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是黑暗岁月的先驱,人们在星空下畅饮狂舞,不眠不休,直到最后,狂笑着,把剑**彼此的胸膛”——摘自《铁桥史诗第二章第一节》
“你,过来!”胡狼将军罗东抹了抹大胡子上挂着的酒浆,对一个走近征兵处的瘦弱男子招招手,同时,他瞄了一眼对面不远处的竞争对手–一个头戴束发银冠的俊美青年。
瘦弱男子只有一只脚穿着不知从哪里拣来的鞋子,还破了个大洞,露出两个黑乎乎的脚趾,另一只脚用一团破布裹着。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谁愿意在这当口穿军装呢。
男子胆怯地看了一眼坐在狼头旗下的罗东,又看了一眼坐在蓝月旗下的青年,有点无所适从。
罗东一拍桌子:“看你妈,有啥好看的?过来报名,管你一顿饱饭。”瘦弱男子吓了一跳,便朝罗东那边过去。文书记下他的名字,让他在签名薄上按了个手印。
罗东将腿翘到桌子上,得意地微笑着:“小子,你还是滚回蝶城去吧,洗干净屁股等老子来干你。在先民城,你能招到的只有瞎子和残废!”
青年身后的卫兵怒不可遏:“放屁!你再敢说一遍!”
罗东放下腿,站起来双手据案,继续挑衅:“妈的,这军营是娘娘腔来的地方?要不是在先民城,我早把你们卖去当男**了!”
卫兵跨出一大步,看他的架势,是要冲过去把罗东的桌子给掀了。
青年用手中的折扇点了点桌面:“雏鹰,回来,安静。”
叫雏鹰的卫兵同样年轻,他无法理解自己尊贵的主人为何能忍受这样的侮辱,难道仅仅是因为先民城是新铁和血盟之间最后的中立地带?从理论上讲,任何人进入先民城,都受到了神灵和先民英魂的庇护,绝对不允许带兵器入城。掌控先民城的宏光寺的三位长老和一千名僧侣。
进城之后,所有的财物都要捐献给寺院,不管身份地位,一律由僧侣们安排劳作,然后统一发放饮食。只要你不在先民城中犯下新的罪行,无论你从前犯了多大的罪,都不会被追究。但只要你出了先民城的大门,你的罪依然还在。先民城不是洗刷罪恶的所在,它只是一个临时庇护所,这里矗立着用白色巨石修建的神圣高塔,高塔四周是华美宏大的寺庙,居住着侍奉高塔内神灵的僧侣。这是铁桥大陆先民们最初建立的城邦。它包容着一切,只要你信奉先民们崇拜的真神,并甘心侍奉那些侍奉神灵的僧侣,就能得到一处容身之所。
青年眉毛平直,眼神温柔平淡,披一件雪丝白袍,手中把玩着一把精美的黑面泥金折扇:“你有罪。”从他的语调中听不出什么感**彩,但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只环绕在卫边的讨厌蚊子,正寻机要刺罗东一下。
罗东表情夸张地“喔”了一声道:“凡人都有罪,不过,在先民城,不是什么罪都可以包容吗?”
青年打开折扇,摇了摇又合上,罗东看到黑色扇面上用金粉写着几行字,但字迹龙飞凤舞,他一个也认不出来。
青年微微一笑道:“只是包容,不是遗忘。相信你并没有在先民城住一辈子的打算吧?”
罗东脸一板,双手握拳,做了个挥击的动作:“你威胁我?来啊,我不用剑,这双拳头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先民的神灵在看着你呢,你会得到惩罚的。”
“我就知道你不敢,废物!你记着,我罗东是黑铁爵座下第一先锋官,七天后我就会带领铁骑兵攻下蝶城,到那时,我会把晴川家的人一个个吊死,当然,女人除外,听说晴川家的女人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哈哈哈哈……”
雏鹰一口气差点把肺给憋炸了,看着他放肆的脸,恨不得在地上抄一块马粪砸上去,但主人未示意,他不敢乱动。
青年只当没听见,端坐不语,倒也真沉得住气,蝶城晴川家的三公子晴川洛,本就以冷静睿智闻名。
到先民城来募兵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因为受先民法则的约束,无法在城中采取强制手段,相对于别处的征兵来说,应者寥寥。好处是有可能招到一些奇能异士,这种人为了躲避仇家和罪罚,有不少都隐藏在先民城中。在和平时期他们难免要经受打击,一旦战争爆发,就又都成为了各个势力争取的对象。
能在先民城的晨钟广场摆下募兵台的,只有新铁和血盟两大势力。
罗东的挑衅得不到回应,场面就变得无聊起来。这时,仿佛专门是为了活跃一下尴尬气氛似的,冷冷清清的晨钟广场上又走来一个人。
那人看来很年轻,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子已经算是成年人了。他衣衫褴褛,面色发黑,脚步虚浮,似乎呵口气就会被吹倒。他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用一根奇形怪状的铁条支着地面喘口气。
这人是不是快要死了?罗东不需要没有丝毫价值的人,他没好气地扭过头,从胡子间喷了一句:“晴川家的小子,别说爷不照顾你,这个我就让给你了。”
那人站定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块马蹄铁,站在两张募兵台中间的位置,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们谁认识这个?”
