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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城主
书名：破天神弓 作者：叶裁云 更新时间：2016-07-20 05:00 字数：3449
“先民们的荣光早已被遗忘，神剑、长鞭和魔弓，它们所代表的一切，都已在战争的铁蹄下碾作尘泥。”——摘自《先民城的兴衰》
离开先民城的时候云瑙不再是一个人。
闻俨长老要他护送一个人去蝶城，这是他最乐意接受的任务。黑铁爵即将进攻蝶城，这意味着他很快就有报仇的机会了。
他要护送的人是一个男孩，比他年纪还小，没有一根头发，穿着先民城中最常见的灰麻布袍。男孩没长眉毛，眼睛却很大，细细的脖子支撑着一个不成比例的大脑袋。离开寺院之后，他对一切都很好奇，不停地问这问那。而实际上，自幼在鹿隐村长大的云瑙对这个世界也知之甚少。
七神丹完全压制住了灵霄果的毒性，云瑙的脸色依然发黑，但身体的种种不适已基本消除。他变得比从前更加有力、敏捷，视力更是能凭借一点微光就看清黑暗中的东西。他不知道这种力量从何而来，他不需要知道。他唯一盼望的，就是让黑铁爵进入他的长弓射程之内，一箭穿心。
“哥哥，我叫契，你叫什么名字？”男孩仰起头，他鼻子扁平，嘴唇却很丰满，红润可爱。
云瑙不想理他，被缠得烦了，就曲起食指在他的光头上重重凿了一下。
契双手捧住了大脑袋，眼中含着泪花，不敢再问，亦步亦趋地跟在云瑙的屁股后。
走了一段路，云瑙停下脚步，回过头说：“我叫云瑙。”
契愁苦阴郁的表情一扫而空，咯咯笑了起来：“云瑙、云瑙，开开心心别烦恼。”
云瑙板起脸：“快走吧，天黑到不了蝶城，就让城外的野狼把你叼了去。”
契吐了吐舌头，两条小腿迈得飞快，一溜小跑窜到了云瑙前面。
西城门守将晴川格翻来覆去地将手中的书信看了好久，才下令打开城门，把云瑙和契放了进来。随后，他快马加鞭，亲自将两人送到了晴川府。
一进晴川府大门，就撞见了晴川洛，晴川洛见二哥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奇形怪状的孩子进来，笑道：“二哥，你不好好守你的西城门，带两个孩子回来干嘛？小心被父亲骂。”
“三弟，正好你在，那我就不进去了，你带他们去见父亲吧，”说着把书信塞到晴川洛手里，转身就走。
“二哥真是性急。喂，你们都是什么人？打哪来啊？”晴川洛乜了他们一眼，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问道。
契的声音脆亮如春冰：“我是先民城的僧侣契，他叫云瑙。”
“先民城？我看怎么有些眼熟，嗯，你的脸色没那么黑了嘛。长老派你们来，所为何事？”晴川洛是内府总管，大小事情他都得过问。
云瑙不知说什么好，倒是契人小鬼大，应声道：“我找你们城主。”
晴川洛笑道：“好大的口气，城主是你这样的小孩子说见就见的？”
“洛，知道他们是小孩子，你还为难他们，”内堂转出一年轻女子，眉目如画，笑语盈盈，身穿一袭纯白色的长裙，长长的秀发用金丝玉绦随意挽了个髻，别有风情。
“我逗他们玩呢，”晴川洛见来的是大哥晴川恪的妻子荑敏，脸微微一红，招呼云瑙和契：“走，我带你们去见城主。”
城主晴川诺是个干瘦的老头，他坐在特制的轮椅上时，比契高不了多少。晴川洛带着先民城来的客人走进花园时，他正掰碎了油饼喂池中的金鱼。
“父亲，这是先民城来的贵客，他们带来了长老的书信，”晴川洛看了一眼正专心喂鱼的父亲，小心翼翼地道。父亲真的老了，他的眼神浑浊，内眼角留着一点黄色的分泌物，皱巴巴的皮肤早已没有了光泽。
“嗯，”老头子头都没抬，吩咐道：“去叫你大哥过来。”
晴川恪是蝶城守军的主帅，也是蝶城城主之位的第一继承人，除了父亲，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人们都传说他的武艺和黑铁爵相当，而他不以为然，在战场上，他自信能单挑任何对手。
晴川恪大步流星地走进花园，脚步震得通往水榭的木栈道咚咚作响，走到父亲跟前时，他放慢了脚步，走得像猫一样轻。
晴川诺把手里没掰完的油饼往嘴里一塞，嚼得碎屑雪片般纷纷飘落，使劲咽下最后一口之后，他抬眼看了看晴川洛，又看了看花园的月洞门。
晴川洛会意，他眼神冰冷，向父亲弯腰施礼，转身退了出去。
“过来，我的儿子，这一位，是先民城的大长老，”蝶城城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云瑙吃了一惊，在场的只有四个人，而来自先民城的只有他和契，难道这干瘪老头所说的大长老就是那个看似乳臭未干的孩子？
契伸了伸胳膊，他的身体像是吸了水的海绵，一下子就膨胀起来，原先那身过于肥大的僧袍变合身了，脸上也再无那种天真幼稚的表情。他还是很年轻，但要比云瑙成熟得多。
“是缩骨易形功吧？果然是身怀绝艺的转世灵童，大长老请坐。您也的确该来了。您是来帮我们对付背叛了先民的新铁王的吗？”老人的声音如同锈蚀了的锯子般尖锐，他了解的信息不比先民城少。
