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潇本已拿着水晶冠要出幻界却突然回来,澨说流潇的水晶冠为了救她而摔碎了。我蓦然明白,流潇手里的水晶冠真的是在幻界找到的而不是我那顶。如此一来,把水晶冠交给澨最适合不过。
迷雾林里起了雾,我们出发后不久流潇就松开了我的手,她召来了我身体幻化成的幻影。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松开澨的手,进入幻影里。我走到澨的身边,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她扑进我的怀里,我是海洢,我真的是海洢了。那么一瞬,我真的想拉着澨留在幻界,永远陷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可是我不能,水晶冠还在我手里,我还是渃水的国主。我把水晶冠戴到澨的头上,幻影渐渐融进雾里,我必须跟着走远才不会让她发现。她紧紧拉着我的手,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进迷茫的雾气里。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流出来,落在她的脸上。我不要走,我要留在这里。可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我的控制。澨施了凝冰咒,冰裹住了我,我僵直地留在凝滞的雾气里。澨的手指将要触到我的脸时,淡然目视一切的流潇突然沉下脸,他施力推散所有的冰面,澨也被她的冲力撞飞起来。
她说,你要永远地记住,渃海洢已经死了。
她脸上浮出的笑容在雾气里迷幻,邪魅。我这才想到,那个水晶冠上少了一块水晶,是那块最耀眼的水晶。我上了渃流潇的当,没有了那块水晶澨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去向,永远都会以为我已经死了。
澨,我就在你身旁,我就在你身旁……
澨加冕的那天也是我加冕的日子,这也是流潇一手安排的。
她说,只有你和渃水澨站在完全敌对的两方,她才会恨你。
我问,你到底想怎样?
她看着我脸上浮出莲花盛放般的笑容,她说,我要你死,你死了,一切就可以结束。
我使出隐剑术抽出剑,剑刃贴到我脖子的一瞬被冰凝结住。
她冷眼看着我说,我要渃水澨亲眼看着你死。
湘沂濛也是渃流潇杀死的。国母在施法封住他脉息的时候,流潇借机下手。杀了湘沂濛后,她把溪洢的簪子放在他手里。她知道我一定会为了护住溪洢和澨挺身而出,我也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承担一切。如果我的死可以换得渃水的安宁,换得澨和溪洢的平安,我宁愿死。在刑架上,澨站在远处看着我,炽热的光线中她眸子里闪动的泪光戳痛我的心。
她是在乎我的,不管我是海洢还是渃燃,她始终是在乎我的。
我抬起眼看着高高的苍穹,干裂的云朵间隐约飘荡着渃燃的病容。
他说,海洢,海洢,替我活下去,替我活下去……
我如何能替你活下去,替你活下来害死了你的父母。我再活着,只会害了渃水……
鞭子狠狠地落在我身上咬噬着我的血肉,一点点抽散我的知觉。恍惚中,我看见澨跑过来,跑上刑台,跑到我身边。她哭了,真的哭了,为了她眼里的渃燃哭了。灼热的天空中似乎飘起了雪花,又像是飞扬的漠滢花瓣。
我听见澨喊我,海洢,海洢。她牵着一只洁白的风筝笑着跑向我,满坡的漠滢花在她欢快的笑声中缓缓舞动起来,无数的漠滢花瓣从她的身边飞过,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向着她跑过去,跑到她伫足的地方她又忽地消散。丝丝乐声从远处传来,澨穿着那袭紫色的长纱裙缓缓向我走来,依旧直直看着我身后的方向。那个和我是海洢时一样面容的男人依旧穿着一身冰蓝色的礼服骑在白马上,他身后同样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他走近澨,澨也走向他,他们就这样对望着擦肩而过。我跟在她身后追过去,我不停地喊她,澨,澨。她却什么也听不见,直直往前走,不停的走。天空中又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澨突然倒在地上,她的身体散碎开来,洁白的碎片飞进纷纷扬扬的雪花里,再也分不清,看不见。我冲着灰黑的天空大声喊,澨,澨。我的喊声在风雪中回荡,飘远,消散。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灰黑的云朵渐渐散开,一道阳光照在我的脸上,阳光很柔和也很刺眼,我本能地抬起手,手指触到眼睛的一瞬我的意识开始恢复,我睁开眼坐起来。澨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均匀的鼻息真真切切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是梦,刚才的梦和我上次在幻界里做的梦几乎一样,又似乎是接着上次的梦继续述说着什么。梦里那个和我有着同样面容的男人似乎不是我,我根本没有他的思想意识。而梦里的澨却十分真切,我似乎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和她擦肩而过时她心中的哀伤和痛楚。隐约中,好像她才是我。而且这种场景似乎在哪里真真切切地经历过……
