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头枕着绣花鸳鸯枕,身上盖着莲花被,心里很内疚。我不知道是我的眼泪软弱了他,还是他的同情心过于泛滥,让他做出那样的承诺。我只知道我逼迫了他,而这是我最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思考自己该如何面对他,怎样做才对他最好。
因为大家对他的悲观猜测,我原来准备过好几套婚后计划,虽然它们听起来不象老婆,而象老妈子的工作。但是,现在,达尔文美丽、健康、富有,完美至极,我发现,没什么事需要我做了。就象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却在上班的第一天被告知,你被炒了,大家都知道,现在的世道,工作多难找啊!当然,这个比喻对现在的情况来说,已经不合适,但一样是糟糕透了的感觉,我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被他需要。那我存在的价值在哪里呢?
我摇摇头,把自己的挫败感打散,对自己说:芙蓉,你一定要勇敢,不可以退缩!别象个遇到一点困难就逃跑的胆小鬼,你会找到他需要的东西的,不管那是什么,你都要拿来献给他!这不是一份工作。
于是,我起床、洗脸、刷牙、梳头,然后……我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一股香甜的食物味道从厨房传来,我的肚子立刻咕咕的叫起来。我狼狈的撇了撇嘴,希望达尔文不要听到,太丢脸了。
他正坐在餐桌旁,穿着一身赭石色的宽松衬衫瑚裤,看起来剪裁得体大方、舒适柔软,面料考究,和他本身的气质非常相配,就象一个繁华内敛的高傲国王。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但老实说,我有点怀念他昨天穿的那件花T恤、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和白球鞋,看上去象个快乐的大学生,很亲切。现在的他,让人感到很沉重的压迫,生杀予夺。
然后,我明白了他为什么说我看了他的照片会失望。因为我说我喜欢长相亲和的人,嫁给那样的人有安全感。真实的他,闻起来很危险。
“睡美人自己醒来了,”他从餐桌一端站起身,“我正准备去叫醒你,也许用传统的方式比较好,”他低下头,轻轻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饿吗?”他问,为我拉开了桌边的椅子。
“嗯,谢谢。”我全身从头红到脚。
大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牛奶、面包、香肠、培根,我甚至还看到了油条豆浆、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而且,它们各个都看上去让人食欲大振。
我只吃了一口,就断了亲自下厨的念头。它们太好吃啦,绝对是特级厨师精心烹饪出来的。亏我还自诩‘擅长烹饪’呢,现在才明白,我那不叫烹饪,叫‘煮饭’。烹饪,是一门艺术。我严重怀疑,我煮出来的东西,达尔文能不能咽下去。所以,煮饭马上从我的计划列表里删除了,真沮丧。
“你自己做的吗?”我好奇的问。
“不是。”他说,“你希望我亲自做给你吃吗?”
“哦,不不不!”我连忙否认。下厨,给家人做饭,不应该是妻子的事情吗?所以,才有人说——厨房,是主妇的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是主妇在家庭中不可或缺地位的体现。
“下次吧。”他说,“喜欢吃海鲜料理吗?我比较擅长。”
“喜欢。”我连忙点头。
“很高兴我们拥有共同的食谱。”他高兴的说。
“那么,这些美味是从哪儿变出来的?”我问。也许凡岛上隐居着一位世界级名厨。
“早些时候,直升机运来的。我让他们把飞机停在岛另一端,但显然,噪声把你吵醒了。”他不满的说。
“是我自己醒来的。”我连忙解释,我确实没有听到任何噪声,“大概是海浪的声音把我叫醒的。”
“不喜欢住得离海太近吗?我们可以搬家。”
“不,不是。嗯,是因为,”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以前,每天早上,都是舅妈大叫着‘海啸来了,懒鬼起床!’把我叫起来的,然后,我就习惯了听见潮水的声音就会惊醒。”
他呵呵笑起来,“你的长辈相当有趣。显然,他们对你很好。但是,”他露出怜惜的表情,“涨潮落潮是自然现象,别害怕,在我这里,你很安全。”然后,他把一个手机放在我手边,“我想你急于打电话向他们汇报平安。”
那正是我心里正在想的事情。他似乎很容易就把我的心事看穿了。
“谢谢。”我接过电话,开始拨号。
“喂,舅妈吗?我是芙蓉。”
“错号。”喀拉一声,对面的电话挂了。
“漏掉哪位号码了吗?”他笑着问。
我猜他大概又想起我那少了一位的qq号,尴尬的低下头,小声说:“我对数字很不在行。”何止不在行啊,我是数学白痴。
“没关系。你不需要在行。你不需要当会计,或从事任何跟数字有关的工作。”他满不在乎的说,“要我帮你拨号吗?”
“不用不用,”我连忙说,“我自己就行。”
啊——!我就像个十足的蠢货!在这么明媚的早晨,在一位完美的王子,不,国王(鉴于他的气质、年龄)面前!这简直是世纪灾难!
