊，她转眼看了看我又把目光投向台下，高声说：“我是渃水的罪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颜面再躲下去。湘沂濛是我杀的，当日国主选拔，我私派人进了幻界。此事被他知晓，他以此要讹诈我渃水的权位，我一怒之下便杀了他，不想却被渃流潇抓住了把柄，那天我派渤济去和她谈条件，她却居心叵测，给渤济设了计挑起渃水和锦鳞族人的矛盾。渤济是清白的，锦鳞族是清白的。既然人是我逼死的，就让我来了结。”娘把匕首举到半空中，刑台下的各族人纷纷跪下。
“娘，娘。”我哭着喊住她，“娘，你不要澨儿了吗？澨儿以后依靠谁？”
娘看着我，两行泪从她苍白的脸颊落下。洛浪趁她不备快步冲过去从她身后抢过刀，我赶忙扑上去抱住她。娘依在我怀，对着我微微笑了，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我抱住她的时候，她却从袖里拔出另一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胸口。我还是没有留住娘，利刃舔舐血肉发出的声音冲进我的耳朵，也在我的心上划出一道道裂痕。
“娘，娘……”我抱着娘瘫坐在地上，她松开手中的匕首轻抚着我的脸说：“澨儿，娘是要死的人了，这是娘惟一能为渃水做的…….不要怨娘丢下你……娘答应你…….陪你流浪也……不能够了。”她突地紧紧抓住我的手，她的指甲切入我的手背的皮肤里，“澨儿，记住娘的话，你是纯血的水族后裔......你是渃水的国主......永远.....记住……”娘的手渐渐松开，泛着泪光的眼睛缓缓闭上。她的身体一点点散碎成洁白的碎片，那些碎片在我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中，渐渐飞远，飞向空中，飞向云端，飞向我看不见的地方，再无痕迹……
洁白的漠滢花瓣飞散开来，落在我的头发上，衣服上。很久没有来过青草坡，这里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绚丽，一样无穷无尽的芳香。而我的世界，我的生活已面目全非了。我一直小心翼翼要护住娘，她却卸下一生的清誉背负上所有的罪名离开。生为着渃水，死为着渃水。这浩浩汤汤的渃水蓦地变得苍凉，悲怆。这个渃水我还有什么？再没有人牵着风筝和我一起欢快地奔跑，再没有来唠叨着要我背法书，再没有人来管我。我也再也没有他们……我转过身背对着那流动的水，而迎面的漠滢花海在风中涌动，一如我身后的浩浩汤汤的渃水，那层层的波动像是阵阵呼喊，呼喊着孤身一人的我。我仰起脸，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我的脸上，我张开双臂，缓缓向后倒去，倒在映着蓝天白云的水面上，洁白的花瓣落下来浮游在我的周身。冰凉的水一点一点吞噬我，蔚蓝的天空湿润模糊，变成灰色，变成黑色。黑色的云朵涌流下来，和我一起沉陷进水里。我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到一个小小的角落，或阳光明媚，或阴风阵阵。躲在那里直到上天把我遗忘再不会用苦难来折磨我，有一天我不知不觉醒来，我想我会和以前一样，自由自在满世界的欢跑。爹娘还会和以前一样，咬牙切齿对我恨铁不成钢。海洢还会和以前一样，牵着风筝对着我笑……海洢，海洢，你在哪里？你看见我了吗？你来看看我，看看你的澨，她很难过，很难过……刺骨的寒一层一层包裹住我，冰凝结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我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消散。沉落，沉落，隐约中好像有人在喊我，澨，澨。我想睁开眼睛看看，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海洢，是海洢在喊我。
“海洢，海洢……”我喊他，他的声音却变得模糊不清，越来越遥远。
“海洢，海洢……”我拼命挣扎着要追过去，一双手却紧紧抱住我。
我感觉有阳光照在我身上，还有不断涌来的漠滢花香。我睁开眼，渃燃额前湿润的发梢不住的往下滴水，晶莹剔透的水滴像极了眼泪。他低下头看见我醒来，嘴角微微扬起，漆黑的眸子里却泛着泪光。他伸出手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残水说：“澨，一切都会过去的。”
“燃，我刚才听见海洢在喊我，他喊我澨，我却没有力气应他。他不见了，他不要我了。”
“澨，我在……我还在，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
他眸子里晶莹的泪水涌在眼眶边不住的颤抖，他把我贴在怀里，紧紧抱着我。他的胸膛散发着混杂着阳光芬芳的漠滢花香，我从来都不知道连他身上的气味也与海洢一样。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苦涩，趴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起来。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睁不开眼，昏昏沉沉在他怀里睡去。
