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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忆父伤怀
书名：崇祯宝剑鸳鸯谱 作者：江景明月 更新时间：2012-12-12 12:00 字数：3117
“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却没想到，连你也想占我的便宜！”李思成轻薄的话刺伤了史翠芬的自尊心，她突然伏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你别，快别哭，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李思成一听到女人的哭声，心神大乱。可是，不管他怎么劝，史翠芬还是哭。他感到忐忑不安了，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嘟嘟嘟！”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不好，马士英那个贼来了！”来者的脚步声很沉重，李思成知道肯定不是学武之人，可他偏说是马士英，目的无非就是想止住史翠芬的哭声。
这一招果然果然奏效，史翠芬打了个激灵，随后宝剑出鞘，摆开姿势，准备迎敌。
“客官，我给你们端酒菜来了。”外面响起店家的声音。
史翠芬松了口气，缓缓地把剑收起来。李思成则把头转到一边，偷偷地发笑。
“史姑娘，床只有一张，今晚咱们怎么个睡法？”晚饭后，李思成又故意问史翠芬。其实，他心里早就想好了，史翠芬睡床铺，他睡地铺。
史翠芬在想心事，不吱声。
“你怎么啦？难道你在想你的家人？”李思成见到史翠芬这副愁容，怕再惹她哭，便不敢再开玩笑了。
谁知这句话触动了史翠芬的痛处，她又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哎，你又哭了，都怪我这张臭嘴，该打！该打！”李思成朝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李大哥，请你别这样，我并没有怪你，只怪我自己命苦啊！”史翠芬伤心地说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李思成的心情也变得阴郁起来，“跟你一样，我也感觉自己很不幸，尽管有一个曾经干出一番轰轰隆隆大事业的的父亲，然而，自从小至今，我竟连一面都没见着，他是生是死，至今还是谜……”
“你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你的父亲很了不起呢？你的父亲是谁呀？”
“李自成。”
“啊，闯王李自成真是你的父亲？”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名字叫张思成，可是有一天，养父张煌言突然对我说，李自成就是我的父亲，在湖北九宫山神秘失踪了，所以他叫我出来寻找……”
“闯王福大命大，也许还活着呢！”叹了叹气，史翠芬说道，“可是，我的父亲早就不在人世了，一想他我就伤心。”
“那，你的父亲是谁？”
“史可法。”
“哦，原来史可法史督师是你的父亲呀！养父时常跟我提起你父亲抗击清兵的故事，说你父亲是个光明磊落、智勇双全而且又顾全大局的人，弘光朝如果多几个像他那样的人，也许就不会早早地灭亡了！”停了一下，李思成又说道，“听说当年扬州城破之后，清兵屠城十日，血流成河，由于尸体太多，天热又都腐烂了，无法认出史督师，为了纪念他，人们给他修了一个衣冠墓，有这么回事吗？”
“往事不堪回首，一回想起当年事我便情绪激动，不能自己。”回忆起难忘的往事，史翠芬热泪盈眶，“在我的心目中，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尽管当时弘光朝内部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但父亲仍以大局为重，积极抗击清兵。围攻扬州之初，清兵人数高达五万，而父亲手下的士卒不过万余人，由于父亲指挥得力，英勇善战，扬州被围攻了三个多月，仍然固若金汤，牢不可破。后来清兵头目多铎亲自带领十多万人赶来增援，并带来了十门红夷大炮，他为了减少损失，多次派明降将以高官厚禄去诱降，但每次都遭到父亲的严词拒绝。父亲慷慨表示：‘城亡与亡，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多铎见劝降失败，便下令攻城。后来，西门被攻破了。扬州城因此陷落。父亲率部继续与清军展开巷战，因寡不敌众而被俘，后又因不肯归降而被害。由于父亲的顽强抵抗，使攻城的清兵遭到巨大的损失，多铎非常恼恨，便在扬州城内进行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大屠杀延续了十天，死亡将近百万人，据说能逃出城去的不足百人……我和哥哥史德威就是在父亲的亲兵的拼死掩护下，才得以逃出来的。后来我们偷偷潜回扬州城寻找父亲的遗体，然而只找到父亲生前穿过的袍子和用过的笏板，便把它们埋葬在扬州城外的梅花岭上。离开扬州之时，我们与一股清兵相遇，经过一番厮杀，我总算逃出敌人的魔掌，然而却与哥哥失散了。此后，我四处寻找哥哥，都没有任何结果，后来无意中遇见了个姓马的那个贼，他便像游魂野鬼似的纠缠我不放……”
