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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真相，你不知道的事（7）
书名：梦回魂难转 作者：伊裳 更新时间：2015-08-19 12:22 字数：3142
战场靠近泠雪山水源紧张，虽然湄不断从湘水调水，还是远远不够。战事不到一个月，渃水六十万大军损失惨重。最后一场战役，烨火的军队由流潇领兵。虽然她的脸上遮着黑纱，我知道是她。那种冰冷的眼神和面纱下莲花盛放般的笑容，除了她，再无他人。她舞起右手，我身后的士兵一一幻化成冰块。她笑着舞起左手，灰色的天空变成了赤红色，无数的流火飞落下来，挨着火的冰块熔成水渗进干枯的沙地里，没有丝毫痕迹。
她终于要对我下手了，一切该结束了。可是，她并没有杀我。
她说，主上，您该回宫了。
我被俘的消息很快就传回涵都，澨再也按捺不住领兵亲征。第一场仗，她使了凝冰咒，流潇亲自去了战场。
我问，是不是只要我在澨面前死去，你真的会以放过她？
她看着我，脸上缓缓浮出莲花盛放般的笑容。
她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渃水澨死在战场上，我要把她带到你面前看着你死。
她派潇主后煽动众臣逼澨退位，她的目标不是澨而湄。她就是要湄来替澨解围，把湘水也搅进这场战争。她要把整个水族都灭了。我被囚禁在宫里，我所能做的只有默默等着死亡的来临，然后一切都可以结束。
煁宫，阁楼下的莲花池里洁白的莲花静静浮在水面，清澈的水里可以看见奇形怪状的磐石。这个莲花池是我家原先府邸里的，改建宫殿时我特地叫工匠留下来。我和澨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莲花池边，那时正逢爹娘离世，国主亲自来吊唁，她跟着国主第一次来到洢水。我一个人坐在池子边偷偷的流泪，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跑出来，从我身后捂住我的眼睛让我猜猜她是谁？她的小手触碰到我脸颊上的泪水，不由一僵，然后顺着泪水缓缓滑下。她走到我身前愣愣地看着，灿烂的笑容僵滞在脸上。她看我的眼神似怜悯又似哀伤，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复杂的眼神。可是那种眼神又似乎在那里见过，冥冥之中好像一直印就在我的脑海里，在那之后再也挥之不去。
渃流潇站在莲花池边看着我，她的脸上浮出邪魅的笑。
她说，你马上就可以见到渃水澨了。
我愣愣看着她，渃水终究覆灭了。
她说，你知道你妹妹为什么会死吗？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就只有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清楚。
她笑着看着我，她的笑容沉到水里，幻化成了一朵盛放的莲花。我身后有了声响，我转过身不由地愣住。是澨，她就站在我面前，她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长袍站在我面前。
她穿这一身黑衣是为了来寻我吗？她竟愿意为了我穿上了黑衣……
我握紧自己的手，我害怕忍不住会流出来的眼泪会让她识破这一切。她僵直地看着我，她恐怕永远无法想到，一直与她相依相伴的我会戴着烨火国主的水晶冠站在她的面前。她不愿意相信，而我又不得不让她相信。
我告诉她，我不是渃燃，我是烨煁，我就是烨火国的国主，我身上流淌着最纯净的火族血液。
她愣愣看着我大笑起来，她疯了一般的笑声撕裂了我的心。这一切正如流潇所愿，我和澨现在正站在完全敌对的两方。在她心里，我是一个骗子，一个满腹诡计的骗子。
我做了澨最喜欢的莲花糕，这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为她做莲花糕。第一次做莲花糕是我六岁那年，也是国主把我和溪洢接到涵都的第一年。我们到涵都的时候正赶上渃水一年一度的莲花盛宴，澨把我拉到她的圣澨轩，厨娘们正在做莲花糕。
她拿了面团给我，她说，海洢，我教你做莲花糕。莲花糕很甜很香，吃了莲花糕，你就再不会哭，你要和我一样快乐……
因为这句话，我再没有在她面前哭过，我要和她一样快乐，我要她永远快乐……
我带着莲花糕去看她，仇恨已经在我们之间划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而我们各自站在鸿沟的两边。她不愿我靠近，我也只能站在鸿沟边默默与她诀别。
流潇用凝冰咒封住了她的意识，她说，去吧，让一切结束。
