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一见钟情痴恋景轩,三番辞爱不嫁天杰
李景轩、李君逸、刘熙熙、王汉明、王婷奕、飞雪、红梅七人回往厢房。走廊中,李君逸道:“飞雪,你那个是什么鼎,这么厉害?”飞雪道:“是三分鼎;不过是些小把戏。你们的武功才叫厉害呢——四个人的真气足以抵御百万蚁精。”李君逸骄傲道:“那是!不过,我的《落琼剑法》才练到第二式;要是练到顶层,就天下无敌了!”李景轩挖苦道:“是啊。从十岁练会第一式以后,到几天前才学好第二式。估计你天下无敌时也老得不能动了。”
走到李景轩和王汉明的房门前,大家都止步了。刘熙熙胆怯道:“还能进去吗?”红梅道:“没事了。可以进去了。”进屋,大家坐罢。飞雪唤红梅将床脚的蚁洞再次堵上,并嘱咐道:“以后可千万别再找什么蚁窝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王汉明道:“卧龙先生的遗体不是在定军山吗?怎么会……”大家闻言都静了下来。飞雪道:“当年先祖仙游之后,遗骸一直都置放在成都。但族中传说有我辈先人将先祖遗骸迁灵此地;并倚丘而建了乾坤冢,以供先祖在天之灵。还有传说说冢中有上古的宝物,只是从无人得见。不过,族规规定诸葛后裔不准进入乾坤冢,多年来也就无人问津了。我们也不再调查此事,权且当作敬畏先人之举。”王婷奕道:“幸好这些蚂蚁只是糟践一些吃的。要不然,我们的衣服、银子统统要没了。”李景轩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真像汉明说的那样:乾坤冢里有什么蚁精,不是要遭殃了吗?”刘熙熙接道:“是啊!人人都知卧龙先生长眠于定军山。村子里的规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迟早要误事的。”李君逸道:“不如,我们先杀进乾坤冢,根除蚁乱。反正,我们也不是诸葛后裔,不用守这些规矩。”飞雪阻道:“不可不可。族中人都虔信此事,如果贸然入冢,是会激起公愤的。大家的好意飞雪心领了。不过,作为诸葛氏的传人,无论冢中如何,我都愿意承受。”
红梅点好了薰香,道:“这屋里气味儿太重,还得再熏一熏。”飞雪遣她往诸葛世林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料理的。随后,红梅便来到正院。她正和诸葛世林说话之际,门人来报,说天杰来了。沉了片刻,天杰喜气洋洋地走进正堂,给诸葛世林作揖之后,又唤门人搬了两个簏箱进来。箱盖上还系着红绸缀花。“伯父,这些小小礼色,请笑纳,”他道,“小侄爹娘早殁,伯父待我如子。这份恩情小侄一直铭记在心。我与飞雪,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敢算得青梅竹马,也日久生情了。现而今,我们都成年了;既已出了五福,便求伯父将飞雪下嫁于我。小侄一定百般呵护,不敢怠慢。”诸葛世林笑道:“噢?你这算是来提亲的喽?”天杰道:“不不不。这只是拜访之礼。待改日,飞雪妹妹定了话以后再下聘来提亲。”“嗯……你们到了谈婚论嫁之年,是着实该斟酌斟酌了;”诸葛世林捻须片刻,道,“天杰,你一表人才,往日对飞雪的种种,我也都看在眼里了。只是,待我问定飞雪之后才好定论。你看……”天杰立刻道:“该是如此,该是如此。小侄回去静候,改时再来讨教佳音。”说罢,他便退身走了。诸葛世林呷了一口茶,叫红梅去叫飞雪。
红梅心中想道:“且要说喜欢,依我看新来的那个李景轩倒是更符合小姐的心意。这个天杰少爷,虽说对小姐死心塌地,但就他那副贪生怕死、恃强凌弱的嘴脸,连我这个小丫鬟也都是难以入目的。小姐也最因为他丝毫没有敢做敢当、光明磊落的阳气而从骨子里讨厌他。从小姐对李景轩的眼神来看,他才有可能是小姐一直悄悄跟我说的那个梦中人。今天这事一压下来,这么长时间的问题总要有解决才好。只是老爷仿佛不大喜欢那一伙新人;对李景轩的印象自然也不会太好。更何况他对天杰少爷感觉很好,又更不会答应将小姐许配给外姓人的。再说,那五个人是不会安心留在村里的。这可麻烦了。”
红梅到厢房时,这几人正说笑着呢。桌上摆着三坛酒和六只盅,是在行令。刘熙熙道:“惟有志也,故自警。”李君逸接道:“惟无志也,故放纵。”王汉明道:“惟自警也,故勤奋。”飞雪道:“惟放纵也,故慵懒。”李景轩道:“惟勤奋也,故博学。”王婷奕道:“惟慵懒也,故无知。”刘熙熙又道:“惟博学也,故立于世。”李君逸此时词藻已尽,正欲“口吐莲花”。红梅接道:“惟无知也,故败于世。”大家一阵掌声。刘熙熙道:“红梅好文采!”红梅道:“都是小姐读书时听会的皮毛。”王汉明便劝道:“罚酒罚酒!”众人正灌李君逸酒时,红梅附在飞雪耳边说了方才之事。飞雪辞了众人,便与之出来了。
