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集的君临客栈内——是夜。
我慢慢的喝着水,看着眼前的公孙白——他背对着我坐着,手里依然捧着那把曾经用来砍柴的略弯的一把刀。他睡的那张床的边上,我把寒冰剑放在那,可是,到现在为止,我没有见过他看过它一眼。
我在等无影的消息。因为我不知道,自前几天和何风喝过一次酒后,何风是否依然那样无法自拔,如果还是,我觉得甚至没有必要看几天后的试刀。所以,我让无影跟踪一下何风,看看他现在的状态如何。
我依然看着小白,我不知道,一个人失忆后,是不是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是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如果小白真的一直这样下去,我只能说,那是因为天妒英才。其实,我很希望有一天小白可以恢复过来,拿上那柄寒冰剑,走他自己的路。那样的话,我真的会很开心——不管以后,他会不会再来找我。
“主人,我回来了。”门外,是无影的声音。
“无影,进来吧。”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无影推门进来,我给他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坐下再说。
无影喝了一口水,然后道:“主人,我跟踪了何风一共五天的时间,前两天没有什么变化。从第三天起,他和高姬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一半,黄昏前,他去方家集外的那个小山头上,一个人呆了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睡的。昨天也差不多,只不过,在小山头上呆了一个多时辰,我近距离的观察到,他一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的很痛苦。”
我点了点头,看来何风有一点知耻而后勇的意思。
无影又喝了一口水道:“今天,有点异样。”
我有了点兴趣,道:“什么异样?”
无影笑了笑,道:“今天,何风和高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和她行床帏之事。”
“想不到,他还是能控制住了。”我淡淡一笑。
“不错,不过当时,高姬已经自己解开了衣带。我看到他控制的很痛苦,最后还是忍住了。”无影说道。
“那今天黄昏前,他去了小山头那里了没有?”我问道。
“去了,不过,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在街口,还买了一碗酒喝。”
“哦——这么快。”我淡淡道。
“我看着他睡去了,才回来的。”无影道。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我对无影道。无影点了点头,起身出门。
离试刀的那天还有八天,我知道,何风能够在这个时候能够有意识的控制自己的行为,那至少还不算太晚,如果他能在试刀前恢复自己原来的状态,那么,即便比试输了,而他的对手也绝不会赢得很轻松。至少需要出全力。这样,对于一个刀手来说,输得还有些尊严。
我抬头看了小白一眼,我忽然想道,我应该把小白也带去,让他看看,或许,那样的场面有助于他,会激起他内心深处的剑气。
“小白。”我对小白道。
小白转过了身,抬起头看我。
“该睡觉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说的是另一句话。
小白慢慢站起身,走到他的床边,没有脱外衣,直接睡下,手中的弯刀依然没有放开,床边的剑,他依然没有看。
我缓缓的叹了口气——
已是深夜——
门外忽然有了些很细微的声音——如果那声音不是那么细微,或许我反而不会去注意,毕竟这里是客栈,来往的人会很多,但就因为这么细微,它显示出那个人的刻意而为,所以我才会注意。
那声音在我的门口停下了。
我慢慢起身,看了眼旁边的床上睡着的小白——小白显然睡得很熟。
我小心的走到门口,我感觉到门外的那个人,他就等在那里。
我不由的握住了魔刀,不管是谁,只要他有所动作,我绝对有把握在他入房前用魔刀划破他的咽喉。但是,至少现在,我没有感觉到杀气,所以,我等待着。
“丁公子——”门外那人轻声道。
我退后了两步,淡淡道:“是我,什么事?”
