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近水,林中——柔情的墓就在这里。我承认这绝对是方家集周围风景、风水最好的地方了。我手里拿着两坛酒——一坛是江南的极品女儿红,这是给柔情的,还有一坛是老白干,是给我和柔情的——这里买不到我和他曾经一起喝过的土烧刀。
我看着柔情的墓,心里默默的道:人家都说,道不同不为谋,而你我好酒不同,却能成为朋友,也是一个小小的奇迹,柔情你喜欢喝女儿红,或许就是因为你喜欢柔弱、醉人的爱意,所以你才会喜欢阿金这样的女孩,而我,没有银子的时候,除了土烧刀也只能喝一点水了。现在作为一个魔刀教的主人,虽然不再愁没有银子,但我依然不自觉的喝土烧刀、老白干之类的辣到呛喉咙的酒——或许,是因为,魔刀的关系。
我不知道,究竟是魔刀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魔刀——或者两者都兼有。我只知道,是魔刀溶入了我,它的直接甚至一刀致命,不经意的让我选择土烧刀、老白干之类的酒,它们虽然属劣质酒,但不是如魔刀般直接干脆,没有一点含蓄么?而我依然在和魔刀的合作中占据着主导,虽然,偶尔在我遇到强烈的外来的刺激时,会感觉到魔刀的响应,但是,我可以说魔刀已经完全的受命于我,尽管经过那夜雨水中痛苦的洗礼后,我能够越来越多的感觉魔刀传给我的力量——可惜,这一切,就算说出来,柔情也不会理解,唯一能理解的就是公孙同——那个老人——寒冰剑的主人。我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我要放弃魔刀的话,我一定会在公孙同的墓前把魔刀和寒冰剑熔在一起。
从老人的茅屋中出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为什么从前那些练刀的日子是那么痛苦——因为身体上的伤痛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内心的痛苦。
当初,随着我越来越长大,老爷爷给我的练刀任务也越来越重,而那时,我还没有控制魔刀带给我魔意的那种意志,或者说魔刀给我的魔意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意志。
我清楚的记得我练刀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常常因为失去意志而晕倒,而那时,老爷爷总是冷酷无情的把我拖到冰冷的山溪中,那是一种我至今难忘的痛苦感觉——我的身上因为冰冷的溪水而冻得抽筋,但是内心却因为受魔刀的魔意影响而炙热的几乎烧起来——那种冰与火的双层打击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永远不能体会的。
但是,比起老人公孙同,我觉得我依然不算什么——因为,他的那种痛苦是以失去至爱的连续多重打击下才能够升华到可以和寒冰剑带给他的魔意相抵抗,虽然,和我一样,最后都因为战胜魔意而免于走火入魔,只不过和我相比,他的代价更大。
但我,偶尔依然感到茫然,我不知道我练刀的终点在哪里。无论我将来能达到什么境界,到最后一样渐渐老去,等我到足够老的时候,不要说高手,就算山野村夫也会毫不费力的打倒我。那曾经的境界——岂非最后都成空?
和老人的那一席谈话让我懂得了许多,可惜他走的太快,让我有了更多的茫然。
——
远处,扬起了乡间的炊烟,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叫,中间夹杂着小孩的吵闹声,大人的呵斥声——一切的一切,在我所看来,听来都是那么的温馨,令人感动。
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实,老白干里面,还有一半是留给柔情的,另一半我已喝掉。
柔情的墓碑上简简单单的刻着——刀客柔情之墓。我用魔刀将“刀客”两个字抹去,刻上“挚友”,在墓碑的最下面刻上“丁当肃立”四个字。
天空中,万里无云。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不下雨,在我心里今天本应下雨,因为如果下雨,我的心情会好一点,那么我的眼眶湿润就有了理由。只可惜,天不遂人之事往往十之八九,就如人生一样——
在方家集最大的一家酒店内,我才刚刚喝了一杯,对面就有人坐下了,居然是何风。
我淡淡一笑,道:“你好。”
何风看着我,道:“可不可以请我喝碗酒?”
我拿起桌边的一个空碗,倒了一碗,推到他面前:“酒不是好酒,如果不介意,请吧。”
何风拿起碗喝了一口,然后道:“知道为什么要你请我喝酒么?”