这是一块规整厚实的蹄铁,四周都打磨得发亮,一看就知道是军马用的,而且能用这种蹄铁的军马绝非普通军马。
罗东是认识的,这种蹄铁是黑铁爵亲卫骑兵专用的:“小子,你过来,我告诉你。”
那面色漆黑的小年正是云瑙,灵霄果的毒素折磨着他。也许是因为他经常把灵霄果含在嘴里,时间长了体内产生抗性,所以没有被毒死。但他浑身疼痛,虚弱无力,靠内心的仇恨支撑着,走出南部山区,一路跋涉来到了先民城。
他的体力几乎耗尽,但还是一瘸一拐,坚定地向罗东走去。
等云瑙靠近,罗东突然伸手,攫住他的手腕,力量之大差点把骨头折断:“小子,你哪偷来的?你想干嘛?告诉你,这可是我们黑铁爵大人家的忠狗们用的。”
云瑙一言不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右手中的那根铁条挥了出去。罗东猝不及防,竟被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脸上,“嗷”地叫了一声捂住了脸,指缝中鲜血渗出。云瑙失去了支撑,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雏鹰大喝一声:“好!”想要过去把这个替他出气的少年扶起来,被晴川洛抬手用折扇拦住:“你干嘛?回去。”
雏鹰急道:“三少爷,他会被那浑蛋……”
晴川洛根本不让他说完,面色一寒叱道:“住口!”
雏鹰恨恨地一跺脚,无奈地退了回去。
罗东怒发如狂,一脚踹倒桌子,桌子正砸在云瑙的大腿上,疼得他像一条被钉在地的鱼一般直起了半截身子。正好迎着罗东的一把掌,“啪”地一声脆响,又被狠狠地扇回地上。
“妈的,你敢打我?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罗东怒吼着举起砂锅大的拳头,落下时却被三根棍子架住了。
先民城的僧侣们是绝不允许有人在城中斗殴的,平时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但他们似乎又是无处不在的。
罗东怒道:“你们都瞎了?他是个贼!是他先动手的!”
僧侣们收回棍子,其中一个道:“我们会带他去寺院接受惩戒,至于你们,虽然长老特许你们在先民城保留原来的身份,但同样要遵守戒律。”
罗东看了看四周,自己才带了五六个手下进城,加上刚招募的新兵也才二十来人,先民城可不是他撒野的地方,只得咽下这口气,朝云瑙脸上啐了一口:“小子,这城里很闷的,记得有空出来散散心。”
云瑙被僧侣们架走时,雏鹰听到晴川洛轻叹一声:“可惜。”
雏鹰不解地问道:“三少爷,可惜什么?可惜那少年没把罗东打死?”
实际上晴川洛的意思正相反,他希望罗东把云瑙打死,这样,罗东必然会遭到先民城僧侣的处置,至少会在一段时间内失去自由。若是黑铁爵对此事不加干涉,那一来显得他治军无方,降了新铁军的军威,二来还有可能被新铁王责罚。主帅失了威信,两军对垒时战斗力必然要大打折扣。而若是黑铁爵要从强硬的僧侣们手中救回罗东,势必要和先民城起冲突。虽然先民城的地位不再像从前那样崇高,但仍然笼罩着先祖信仰的光环。对先民城无礼,必然招致许多保守势力的反感。无论哪种结果,对血盟国一方都非常有利。
这心思当然不便对雏鹰说,不过雏鹰也没深究,有点窃喜地道:“三少爷,那莽汉刚才无意中给我们透露了军机,把进攻蝶城的时间和部队都告诉我们了。”
“我看未必,你有没有发现,如果罗东真的有你所说的那么粗莽,那他跳出来殴打那少年时,第一下就不会用掌,而是会用拳。黑铁爵的部队战斗力极强,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扫平了整个北方,并非全凭蛮力。”
雏鹰吃了一惊:“难道他是故意放的假消息?”
“多半如此,据我们的情报,新铁的攻城车和投石机还要二十天才能到达前线,单凭步骑兵就来攻打重兵把守的蝶城,黑铁爵没那么笨。他一定会派部队骚扰东部的运粮线,切断蝶城和外界的联系,等攻城部队到齐之后才发动总攻。”
雏鹰哼了一声:“让他来试试,晴川军一向以善于防守著称,黑铁爵打那些小国小城主厉害,蝶城可不是好欺负的。想当年血盟立国之战时,晴川家凭五百子弟守卫蝶城,和两万红蛮僵持了九个月,终于逼得红蛮王阿齐粮尽而退。”
晴川洛可没他这么乐观:“如今不同往日,新铁王岂是红蛮能比的?血盟最大的问题是人心不齐,城主们各自为政,一到战时,弊病显露,便容易被人各个击破。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长久以来,血盟一直缺乏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如今的血盟王更是软弱无力,难以节制盟下各属国,彼此间猜忌横生。你别看蝶城内外屯了四万多兵马,可存粮不足,粮草全靠后方横阳城的龙谷家族和西密城的雨辉家族供给,一旦粮道被断,蝶城就危险了。”
雏鹰不解道:“血盟王既然已经加拨了三万多精兵给蝶城,为何不直接在蝶城屯粮,而要让横阳城和西密城分批发送呢?”
晴川洛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五万人马的粮草,说屯就能屯的?再说了,不如此,血盟王又如何节制晴川家呢?”他抬头看看天色,招呼雏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收摊,回去吧。”
“可我们一个人都没招募到,回去不好向城主大人交待啊。”
“这是需要你担心的事嘛?有空的话,明天我们再来看戏,看罗东大人是不是还会挨揍。”
《破天神弓》独家发布于 时代中文网,本站提供《破天神弓》最新章节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