电话总算拨通了。
舅舅刚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就被舅妈抢去,“喂——,芙蓉啊——,那医生长啥样儿?身上缺啥不?”
“嗯——他长得——出乎意料。”我选择了一下词汇。
我可不敢实情上报,没人会相信!我都能猜到如果我实话实说的话,舅妈绝对会大叫着和舅舅哭诉:“那男人得比牛魔王难看到什么样儿啊!让这孩子对我们撒这么大的谎?”事实上,对这整件事情,我也觉得诡异得很。达尔文俊美得超乎想象,富有得也与医生的收入不符,即使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也未必配得上他。他怎么就千挑万选的从网络上找了我这个馄饨妹呢?难道我真的是天生红手?
电话被舅舅抢去,“他对你好不?”
“非常好!”我感慨的说。
我的语调一定让舅舅听了很放心。“那就好。好好过日子吧!”
我简单的汇报了一下旅程顺利,现在的住处等等,舅舅更放心了。于是,在舅舅反复的“要贤良淑德”的嘱咐中挂了电话,听起来,他们好象很担心我会外遇,但这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我把电话还给他,发现他正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着我。
“如果,我是个他们想象中的人,你会怎么做?”他问。
“嗯——象普通妻子那样吧?”我说,“我想了几套计划。”
“哦,说给我听听。”
“那时我想,如果你,不是你,是——”我现在没法忍受把达尔文和任何丑陋残缺的怪物联系起来,“假设他叫杰克,嗯,不是沉船上的那个。杰克少了条胳膊腿,或者都少了,那我就当他的手和脚,我会每天推着轮椅带他去公园散步,也许还顺便溜溜家养的小狗,每天给他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我在中国时学了几种西餐的做法,不过也可能他装着义肢,那么走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扶着,也许我还需要找份工作养家,我以为他把他的车祸保险金全都寄给我了,所以,我有责任照顾他的后半生;如果,杰克患有表哥猜的,嗯,那种毛病,那也没什么,我们可以精神恋爱,我会让他明白,男人因为勇敢,才会显得更有型,那才是男人真正的魅力所在;如果他真长得象牛魔王或者咕噜,我会天天早上在他耳边说:在我眼中,全世界他最帅!大致就是这些吧,可能实际会有些出入,我想象力不丰富,没想过太多细节。”
他把椅子朝我身边挪了挪,伸出手把我额前垂落的刘海抚到脑后,“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过你。”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反驳,“一个也没有!”
“我不信。除非他们都是瞎子。”他摇头说。
“就是没有!”我都快哭了。“谁会看上馄饨妹呀?……我倒追过别人。”我后悔的向他坦白。
“别紧张。”他用一根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脸,“为什么这么贬低自己?”
“这不是明摆着吗?你看,你看,”我指着自己的脸,“我脸上有雀斑,因为这个,他们都叫我‘松花蛋’,还说我的眼睛太大,五官比例失调,长得象‘E.T.'!”
“那是她们妒忌你天生丽质。别对自己失去信心。”
哦!又来了。他最擅长恭维。
我认为他的审美观很有问题。你瞧,他原本希望娶一个32岁满脸雀斑的馄饨大姐,他认为那样的人和他很般配。是不是他以前被漂亮的女人伤害过?所以对美女深恶痛绝?可是,哪个女人会忍心伤害他呢?那得是多狠的心肠啊!达尔文好可怜啊!
“E.T.很美,你不觉得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吗?别让那些地球人的狭隘审美观影响你的判断。”他说。
果然,他的审美观有问题。达尔文真的好可怜啊!
我忍不住伸手抚在他完美的脸颊上。“你别伤心!”我说。
“我为什么要伤心?”他噗的笑了,觉得我的逻辑很奇怪。“这么说,以前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幸运的男人了?我有点妒嫉了。”他说,用深邃的蓝眼睛望着我。
轰的一下,我的脑袋就发懵了。
“那么,他有没有吻过你呢?象这样……”。他俊美的脸渐渐靠近我。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吻我啦!我该不该闭上眼睛?或者装作矜持的样子躲开?啊……!我都想尖叫了!为什么我会把初吻浪费在别人身上啊!特别是那人还长得象个咕噜!
他呵呵笑起来,飞快的把自己的脸移开,伸手胡乱揉了一把我的头发,笑叹:“真是个小孩子!”
我松了一口气。老实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和他做这么亲密的事情呢。
“好了,去换件衣服。我们要出去了。”他放开了我。
“去哪里?”我不禁问。
“我安排了蜜月旅行。虽然婚礼暂时取消,但旅行却是可以去的。”他说。
我站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跑去,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他一眼。
这个人是我可以去幻想和期待的吗?然后,我发现我根本没有选择。他已经展开了追求。可是,我觉得他根本是多此一举,因为我‘已经’无法抗拒的爱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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