飞雪问道:“爹叫我什么事啊?”红梅道:“刚才天杰少爷抬了两箱子礼来找老爷,说要娶你过门。”“什么?”飞雪站住了,脸色煞是难看。须臾,她便挥袖大步前去。
“不嫁!”飞雪和诸葛世林在大堂闹了起来。飞雪喊道:“不嫁不嫁不嫁就是不嫁!”诸葛世林道:“为什么?——人家天杰对你百依百顺,一往情深,有什么不好?”飞雪道:“就是因为他百依百顺,什么都听我的,才没有一点儿男子气概。我嫁出去是为了要一个能保护我的丈夫,不是一个听我使唤的奴隶!”诸葛世林道:“天杰怎么了?以他的武功保护不了你吗?”飞雪道:“他的武功?昨天您也看到了:婷奕和君逸两个女孩子就能把他打败了。更何况,他到现在连我的飞翎术都胜不了!”诸葛世林道:“飞翎术是族长一室单传的。没有能超过你的,你还就不嫁了?咱们族内,只有与你爹平辈的几个人能胜得了你。武功算什么?练不好可以再练。等你过了门,爹不妨把飞翎术也传授与他。”飞雪道:“爹!两个人成为夫妻是需要感情的。如果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谈婚论嫁,何不让他娶上几头母猪回家做老婆?”诸葛世林喘着粗气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飞雪道:“可我跟他培养了十几年,也不见有什么感情;还不如新来的几个人说笑得开心……”诸葛世林拍案而起,斥道:“说到底你还是看上那个姓李的了。他是外姓人!除了武功好些,长相好些,你还了解他什么?再说,那个王婷奕和他关系非同一般,你难道不知道吗?”飞雪喊道:“不是为了他!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看不惯诸葛天杰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反正我就是不嫁!”诸葛世林道:“既然与他人无关,那你就嫁!”飞雪还道:“不嫁!”诸葛世林道:“父母之命,你敢不从?!”飞雪道:“不嫁不嫁不嫁就是不嫁!要嫁你去嫁他好了!”只听啪的一声,诸葛世林一记耳光砸在飞雪脸上。飞雪不堪其辱,涌泪而奔向门外。
飞雪跑回房里,痛哭着,那么伤心。因为娘死得早,且又没留下子嗣,诸葛世林对她是十分疼爱的,从没打过一下。可今天,为了这点子事,她挨了生平第一记耳光,肯定好受不了。红梅递了毛巾过去。飞雪一把抱住她的腰,失声地哭了。红梅能感觉到那是一股发自心底的撕扯之音:“我不想嫁,不想……”
有人敲门。飞雪止了哭声,匆拭泪水。红梅问道:“谁呀?”外面人应道:“李景轩。”飞雪示意红梅去开门。门开之后,李景轩兴高采烈道:“哎,飞雪,你真在这儿呢!干吗还不会去呀?我们都还等着你呢。”见飞雪眼圈微红,李景轩意识到不太对劲,奇怪地看着红梅。红梅趁机道:“李公子,快劝劝小姐吧。她都哭了半个时辰了。我怎么劝也没用。”言罢,她便出去了。
屋内两人都站着。飞雪的眼睛微红泛晕,泪水还盈在眶里。她又用昨天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景轩——充满浓蜜,目不转睛。李景轩看着她眼里自己的影子,在眸睫间随着泪花闪动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理性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飞雪并没有回答,还是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忽然,两行泪珠躺下她的脸颊,犹如两条从山涧涌出的清泉,还仿佛带着琤琤的声音。她猛地扑上去,一把拥住李景轩;脸搭在他的肩膀上,再一次滚动着热泪,失声痛哭了。……
刘熙熙又道:“一条鲤鱼水中游。”王婷奕接道:“两只黄鹂对凝眸。”王汉明道:“三株松柏擎天立。”李君逸想了想,道:“四簇红蕊坠梢头。”四人欢呼一阵。作罢,刘熙熙道:“五彩祥云天涯守。”王汉明抢先道:“六道霞绮黄昏后。”王婷奕又接道:“七星成匙舀天水。”李君逸又冥想一阵,实在没了,作气道:“八……八人喝酒没个够。”众人笑成一片。王汉明问道:“为……为什么是八个人呢?”李君逸一本正经道:“那天上不是有七个仙女吗?再加上一个王母娘娘,不就是八个人了吗?”见众人大笑不止,她又道:“笑笑笑,笑什么笑?要是我哥在……哎,还真是的,他怎么还没回来呀?”王汉明道:“也许是没找着飞雪的房间。一会儿就回来了。——君逸,你太逗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王婷奕真是担了一份心。
