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八甲的父亲杨七甲没有说谎,杨七甲也是一幅七窍朝天的相貌,父子两个长的是一个比一个丑,简直是从一个丑模子里扒出来的,比起儿子杨八甲来,老子杨七甲的七窍朝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向阳村里的村民称老杨家为奇相之家。
从祖上杨大甲算起,第一代是鼻子朝天,第二代是耳朵朝天,第三代是眼睛朝天,第四代是嘴巴朝天,第五代是下巴朝天。
到了第六代,也就是杨八甲的爷爷杨六甲就要出生的时候,一家人连同左邻右舍在院子里坐了一大圈,合计着杨六甲五官的事。
按照先民留下来的习俗,五官朝天是逆天之相,人要顺天不能逆天,如果只有一个器官逆天,只要这个人老实本分,祈天祷地,也不会有太大的灾难。
老杨家前五代分别单项朝天,如果这杨六甲果真是鼻子、耳朵、眼睛、嘴巴、下巴一齐朝天,这就是反天之相,叫做“大反天”,这时就该把这孩子溺死,否则他将给家族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老杨家向来一脉单传,儿子杨六甲生下来是否会七窍朝天,这让老实巴交的杨五甲夫妇十分忐忑不安。
终于分娩了,杨六甲的五官没有七窍朝天,不仅如此,就连一窍也没有朝天,这让一家人非常高兴,“从此我们老杨家再也没有朝天相了”,杨五甲喊。当晚左邻右舍喝完喜酒,散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待杨五甲夫妇带着十分期待的心情,来仔细端详他们的儿子杨六甲时,见正有一颗绿油油的秃脑袋挤在杨六甲的襁褓里,正用带着哈喇子的绿舌头舔着杨六甲的脸。
最开始还把杨五甲夫妇吓了一大跳,以为这个绿油油的怪物在啃噬着他们的孩子,不过看到这个绿油油的像小狗一样的东西并没有恶意,不仅没有吓到孩子,相反,孩子好像还十分高兴,正和这个绿油油的东西玩得起劲,还时不时的传来嬉笑声。所以夫妇两个也就放心了。
不过有个疑问,这绿东西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它从哪里来的?杨五甲夫妇百思不得其解。其实这个疑问一直到后来的杨七甲,始终没有解开。
疑问归疑问,自从有了这个绿油油的东西陪小杨六甲玩后,倒减轻了杨五甲夫妇的很多负担,最起码上山砍柴下田种地的时候,孩子不用人来照顾了,尤其是有一次家里失火,这个绿东西把小杨六甲从火堆里拉了出来,救了小杨六甲一命,从此,这个绿东西就成了老杨家家庭中的一员了。
杨五甲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小绿狗,杨五甲自认为好听。
然而,后来令杨五甲夫妇感到担心的是,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听到从小杨六甲床上传来“吧唧吧唧”的舔噬声,夫妇两个也曾起来偷偷看过,发现小绿狗总是乐此不疲地舔着小杨六甲,而小杨六甲似乎非常配合,非常愿意被舔。
其实这并不是杨五甲夫妇所担心的,他们担心的是小绿狗那个大舌头舔的方向,别看小绿狗的脑袋只有巴掌大,但它的舌头可是出奇的大,出奇的长,口水粘液也是出奇的多,小绿狗伸出舌头,是从小杨六甲的下巴开始往上舔的,等舔到脑门,再把舌头收回来,继续从下巴开始往上舔,再舔到脑门,如此反复,日日夜夜,孜孜不倦。
这个就是杨五甲夫妇所担心的,他们怕小绿狗把杨六甲舔成七窍朝天!