“高大官人有请——”来人道。
“现在?”我皱眉道。
“是的,他让我驾着马车来接你,车就停在大门外。”
我打开了门,门外是一个劲装的中年汉子,一柄刀就插在他的腰间,我注意到他的脚下,是用布包着的,所以,他在走动时才会仅仅发出那么细微的声音。
我看着他的脚下道:“你好像很小心。”
中年汉子道:“无论做什么事,我都很小心。”
“我猜想,高大官人一定很欣赏你这个习惯。”我淡淡一笑道。
“是的,所以他派我来接你。”中年汉子依然是那样不喜不惊的表情。
我走出房门,又顺手带上,然后道:“请前面带路。”
到了高山流水宅前,这一次,没有走大门,也没有通报和等待,中年汉子直接将我带到大厅里面的一间密室门前。
我停下后,看了中年汉子一眼,中年汉子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转身离开。
我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高大官人的声音。
我推门而进,又随手关上——这是一间书房,书房并不算小,但因为三面都放着书柜,所以中间的一点地方明显的小了。
高大官人就坐在书房中央的书桌前,书桌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小小的花篮,花篮中有七八支花,有牡丹、月季、凤仙、海棠等不一,似乎很随意的、凌乱的放着——高大官人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桌上的花篮。
我看到那七八支花长短不一,花叶有多有少,但每一张叶,每一根枝,甚至每一片花瓣显然都经过精心剪裁,在那看似无序之中俨然有一种必然的严谨。每一支花之间的间隔,接触点与接触点之间的比例,竟然是完全一致,我猛然感觉,这不是几支花,而是一个几乎看不出破绽的剑阵——
高大官人缓缓转过头,看着我,这次他没有笑,而是一种肃然:“你看出这些花的奥秘了么?”
我没有再看桌上的花,只是淡淡道:“高大官人深夜请我来不是为看花的吧。”
“我想先知道丁公子的想法,才能决定是不是往下谈。”高大官人有些淡漠。
我发觉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一直以为高大官人那么爱笑,那么和善,不过是因为他的狡猾,笑里藏刀,不过是因为他骨子里生意人本能——他是以刀客来赚钱的。
现在,我终于发现了他的另一面——一个绝对冷静的高手。
我慢慢的闭上眼,慢慢仰起了头——说真的,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高大官人沉默了一会,才道:“其实,我只是想听听丁兄的高见。”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对我的称呼已然从以前的“丁公子”转变为“丁兄”了。
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和像他这样的人打交道,但是,虽然他骗过我,也试图杀过我,但对我表面上一直很客气,而且在柔情的这件事上的处理也令我满意,这是最重要的,我原本就是为柔情而来的。以至于我竟然不那么对他反感。所以,我还是开口了:“其实,对于花篮里,我没有看到花。”
“嗯?继续说——”我看到高大官人眼睛有些发亮。
“我只是看到一个几乎无懈可击,充满杀气的剑阵。”
“为什么是剑阵,而不是别的,或者是刀阵什么的呢?”
“我觉得这就是个剑阵,因为从它出现在我们面前,就注定了它的被动,审视、研究的是我们,所以我们处于主动。而它,虽然那么平静,却是杀机重重,后发制人,无法看透它就无法体会到这种杀气。我认为只有剑才能隐忍不发,蓄势而待,剑气可以在等待中凝聚。如果是刀,那就该全力而发,一刀致命,刀气会在等待中削弱。这也是刀和剑的区别。”我说的很慢,因为我是在边说边思考,我尽量把我的原意完整的表达出来——高大官人想听的就是我的想法——这就是我的想法。
如果不是今晚,不是高大官人率先向我传达他一直隐藏着的身手,我也绝对不会向他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从我进门的那一刻开始,高大官人就主动地向我传达这么一个意思——“其实,我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我们的对话,是高手和高手之间的对话——”
这不是一个笑话——绝对不是。
高大官人显然在思考——许久,他才缓缓道:“那么,丁兄认为何风能不能听懂你的这一番话?”
我淡淡一笑:“我不知道。”
高大官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我认为,这四个字是你说的最好,最重要的四个字。”
我现在又知道了,高大官人在武学造诣上的理解能力绝不比我低。的确,我说的我不知道,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四个字的真正意思是,前面我所说的都是我和高大官人在我们,所处的那个境界里能理解的,但何风就另当别论了,比如,我一直认为以何风的造诣应该不能看懂这个花篮里的奥秘,而高大官人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高大官人缓缓道:“这个花篮刚送到,我立刻让人请你。”
我问道:“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高大官人道:“送花过来的人只说了四个字——一刀中分。”
我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我听说,这个一刀中分的人向来是看中一个高手后,主动约人比试,从没有败过。现在他又找上来,他的意思自然是先想掂量一下你们的能力,值不值的他出刀。如果你们知难而退的话,也就不值得他用刀了。”
高大官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我的观点竟然如此一致。丁兄,我怀疑,你真的是我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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