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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赐
书名：破天神弓 作者：叶裁云 更新时间：2016-07-20 05:00 字数：2885
“他偶尔会来到你的身边，也随时都会离去，当他手持长弓，佇立山巅，星垂日暮，便是不朽。”——摘自《神弓天劫前言》
云瑙醒来时趴在床铺上，双腿、臀部和脊背被藤条抽打得鲜血淋漓，但不知为何，体内那种恶心难受，时刻都让他昏昏沉沉的感觉反而减轻了不少。
一位身穿深灰色僧袍的长者坐在床头，见他醒来，便叫人端过一碗散发着药香的热粥过来，亲自喂给云瑙吃。
云瑙眼神冰冷，并不拒绝喂食。这位看似地位很高的僧侣有一张恐怖的脸，他的脸上布满了横的竖的深深浅浅的刀痕，整张脸像是被一团破烂不堪的渔网兜着，细密的沟壑中埋藏着代表年龄的皱纹。
乍一看，就连他的眼球表面似乎也密布刀痕，阳光在他的瞳孔中反射出幽寒的锋芒。
“我是重华宫秋声寺的长老闻俨，你已受过惩戒，昏迷了好几天。不用怕，你从此受先民城的保护，直到离开此地为止。”
“惩戒？保护？”云瑙心想：“若是能杀了那个大胡子，我宁愿身受十倍于此的酷刑。”黑铁爵，他很高兴得知了仇人的真实身份，虽然复仇还遥遥无期，至少目标已经明确。
“你身中剧毒，眼中充满仇恨，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来自哪里？”
云瑙一言不发，大口吞咽着热粥，他已经很久没有饱餐一顿了。
“你中了金顶灵霄果的剧毒，竟然还能活着，很少见。金顶灵霄果在一万枚灵霄果中才有可能出现一枚，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你看我的脸，也是被灵霄果害的，普通的灵霄果，当时我只是用舌尖舔了它一下。我不知道师傅用什么方法救的我，我的脸从此变得奇痒无比，必须用刀割开放血，才能获得片刻安宁。这一酷刑持续了十年，现在要好多了，半年才会发作一次。你中毒之深，十倍于我，我用沾了银犀草汁液的藤条抽打你全身，散发毒性，用处不大，只能稍稍缓解。”
云瑙活着，只是为了要复仇，他需要时间，需要支配身体的力量，便问闻俨长老：“我还能活多久？”
“我不知道，你还活着，已经是个奇迹。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你气血倒流，毒性全都郁积在你的脏腑中，没有立刻扩散到全身。就像一只猛兽被关在脆弱的囚笼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要了你的命。”
“帮帮我！只要让我站起来，拉得动弓弦，我情愿少活三十年！”那天发生的事又如闪电般掠过脑海，云瑙浑身一颤，强撑起身子，喊道。
“凡人的生命由神灵主宰，孩子，”闻俨长老慈爱地抚摸了一下云瑙脏乱如鸟巢的发顶：“躺下，你好好养病，愿神灵赐福给你。”
长老的话中充满了庄严、温暖、不可违抗的力量，云瑙的眼皮变得非常沉重，堕入无边无际的黑色梦乡。
“他睡着了？”净室中又进来一人，他的长袍颜色式样和闻俨完全相同，只是领口处镶了一道黑边作装饰。闻俨恭敬的姿态，表明他在先民城的地位要更高。
他就是先民城的三长老之一，重陵，干净清爽的长方脸，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有一双骨节突出的大手。
“重陵长老，你来啦。他睡了，至少要到傍晚才会醒。”
重陵上前探视了一下云瑙，便坐在卧床的另一端。
闻俨又道：“他怎么会中灵霄果的毒呢？从症状上来看，绝对是金顶灵霄果的毒，他能活到现在，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还没死，但他的腑脏已严重受损，应该活不了太久吧。他有没有说他的来历？”重陵问道。
“没有，他肯定和狼魂军有深仇大恨，才会突然出手攻击罗东。”
“他用的武器可不寻常。”
“嗯？我看那不过是一根条啊，无锋无刃，连刀都算不上。”
“不，那是一把弓，未成型的魔神弓。”
“魔神弓？”闻俨吃惊得把原本就看不清五官的脸皱成了一团：“不会吧？这濒死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神器？”
