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与血,风和雨,让我们在征伐的沙场上,收割敌人的灵魂,而我们的灵魂,早已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硝烟。”——摘自《蝶城战记》
“抬起头来,”蕾娜公主命令跪在面前的奴隶,她细薄的嘴唇因为琥珀酒的浸润更显红润,而她同样细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的光。
奴隶抬起了头,手中盛放着酒器的木盘纹丝不动。这是一张标准的双河人的长方形脸,额头扁平,双颊略微凹陷,浓眉下的双眼目光黯然,隐含着一种不堪忍受屈辱的恶毒。
“你叫什么名字?”蕾娜公主问道。
双河人摇了摇头,散乱的金发如同狮子的鬃毛晃动,他似乎没听清,又似乎不愿回答。
坐在蕾娜公主左侧的黑铁爵大声道:“公主殿下问你的名字,回答!”然后转过头来微笑着对公主道:“殿下,对一个没有耳朵的人来说,只有我这样的音量才能让他听见。”
“你割了他的耳朵?”公主肩头一颤,惊讶地弹起眉毛。
“对一个俘虏来说,这点小小的代价微不足道。此人作战非常勇敢,在双河城之战中,他一人对抗四名骑兵,杀死一人,重伤两人,才最终被擒获。他是个失败者,但我喜欢强悍的勇士,所以留他一命,反正军营里的粗活总得有人干嘛。”
公主鄙夷地一笑:“既然他如此勇敢,那为什么甘心做奴隶呢?”
“因为他的母亲和妹妹,也是俘虏,”黑铁爵冷酷地咬了一下嘴唇,换了一种新铁人自己也很少使用的北部方言道:“如果他知道了他的母亲和妹妹都死了,会有什么反应?漂亮的女人在军营总是活不长。喔,我不是指的您,公主殿下,我说的是俘虏,女俘虏。”
蕾娜公主还来不及表示她的不满,那个双河人大吼一声朝她扑了过来。他显然是听懂了黑铁爵刻意隐晦的话,双眼赤红,举起手中的木盘向公主头上砸去!
但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一把剑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双河人的前胸,阻止了他的行动,然后他被一脚踢飞,木盘掉落,盘中的酒器滚了一地。
站在公主身手的剑卫门洪,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黑铁爵鼓掌道:“新铁第一剑卫,霜月之光门洪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好快的剑。”然后才扫了那具尸体一眼:“他曾经是个勇士,现在却是个只敢对女人动手的懦夫。”
门洪看都没看他一眼,还剑入鞘,又站回公主身后。
公主愠怒道:“他的血溅到我身上了!”她漂亮的黑色缕花皮甲的胸饰上沾染了一道血渍,颜色和左肩处镶拼成梅花形的红宝石非常接近。这突发其来的变故让公主因受惊而极为不满。黑铁爵看似谦恭,实则倨傲的表情让她怀疑这一幕就是他故意安排的,为的是使她能尽早离开军营。
不,她不会这么轻易离开。她的哥哥,伟大的新铁国王,有意要把她许配给黑铁爵。陛下的命令是不容违抗的,但她提出必须前往军营,在婚礼之前尽可能地了解这位未来的夫君,不管她会不会爱他。
她站起身,满怀愤怒地走出帅帐,血腥味让她极不舒服,她还得回自己营房,立刻换掉这套沾了血迹的甲胄。
望着公主和剑卫离开的背影,黑铁爵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女人,在不穿衣服时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他的副将狼牙笑道:“将军,听说陛下要把这位王妹下嫁给您,看来陛下对您的宠信与日俱增啊。”
“喔~~~”黑铁爵哀叹着把手往额头上一拍:“饶了我吧,我可不想。”
“王命难违啊,将军阁下,再说,这是好事啊,您娶了王妹,日后飞黄腾达,前程不可限量啊。”
“你懂个屁!”黑铁爵心中冷笑,他自然知道,新铁王把自己的亲妹妹安排在他身边,一是为了全程掌握战争的最终走向,二是为了监视他。每一个明智的君王都会对自己手握重兵的将军心存疑虑,新铁王雷都也不例外。
但这种话是不能对手下说的,黑铁爵踢了踢那具尸首,吩咐亲兵把他拖出去。他可不希望公主留在军营,军队中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虽然人人心知肚明,但从公主嘴里传出去意义就大不相同,也许会引来朝臣的抨击。公主身边的那个门洪也是麻烦角色,软硬不吃,虽然他的职责是保护公主,不会掺和军政大事,毕竟不是自己人,而且以门洪在王廷的地位和假仁假义的君子做派,杵在那里总是让人不舒服。