于是杨五甲夫妇不让小绿狗和小杨六甲睡在一起,也奇了怪了,杨六甲要是没有小绿狗舔着睡觉,就会大哭,号啕大哭,整天整夜的哭,哭得死去活来,杨五甲夫妇没有办法,把小绿狗又重新扔到小杨六甲的襁褓里,舔就舔吧。
随着小杨六甲一天一天地长大,终于长成了七窍朝天。
确切地说,终于被小绿狗舔成了七窍朝天。
而那个小绿狗,似乎也有点七窍朝天的迹象,可能杨六甲也舔它。
当时向阳村里面的人都说老杨家的杨六甲是逆天之相,必遭天祸,可结果杨六甲活得好好的,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无病无灾,几次瘟疫都没咋地。
当时村子里有个李家的姑娘,天生聋哑,没人要,于是嫁给了光棍汉杨六甲,结婚当天,李家姑娘居然张开嘴说了声“我爱你”,会说话了!也听得见了!所以这等逆天说法就一天一天地散去,渐渐被人淡忘了。
后来杨六甲有了儿子,就是杨七甲,杨七甲受了父亲的遗传,生来就是七窍朝天,但不怎么明显,后来使之明显的,还要归功那只小绿狗。
杨七甲出生的当天晚上,小绿狗就离开待了二十多年的杨六甲的被窝,钻进了小杨七甲的襁褓,从此,杨七甲惨遭小绿狗舔噬的日子就开始了。
也从此,杨六甲晚上和老婆行房事的时候,就再也没有那个绿东西贼眉鼠眼地偷看了。
小绿狗搬被窝,这让杨六甲夫妇高兴得不得了,感动得泪流满面,当然也就不去管小绿狗会把杨七甲舔成啥模样了,七窍朝天也好,逆天之相也罢,杨六甲才不在乎这个。
既然杨六甲不在乎,当时啥也不知道的杨七甲想在乎也在乎不起来了。
结果是,杨七甲也终于长成七窍朝天。
轮到杨八甲了,可想而知,依然是七窍朝天。
而此时小绿狗也终于修成正果,经过杨六甲、杨七甲、杨八甲三代人的鼎力配合,小绿狗也终于被反舔成七窍朝天的丑模样,其中杨八甲的功劳是最大的,因为杨八甲舔的最狠。
不过杨八甲不知道以后的杨九甲会不会七窍朝天,他也不想去知道,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能不能当将军。
“能!绝对能!”父亲杨七甲非常肯定地告诉他,“不仅能当将军,还能当大将军!”
“爸爸,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出生的时候来了个算命先生,他给你算过命,说你福造不浅,天命之人。他还说你两个肩膀后面的红色胎记,说那就是一双隐形的翅膀,能带你飞,给你坚强。”
“噢,原来我还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太好了!”杨八甲伸手摸了摸后肩。那里确实有两片红色的胎记,像两片红云一样,罩在肩胛骨上。
杨八甲仰面笑了,两颗大门牙,一葫芦蜂窝眼。他伸出舌头,得意地舔了两下鼻梁子。
杨七甲也仰面笑了,一样的两颗大门牙,一葫芦蜂窝眼。要不怎么说是父子呢,连两个人的言谈举止都一样,杨七甲也同样有一个能舔到鼻梁子上方的舌头,他也舔了两下。
“看你们两个父子笑的。八甲呀,过来,让妈摸摸你,看我的儿子长多高了。”
杨八甲走了过去:“妈,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您的双眼复明的。”
杨八甲的母亲也舔了两下鼻梁子,敢情他们一家三口都有这个绝活。
杨八甲的母亲一边抚摸着孩子,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妈的双眼复明最好,可以看一下我的宝贝儿子,不复明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一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妈就知足了。那些什么大将军啊之类的,咱不强求,咱做一个平凡的村民就行了。”
“不,我要当将军,爸爸说标榜男人的,不是男人的相貌,而是男人的理想。我觉得爸爸说的对,我要当将军,当大将军。”
父亲杨八甲在一边开怀地笑了:“这才是我的儿子,老子平时没白教你。那我再考考你,除了这句话之外,我还说过那句话能够得上男人的?”
“男子汉要自强不息!”杨八甲大声说。
“好,那我再问你,唯一能够和男人并列的两个字是什么字?”父亲杨八甲问。
“勇敢!”
“不对。”
“勤奋!”
“不对。”
“乐观!”
“不对。”
杨八甲冥思苦想,用舌头舔了舔鼻梁,唯一能够和男人并列的两个字?是什么字呢?对了,是这两个字。
“女人!”杨八甲大声道。
父亲摇摇头:“还是不对。”
这时,杨八甲发现母亲在一旁笑了。
“妈,你知道?”
母亲点了点头。
“那唯一能够和男人并列的两个字是什么字呢?”杨八甲急切地问。
“你也长大了,妈现在就给你讲个故事,答案呢,就在故事里面,妈讲故事,你猜答案,怎么样?”母亲说。
“好,好!原来妈妈也会讲故事!”杨八甲很高兴,他最爱听故事了。
母亲看了一下丈夫杨七甲的方向,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杨七甲微笑地向老伴点点头,虽然他也知道她看不见。
母亲讲道:“这个故事是关于我和你爸的故事,一次我上山摘果子,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只蛊雕,蛊雕是一种凶猛的吃人野兽,并能够释放出有毒的烟雾,妈妈的眼睛就是被这蛊雕的烟雾给害的。”
“原来妈妈的眼睛是这么瞎的。那后来呢?”杨八甲问。
“后来你爸挺身而出,挡在了我面前,但此时那只蛊雕已经张开大嘴向我扑来,你爸没有丝毫犹豫,抬起右腿横在了蛊雕的嘴上,当时我清晰地听见你爸爸的骨头被那畜牲嚼烂。随后我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后来,我就和你爸成了亲。”母亲说着,眼角流出了泪花。
杨八甲没有注意到母亲流泪,也没有去想父亲的一只腿是怎么没的,他关注的是父亲怎么杀死的那只蛊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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