“神器谈不上，弓体还未成型，弓弦也没安上，做拐杖倒马马虎虎。”
“我听说只有星冶族人才会打造魔神弓，但由于弓身所用材料太过稀有，这项技艺早已失传。”
重陵微微一笑：“闻俨长老，原谅我没有早告诉你，我正是星冶族后人。”
先民城的规矩是不问过往后将来，只求现在。重陵并没有向任何人说明身世的义务，闻俨怔了一下道：“难怪，你能认出魔神弓。”
“这事先不谈，闻俨长老，你对目前的形势怎么看？”
铁桥大陆风云动荡，战火蔓延，先民城也不能置身事外。闻俨沉吟了一下道：“新铁王横扫了北方的一众小国，正是焰势薰天之时，他有统一铁桥大陆的野心，自然要向最大的对手血盟国发动进攻。至于先民城嘛，新铁或者血盟，信奉的都是光明神伏鸾，谁最终取胜，对我们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我们还是应该保持绝对的中立。”
重陵拂了拂衣领，仿佛那里有一块无形的灰尘：“你觉得谁会最终取胜？”
“这个不好说，双方实力差不多，要论兵力，还是血盟要多些吧。”
“新铁王已不再信奉先民的神灵，他抛弃了我们的造主大神伏鸾，转而改信异神。如果他赢得了战争，先民城将遭遇浩劫。”
“有这样的事？”
“我也是刚从大长老那里得知。那是一个来自西方的异神，黑火神摩那，是红发祭司康恩从远洋传来的教义。据说康恩有非凡的魔力，他成了雷都最宠信的人，反对他的大臣不是被处死就是被放逐。摩那神，激发了雷都的野心，将战火烧遍整个铁桥。”
闻俨蠕动着他那断成十几截的嘴唇，叹息道：“难道雷都不是先民的子嗣？他怎么能把祖先遗忘？”
“对无尽权力和欲望的追逐终将蒙蔽一个人的心智，摩那神应许给他的是整个世界。”
“那我们能做什么？先民城从不介入尘世间的纷争。”
重陵探过身又看了看熟睡中的云瑙：“是啊，我们做不了的事，他可以去做。”
“他？你说的是这个人？”闻俨惊异地指了指那个血肉模糊的将死之人。
“大长老说了，此少年是个异数。他昨夜在大明殿整宿默祷，得大神意旨，特赐一颗七神丹。”说着重陵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木盒。
“什……什么？七神丹？”闻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七神丹是疗伤续命的至宝，所需药材稀有难寻不说，炼制更是极为不易。先民城的药房穷三年之力，炼成一颗，其中还有不少幸运的成份。无论多重的内伤外伤，服下后立见奇效。大长老自己受伤时都不舍得服用，没想到竟会赐给一个籍籍无闻的少年。
闻俨接过小木盒，轻轻一按锁簧，盖子无声地弹了开来，红色的绒垫上，正是色泽淡金的七神丹，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重陵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笑道：“要是闻俨长老服下，脸上的伤说不定就霍然而癒了。”
闻俨啧啧道：“我哪有这个福气。只是七神丹虽能治伤和激发人的潜能，并不能解灵霄果的毒，服下之后气血畅行，把他体内的毒都引导出来，我怕会马上要了他的命。”
“既然是大长老的吩咐，我们照做就是。大长老虽比我们年轻，却是转世灵童，要论博学广闻，心智见识，都是前世带来的，我们难望项背，他必定是早都算计好的。”
“是啊，大长老是不会错的。对了，你既是星冶后人，那大长老有没有叫你铸弓？”
重陵摆手道：“我并不会铸弓，就算会，先民城也没有铸魔神弓的条件。将来的事，看他的造化了。”
云瑙伏在枕上，牙齿磨得吱吱响，他脸上的肌肉绷得如张开的弓弦，他的梦境中必定充满了血腥和杀戮。重陵和闻俨对视了一眼，显得心情沉重。他们都是生于先民城长于先民城的人，他们知道，服下七神丹，成为魔神弓的传人，意味着那个人就是先民城的三大守护者之一。先灵剑和丰饶鞭不知所踪，魔神弓才刚有一点眉目，大长老真的要把重任都压在这个少年身上吗？
时近傍晚，寺庙中响起了钟鼓之响，僧侣们开始诵经祷告。
战事一起，先民城将无法容纳所有流离失所的难民，昔日的荣光，将被无尽的血水冲刷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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