我笑了笑道:“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请你喝酒。”
何风忽然一笑,我感觉他笑的有些凄然。
“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些事。”何风漠然道。
“哦,那我洗耳恭听。”我淡淡道。
“你或许不知道,当年我和宋无情,彭十一是朋友。”
“哦,那现在不是了?”
“现在——我和宋无情依然是朋友,所以,那天他败给你的事我也知道。只是,小宋说他败的很惨,因为你甚至没有拔出刀来。而彭十一,原来我一直视为大哥,可是他却经常为官府做事,和我们也渐渐不再往来。”
“或许,是因为他有个妹妹在六扇门做捕快。”我淡淡道。
“哦,看来你见过他们兄妹。”何风道。
“不错。”我点了点头。
“因为小宋家境不错,所以依然做他的江湖人,而我,因为家境不好,只能出去做事,但是,除了用刀,我什么也不会。所以最后我只有做刀客。”
“可是,现在看样子你也不错啊。”我看着何风道。
何风接着道:“我知道,那天你见到我和高姬在一起后,一定很看不起我。”
我淡淡一笑,道:“何兄言重了,你我原本就不熟悉,又何来看轻看重。”
何风呆呆的道:“是啊,不错,不错。”
我替他又倒了些酒,道:“既然喝了,就多喝几碗。”
何风点了点头,道:“可能你不知道,有时候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我嚼了一颗花生,接着道:“可能何兄误会了,我想说,何兄的事和我无关,而且我也不想听这些事。”
何风居然脸红了一下,道:“对不起,我把话扯远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以丁兄的技艺为何不去找那个一刀中分的人?”
我看着何风道:“过几天,你不是和他比试么?”
何风道:“说是比试,只不过是各大派出钱找高大官人要杀那个一刀中分的人。”
我微一愣,这我倒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说起来是中原大派,居然因为对付不了一个外邦的刀手而找刀客解决。只不过,我有些怀疑这次他们找的那个人是不是真正的那个人。因为他们曾经把公孙同的弟子万鹏也当成那个一刀中分的人。
何风喝了口酒,又继续道:“其实,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我一笑道:“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又没有见过他出刀。”
“因为,我见过死在他刀下的江南长云镖局的总镖头林为的尸体。我一见那样霸气的刀法就知道,我根本没有胜算。”
我问道:“那你为什么还答应?”
“我不知道——”
我简直感到好笑:“不知道?你就答应下来了?”
何风有些吃力的解释道:“不过,我觉得这些年了,我活的也并不怎么样,只是,见到高姬之后,我才发现自己还有一点激情——可是我又不愿陷入,所以我明知没有胜算,还是答应了。”
我缓缓的喝了一口酒,道:“这么说来,你只是想逃避现在的生活?”
何风一时无语,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我再次给他倒满,然后道:“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何风道:“对不起,我平时不大说话,所以——一直说不到重点上。”
我说道:“那现在,你可不可以直接说一下重点?”
何风舔了舔嘴唇,道:“我只是想,如果我死了的话,你可不可以和那个人决一刀?”
我看着他,道:“为什么?”
“我想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阻止那个一刀中分的人。”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杀的是我们中原武林的人,难道你不想为中原武林除害?”何风有些激动的站起来。
我依然很冷静,我冷冷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么?”何风大声道。
我冷冷道:“那为什么你的手在抖?”
“我——”
“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心虚,一个刀手的手是绝对不会发抖的,除非你的手已不能用刀。”我冷冷道。
我的话显然击中了他的要害,何风有些颓唐的坐了下来,许久,无语。
我缓缓道:“如果没有别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
“那你决定说了?”
“好吧,我这么做是为了高姬。”
“哦?和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何风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高大官人说,如果我失败,那么他就把高姬卖到**院。所以,我想如果我失败了,你能够为我击败他,高大官人也就不会——”
我不知道何风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在那个女人面前,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他甚至连死后都在想怎么为那女人安排——
原来为了一个女人,男人居然可以这么弱智。
我站起身,看了满脸羞愧的何风一眼道:“你真的陷入太深了,已经无法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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