是梦,只是梦。
流潇精心设计的局落了空,她没有想到澨不仅没有为了渃水看着我死还不顾一切地护着我,她更没有想到湄会在湘沂濛死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坐上湘水的国主大位来替渃水解围。我也没想到国母和众臣一致要让我做渃水的国公。
起初,我很彷徨。可是不管我是海洢还是渃燃,我对澨的心意是一样的。我要回到她身边守着她,护着她。然而澨却不愿意,她有太多的顾忌。我对溪洢的格外关心在她和溪洢的眼里变成别有情意,她是知道溪洢的心思的,接受了我便伤了溪洢。除此之外,她始终忘不了她心中的海洢。她还要守着我给她的承诺,等着我回去。我一定会回来,我的确回来了,只是她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海洢就在她身边。对于我这个渃燃,她更不愿意伤害我,她不要让我来做“别人”的替代。我只能等,等到她明白我不仅仅是像她的海洢,我还真真切切是她的海洢。
国母一直暗地里查湘沂濛的死因,没多久怀疑到流潇的头上。渤济奉命前去查办,流潇借机生事,挑起渃水和锦鳞族的矛盾。她制造了自杀的假象,全身而退。我回到洢水,煁宫的议事殿里跪了一地的大臣,流潇倚坐在高高的国主正座上。她看见我,她的脸上瞬即浮出莲花盛放般的笑容。
她说,我就等着你回来,我想看看,在你和她的亲娘之间,她是要你还是要娘。
她的话音未落,冰从我脚下升起,牢牢裹住我。透过冰蓝色的冰层,我看见流潇脸上邪魅的笑,她的笑容渐渐远去,越来越清晰的是澨的面容,她在哭,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地从憔悴的面容上滚落。隐约中,我似乎还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我感觉自己的心在她延绵不绝的悲恸声中一片片散碎。
澨,澨,我多想抱着你,多想让你不是那么痛,我多想让你和以前一样快乐地像个小精灵,自由自在地欢跑……
我被放出来的时候就听说国母“认罪”的事,流潇并没有善罢甘休,她要溪洢到洢水做人质。
她说,渃水澨现在多一分伤痛,将来就会对你多一分的怨恨。我要看看她如何背负着国仇家恨来原谅你,爱着你。
溪洢自住到涵都便和澨相识,自小一起玩到大,亲如姐妹。自我出事后,她更是看重溪洢。现在让她把溪洢交给烨火,她怎么可能答应。唯一的办法就是如水婆所言上泠雪山找冰族人帮忙。去之前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没想到澨会中途变卦自己混进了送亲的队伍。我发现她的时候,让她回渃水是不可能了,然而就是这一步的退让害了她和溪洢。
我们一切的行动计划都逃不过流潇的眼睛,她似乎知道每个人的心思,她已在泠雪山铺好了网等着我们去钻。澨在泠雪山再度失明,她失明后,溪洢变的沉郁,果断。流潇派过来的人说用治澨眼睛的药和泠雪山的水道来换她,她一口答应了。任我怎么劝解,她还是铁了心要去。
她说,总会有牺牲,为了渃水和澨,值得。
她说话的样子和娘当年追随爹而去时一样,坚定,执着。我和洛浪、水婆商量好瞒着澨,如果当时就让她知道,她恐怕愿意去死也不会答应。
我亲自送溪洢去了烨火,临别时她突然抱住我。
她说,燃,好好待澨,像我哥哥一样好好待她。
她的眼泪滴在我的肩头,重重敲击着我的心。她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亲妹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人。我怎么能把她丢在虎口狼穴?我要带她离开,她却突然僵住,坚冰从她的脚下蔓延起来吞噬她的身体面容,把她裹的严严实实。她看着我直直倒下,倒在流潇的脚边。流潇扫了一眼变成冰块的溪洢,脸上浮出邪魅的笑容。
她说,想死,很容易。要活,就得留下来。
我松开了溪洢,我要她好好活下去,将来有一天我可以告诉她,我就是她的哥哥,我就是她最后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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