刚才那一幕的确是他有意为之,希望公主能被血腥场面吓倒,从而离开军营回王廷,但蕾娜一向以性格倔强著称,这招有多大效果黑铁爵心里也没底。
蕾娜的确没有打算离开,一出帅帐被风一吹就冷静下来。她甚至没有换衣服,只是用一块毛巾把血迹擦了擦,就和她的贴身剑卫-号称霜月之光的门洪一同骑马登上了军营西侧的山丘。
黑铁爵驻军的地方地势本来就高,登上山丘后,东南面的地形更是一览无遗。
“那就是蝶城?”蕾娜公主用马鞭指了指坐落在广袤的深草平原上的银灰色的城邦,在这里,她已能看清城头飘扬的蓝色新月旗帜,和那蝶翅般向两翼伸展的城墙。
“嗯,是的,公主殿下,”门洪只是瞟了一眼蝶城,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公主的坐骑上,山庄虽然并不陡峭,他也不能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听说晴川家族曾以五百子弟兵逼退过两万人的红蛮大军,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门洪对历史颇为稔熟:“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墙,靠五百人打退两万人,那肯定言过其实。当年一役,红蛮缺粮不假,但也是因为部落中有了内乱,才匆匆退兵,从而成就了晴川家的善守之名。”
“原来如此,如今蝶城有多少军队?”
“晴川家自己的部队,不过六七千人。城外还驻扎着两支部队,您看,左面大营黑底金鹰旗帜的是从魔岩城调来增援的天鹰军团,约两万五千人;右边大营来头更大,烈焰雄狮旗帜,肯定是血盟王的亲卫御林军-狮王军团,约一万人。看来血盟对这次会战非常重视。”
蕾娜发现,门洪的见识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剑卫,难怪哥哥只有派他跟着自己到前线才会放心。看到对方有如此多的守军,她不禁有点担心:“人不少啊,那我们有多少人?”
“黑铁爵掌握着新铁最精锐的狼魂军团,约有一万骑兵和两万步兵;还有一支五千人的后备部队,是雷萨亲王率领的龙枪军团。”
“我大伯也要来?”
“龙枪军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投入战斗,亲王负责把投石车和攻城车运来,这些攻城器械行动缓慢,最怕遭到伏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应该过龟背峡了。”
蕾娜有些泄气:“才到龟背峡?”
“以目前军队的调动情况,我看黑铁爵并没有强攻蝶城的打算,他应该希望龙枪军团来得越晚越好,这样他在战场上既少了掣肘,又不会被抢了功劳。防守蝶城的人真是太多了,光粮草一项,就能压跨他们。在机动性上,血盟没有部队能和狼魂军相比,只要粮道被断,城外两个大营瞬间崩溃,到那时,晴川诺是救?还是不救?”
门洪分析得深入透彻,听得蕾娜公主连连点头:“不救,背不起这个罪名;救,又给了我们突击破城的机会。”
“嗯,”见蕾娜公主领悟得如此之快,门洪笑了。
“不过,粮道在战场后方,所经之处都是血盟领地,我们又如何能切断呢?”蕾娜公主可不是那种养尊处优,不喑世事的贵族少女,她提出的问题都在要害上。
“影响战争结果的因素往往在战场之外,公主殿下。天鹰军团和狮王军团在城外迎敌,岂能听从龟缩在城内防守的晴川家指挥,名义上是协防,实际上还有一层牵制的意思。蝶城是血盟的北方门户,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三只拳头,如果力使不到一处,反而会伤到自己。我看,在粮草分配问题上,他们必定会产生严重的矛盾。只要我们的骑兵能抓到机会,穿插到敌人后方,烧了运粮队,血盟军就不战自乱了。”
“啊,”公主恍然大悟:“你真是太狡猾了,不知道我未来的夫君是不是有你这么聪明呢?”
“殿下,您真的打算嫁给他?”
公主冷笑道:“那要看他能不能拿下蝶城。”她的心情变得阴暗,那个男人,并不是她理想中的结婚对象。虽然长得不难看,表面上也很谦恭,却总让她觉得哪里不舒服,像一粒砂子钻进了战靴,倒不出来,但时不时让人心里烦躁发慌。
他尊重公主,但不尊重女人。
“走吧,老头,身为公主,我认为,我有权利也有必要听听我们将军的作战计划,”说着,她勒转马头,一路小跑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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