“马士英对你似乎很熟悉，你是何时与他相识的？”
“可以说，假若没有我父亲，便没有他的今日！父亲做知县时，有一天上街巡查，看见一个小孩被几个粗汉追打，拦住他们一问才知道，这个小孩叫马士英，双亲早亡，从小无人管束，又无生活来源，只能靠做贼过日子。父亲见他可怜，就收他为义子，不仅送他去私塾念书，而且还将史家剑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
“他口口声声说你是他娘子，难道你父亲将你许配给他了？”李思成笑地问道。
“没有！”犹豫了一下，史翠芬才说道，“也许，是因为以前跟他说了一句戏言，他便信以为真吧！”
“什么戏言？”
“小时候，我喜欢放风筝。有一次，我在院子里放风筝。一不小心，风筝给树枝缠住了。我想尽了各种各样的法子，都没办法把风筝拿下来。后来马士英正好路过，我便哀求他帮我拿下来。他眼珠子一转，说要我亲他一下才肯帮这个忙。我对他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自然不答应。可是，不满足他这个条件，他就不肯帮我的忙。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哄他说，等风筝取下来了，我再亲你。他信以为真，像猴子一般爬上树，很快地把风筝取了下来。风筝一到手，我却反悔了，死活不肯亲他。他便缠住我不放，后来将我的风筝抢去了。为了拿回风筝，我又骗他说：‘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不敢亲你，等我长大后，一定嫁给你，行了吧？你快还我风筝啊！’‘太好了！’他一听便乐了，很快地把风筝还给了我，‘我有小娘子了！我有小娘子了！’从那以后，他见到我时，总是厚颜无耻叫我娘子，我气不过，便骂他是贼……”
“你父亲一生光明磊落，竟收养了一个无赖之徒，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啊！”
“马士英油嘴滑舌，又善于揣测人心，父亲想做但又无暇去做的事情，他却总能不动声色地去做了；父亲有时因遇到棘手的问题而愁肠百结之时，他便主动出谋献策，最终使问题迎刃而解，因此博得了父亲的好感、信任与厚爱，成为了父亲身边的红人，就连我哥哥对他也言听计从。而当我跟父亲说马士英不可靠时，反而被父亲痛骂一顿。当清兵围攻扬州城时，父亲竟把防守西门的重任交给了马士英，然而，首先被清兵攻破的，却恰恰是西门。后来遇见马士英，我便责骂他说，清兵就是从你防守的西门攻进城去的，你贪生怕死，自己弃城而逃，你对得起死去的父亲吗？他却笑嘻嘻地说，我逃出来是为了你好啊，若是我死了，你怎么办？父亲临死前留下遗嘱说，让我娶你为妻，好好照顾你，因此，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不能再到处乱跑了！我不想听他胡说，立即转身便走，谁知他却像幽灵一样缠住我不放。他的武功是我父亲传授的，尽管我比他先学，然而他的悟性比我好，所以我总是打不赢他……”
“假若你父亲还活着，也许会将你许配给马士英吧！”李思成瞅了瞅史翠芬。
“我宁可死，也决不会嫁给这种无赖之徒。”史翠芬咬了咬嘴唇。
“你如此刚强，真可谓女中豪杰，让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顶礼膜拜啊！”李思成笑道。
“你说这话的语气啊，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史翠芬白了李思成一眼。
“是吗？”李思成脸色微红了，“你不是说你有个哥哥吗？现在你连他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吗？”
“自从在扬州城外失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哥哥，不知道他到底怎样了。”说罢，史翠芬直抹眼泪。
“你不要伤心，”李思成最怕见到女人掉眼泪了，所以安慰她说，“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哥哥不会有事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去找哥哥，你总该高兴了吧？”
史翠芬这才破涕为笑。
“喔喔喔！喔喔喔……”窗外传来了公鸡的破晓声，再望窗外的天空，已经显露出鱼肚白。
“窸窸窸……”细微的走动声音突然从屋顶上传下来。抬头一看，发现屋顶不知何时被人移动了一块瓦片，现出一个小小的洞口——那人偷窥多时，自己竟没有发觉，李思成不由大怒，飞快地抽出宝剑，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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