契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端庄稳重，气质潇洒飘逸，他没有眉毛，只有弓起的两道眉骨，双目清亮如甘泉。他抚了抚铮亮的光头道：“先民城保持中立。”
“这在我意料之中，至少您该给我们一点建议吧？”
契的脸上显出悲悯的表情，这让云瑙感到厌恶。
“我建议城主把女人和孩子撤往后方。”
晴川恪冷笑道：“这是什么狗屁建议？难道你觉得蝶城一定会失守？”
“跪下！不得对大长老无礼，快道歉！”晴川诺闷声喝道。
“什么？父亲！叫我对他下跪？您杀了我算了。”
老城主一言不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死死地盯着他的长子，仿佛是一只伺机扑食的老虎。
晴川恪气得浑身发抖，无奈地跪下，向契深施一礼。
晴川诺叹了口气道：“攻城之日，伤亡必多，照理说，老幼妇孺是该送往后方。可这样一来，就动摇了军心，守城更为不易。晴川家世代据守蝶城，死也不会离开，只是苦了城中跟随晴川家的百姓。”
晴川恪猛地站起身来道：“父亲放心，蝶城有雄兵数万，我必要和黑铁爵决一死战！”
“黑铁爵是我的，”站在一旁的云瑙突然插了一句。
要不是这句话，他几乎成了被遗忘的人。
“我都忘了介绍了，他叫云瑙，是他护送我来蝶城的，”契又摸了摸他的光头，仿佛被云瑙爆过栗凿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自由武士？”晴川恪问道。
“我是复仇者，黑铁爵是我的，我要杀了他，”云瑙切齿道。
“就凭你背后那把连鸡都射不死的弓？”晴川恪语带讥讽，他对先民城的僧侣一向并无好感，刚才被逼下跪，更是心怀怨恨，就连云瑙也让他看不顺眼了。
契微笑道：“我是来求蝶城的一件宝物的。”
“说到正题了，”老城主也笑了起来：“大长老看中蝶城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雪叠石髓玉。”
云瑙听到一个“雪”字，双肩一颤，眼中泛出血丝。
“您说的那块一半青一半白的美玉？倒的确是有那么一块，不过我的小孙女晴川蕤今年十五岁生日时，当礼物送给她了。”
“那她肯割爱吗？”
“这要问她自己了，现在那块石头属于她。我能问一下，您要用它来做什么呢？”
“不瞒城主，它是铸造魔神弓的材料之一，而这位云瑙兄弟，将是魔神弓的主人。”
“魔神弓？！”城主父子都吃了一惊，晴川恪更是愤愤不平：“为何是他？铸弓材料是蝶城的，为何不能由蝶城的人使用此弓？”
契似乎早已预料到晴川恪的反应：“弓成之后，如果恪将军能拉得开，就归你所有，如何？”
晴川恪呵呵大笑：“好，一言为定。”他天生神力，五百斤的铁胎硬弓也常常被他拉崩了弦。魔神弓如果这病恹恹的小子能用，那他晴川恪自然没有拉不开的道理。
“我不同意，这弓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物，你有什么权利替我送人？”云瑙对契怒目而视。
契并没有理会云瑙的不满，对晴川恪道：“不过，一旦你拿起了魔神弓，你就成为了先民城的守护者，必须放弃家族、财产、地位、妻儿和所有世俗的东西。”
“什么？”晴川恪怔了一下：“为了一把弓我必须去当僧侣？笑话！”
他的父亲撇了一下嘴：“儿子，你对历史所知甚少，真该多读点书。铁桥大陆的先民们为了供奉创世神伏鸾铸造了三把神器：先灵剑，代表公平和正义；丰饶鞭，代表宽恕和恩赐；而魔神弓，则代表惩罚和杀戮。在铁桥大陆的第一次大分裂时代，有三位英雄接受了神赐，拿起这三把神器守卫先民城，立下了伟大功勋。动乱结束之后，英雄们本该归还神器，但他们迷恋神器带来的强大力量，带着神器逃离了先民城。我们至今都不知道这三位英雄的名字，因为在当时，谈论他们的名字就是死罪，失去了先民城的支持，英雄们无处立足，不知所终。铁桥大陆分崩离析，先民城也失去了统治地位，数百年来，无数王国诞生又毁灭，如今，又到了走向两大势力大决战的年代。”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大长老，你是想重铸神器，恢复先民城的荣光？这太不现实了。所谓神器带来的只有仇恨和背叛，没有人愿意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献身。”
契没有反驳，有时候他自己对理想的概念也很模糊，他是先民城大长老的转世灵童，从小就被赋予了守护先民志的责任。他从不去追溯原因。为什么要守护先民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需要理由。而要做到这一点，重铸三神器，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先民城的荣光，只有在有能力制止战争，恢复铁桥和平的时候才会重现。
“能否请蕤小姐出来一见呢？”
晴川诺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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