我走进澨的房间，月光穿过小小的天窗静静落在她的脸上，闪闪银光中，她美若仙人。我把她搂进怀里，亲吻她被我敲过无数次的额头，亲吻她为我流过眼泪的眼睛，亲吻她吻过我的温唇。
澨，我终将离去，请你好好活着。
我抱着澨上到泠雪山的断崖，那里是她一直想去却没有去成的地方。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来，那些雪花像极了漠滢花的花瓣，围绕在我和澨的身旁还散着淡淡的漠滢花香。我恍惚感觉自己在青草坡，而澨还像以前一样睡在我的怀里。可是，一切都已经不再了。我们终究要失掉彼此。我的眼泪从脸颊滑落，滴进她胸前黑色的衣襟上。昏睡中，她喊了一声，海洢。我忍住所有的泪，抬头仰望满天的风雪。
海洢，海洢，我正是你的海洢……
醒来，她像受伤的小野兽一样挣扎着逃出我的怀抱。她用匕首指着我，该是我死的时候了，用我的血可以化解她心头所有的恨，可以换得她的生。我从崖顶跳下，纷纷扬扬的雪花裹着我落向崖底。
我听见澨喊我，燃，燃。
她的喊声在风雪中一遍遍回荡，飘远。她还是在乎我的，即使我在她眼里是一个夺走她一切的恶魔。只一声的呼喊，对于我已经足够了……
澨，我已离去，请你好好活着……
我想我会摔向阴森荒凉的崖底，粉身碎骨，灰飞烟灭。风吹散满天的雪花，灰色的天空露出阳光，炙热的光线裹住我，我感觉自己在燃烧，在熔化，好像我也成了一道光，飞向皑皑的白雪落在一块硬如磐石的冰块上。冰块渐渐融化，我随着涌动的冰水顺着山坡飞奔下去，流进浩浩汤汤的清水里。茂盛的水草在水底摇曳，涌动，飞扬。无数洁白的花瓣落在水面随着汩汩清水漂流，不断涌起幽幽的香气。花香中飘来丝丝琴声，哀伤却不乏悠扬。
难道是溪洢？
我迎着琴声走去，翠竹夹道，烟雾缭绕。琴声越来越近，烟雾中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真的是溪洢！
看见我，她缓缓站起身，含着泪走到我身前。
她喊我，哥哥。
她认出我了，我忍着泪看着她，伸手却触碰不到她的面容。
她说，哥哥，我死之前和沐洋用尽所有的法术编织这个幻影，只希望有朝一日进到你的梦里告诉你真相。流潇就是千年前水族族长的女儿泇浈，她法术极高，修练了千年终获不死之身。她如此做，只为了追随她的夫君冰凝。当年冰凝奉他父母之命娶泇浈，迎亲回冰族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子。他们只是一次擦肩而过，却彼此倾心。那个女子以为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忍着思念的痛四处流浪，冰凝却丢下泇浈不停追寻她。冰凝找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冰凝心如死灰用冰把自己封住。千年之后，那个女子转世成了一道阳光，因缘际会，她闯进了凝雪山飞落在冰凝幻化成的冰块上，冰块彻底融化成汩汩清水随着那道光飞奔向渃水。他们太在乎彼此所以只记住了彼此而忘记了自己，待他们再为人时，冰凝成了一个和那个女子有着一样面容的女子，而那个女子成了和冰凝有着相同的面容的男子。澨就是冰凝的转世，而你就是前世他苦苦追寻的那个女子。今世的你们有着彼此的身体面容，却保留着前世彼此爱恋的精魂。你和澨第一次上泠雪山就被泇浈发现了，她让澨失明就是要一步步唤醒她前世的记忆。最初澨的圣澨轩遭袭正是泇浈所为，她那时就想带走澨，澨前世所有的记忆却仍被封住，她才一步步设计了这一切。泇浈恨你抢走了冰凝的心，所以她要处处折磨你。她把你的身体藏在泠雪山的那个雪人里，只要唤醒澨前世的记忆让她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她就能把澨的精魂换回去，重新变成她的夫君冰凝。可是澨已经不是冰凝了，她只是渃水澨，而她生生世世追随的人只有你，不论你是什么样的面容……
溪洢说话的声音渐渐飘渺，她的面容忽地散碎，那些碎片在烟雾中弥漫开来。
溪洢，溪洢。
我惊醒了过来，湛蓝的天空中金色的阳光穿过洁白的云朵铺落下来，无数的漠滢花瓣从花海里飞向天空，或飞远，或飘落，落在我的我的头发上，脸颊上，睫毛上。这里是……青草坡。我急忙爬起来，洁白的漠滢花延绵不见尽头，辽阔的水面上层层涟漪推着落下的花瓣漫向天际，三三两两的渔船里传来熟悉的歌谣，那些歌谣在天空中飘近又飘远。
真的是渃水，真真切切的渃水。
渃水不是枯竭了吗？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赶忙冲到水边，清水里映着的依旧是渃燃的面容。
我还是渃燃，我怎么会在这？
澜汐从水面飞驰而过，我大声喊她，澜汐，澜汐。
她却一点也听没听见，快速驰向圣澨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