我醒来已经是清晨，晨曦穿过窗隙落在我的床上。很久没有睡过没有梦的觉，也很久没有起的这么晚了。也许是昨天哭过的原因，心里轻松了许多。我坐在镜子前看着两眼浮肿的自己，我还是真实活着的，我还是渃水澨，我还是渃水的国主。我抓起梳子，把散在额前的头发梳平。一切都会过去，终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我收拾好自己，到了上书房。书房的门半掩着，我不由有些疑惑，宫卫怎会如此大意，上书房的门都没看管好。我快步走到门前推开门，金色的光线穿进来打落在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后面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中泛着金黄色的光。我缓缓走到他身边，有些零乱的头发垂在他微肿的眼睑上，白皙的脸一侧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侧被手中的奏折半掩住。才刚从烨火回来便忙着帮我批阅奏折……我情不自禁地捋开他额前的头发，渃燃啊，渃燃，我该怎样对你才不会让你难过，也不会让自己心痛啊？他忽然睁开了眼，我下意识缩回手。他微微笑了笑说：“你醒了。”我不由地避开他看我的目光，说：“你才回来，不好好休息，怎么就熬夜批奏折？”
“我睡不着，所以……”他站起身扶着我的肩，说：“你放心，我不累。”他凝视着我，漆黑的眸子绽放着迷人的光华，而那些闪动的光芒之中却辉映着海洢的面容。我慌忙挣开他的手转身要逃，他紧跟一步从身后抱住我，轻声说：“澨，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避开我？为什么要逃？”我愣愣站着，他的手却越抱越紧。我应该告诉他，也许只有告诉他，他才会放弃。我忍着泪转过身看着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很像海洢。除了你的面容，你的走路的样子，你说话的样子，你笑的样子，甚至你身上的气味都和海洢相似到了极点。我靠近你，我就会不由地想起海洢，可是你是你，你不是海洢，如果因此而接受你，我如何对得起你对我的情，我又如何看待我和海洢之间的情感？你应该找一个全心全意待你的人......”
“不，我只要你。”他把我搂进怀里，说：“澨，我不在乎。上天让你失掉海洢，又安排你我相遇，就是要用我来弥补海洢对你的亏欠。”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
他低下头看着我，他高挺的鼻子轻轻触碰过我的额，贴着我的鼻子。我愣愣看着他，他微微扬起嘴角说：“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我愿意做收受不公的那个人。我不奢望你现在就接受我，但我求你不要避开我，不要拒我千里之外，让我和你一起扛所有的苦难，好吗？”我点点头，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他擦掉我脸上的泪水，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轻声说：“澨，抱抱我，抱抱我。”我情不自禁抬起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肩上，什么都不想，就这样静静地靠着，在这苦难不断的渃水的茫茫渃水，我还有一个他可以依靠。
溪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外，我慌忙松开渃燃。她走到我身前躬下身行礼，我赶忙扶住她。她抿抿唇，看了看渃燃说：“我听说渃燃回来所以想来看看他。”她把目光转向他说：“你还好吗？”渃燃抬眼看了看她，又不由地避开她的眼睛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该回去了。”她把脸转向我，躬下身子说：“溪洢告退。”
她躬着身退到门边，转身走出去，她的身影，在清晨的寂静中变得格外落寞。我的脚不由跟着她走过去，她的落寞是她自己的悲伤还是对我的怨与恨。
“溪洢。”在长廊的转角我喊住她，她转回身看着我，我抿了抿唇，轻声说：“你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她走回到我身边，脸上浮出笑容：“哥哥已经不在了，我想，他也不希望你苦苦守着，我也不希望你一个人承担太多。渃燃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帮你，会帮渃水。”
“你不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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