听了飞雪说的一切,李景轩才更懂得昨夜她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原来,那个“痴情女孩”便是她自己。飞雪仍道:“我跟天杰虽然一起长大,但我对他真地没什么好感。‘感情是不能强求的。’”李景轩笑道:“你还真记着呢。”飞雪道:“当然。每当我想起梦中的那个人时,每当我要面对不能和他在一起这个现实时,每当我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时,我就会用你这句话来警醒自己。”她注视着李景轩。李景轩便道:“这么说,你已经和他相遇了?”飞雪道:“是。我和他已认识很久了。”李景轩道:“那为什么不让你爹把你嫁给他呢?”飞雪道:“我爹不会答应的。这也许就是宿命。景轩,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很让人讨厌?”李景轩道:“没有啊!我觉得你很热情、很真诚,又不保守旧规矩,为人很不错的。”飞雪道:“真的?”李景轩道:“真的!其实,你完全可以去追求他。即使他已心有所属,你也可以把自己展示给他,然后让他自己去做选择。那样,他还是仍然不选择你,你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你这样日思夜想折磨自己,想等待有一天他发现这里有一个爱他要死的人;我估计会很痛苦,希望也会很小很小的。”飞雪道:“不行不行。我根本配不上他……”李景轩道:“为什么?”飞雪沉默了一会儿,道:“你闭上眼睛。”李景轩虽不知道什么,只想她此时伤心过度,难免耍些脾气,便依着她去做。过了一会儿,飞雪忽地搂住他的肩颈,吻住他的侧脸。顿时,一股热血涌上李景轩的心头,冲得他火辣辣的。飞雪含泪道:“因为,那个梦中的天使,就是你。”她顿了片刻,继续道:“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便已知道你就是我梦中的那个人。刚一开始,我还不敢相信。但后来,我真地爱上你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婷奕。我也本没想奢求什么,因为我知道:咱们两个是根本不可能的。你不是高隆村的人,也决不会甘心就在村中住下去。”李景轩想说些什么,刚吐出一个“我”。飞雪又道:“不用说了。我已经很庆幸,很感激上苍能让我见你一面;就算圆了这个梦了吧。你不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办吗?我会说服我爹的。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了。”李景轩道:“那天杰……”飞雪道:“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我……谁也不嫁。刚才,是我情不自禁……一时失态,对不起。还有,我想求你一件事:刚才我跟你说的一切,都是我的小秘密。你不要和任何人说,好吗?”李景轩皱着眉头,道:“那你怎么办?”飞雪笑道:“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有丝毫的内疚。爱你,是我心甘情愿的。这都是正常的。爱,不就是一番心甘情愿吗?我没有关系,闲下来的时候,想想你,已经很幸福了。”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飞雪的一个吻、一番话,把李景轩弄得糊里糊涂的。李景轩心中想道:“的确,我喜欢的是婷奕,不是她。可她说完这一番话以后,我总觉得很对不起她似的。看她勉强把眼泪收回,露出笑容时,这种莫名的感觉便越发地强烈。”飞雪走到床边,拿起昨天的那件衣服,道:“能不能,把这件衣服送给我?”李景轩道:“当然能啊。”飞雪笑了笑,道:“为什么你的衣服会有这么特别、这么好闻的香味儿?用的是什么香料?”李景轩道:“没什么香料。我从小就这样:一出汗,汗里就带着这种柚子叶的味道,浸得衣服被褥都是。”飞雪道:“这种香,比我爹他们用的名贵香草好闻多了,可又丝毫不像我们女儿家的这样胭脂气。太神奇了。那你走到哪儿,哪儿就都会留下这种香味儿?”李景轩搔头道:“没那么夸张。只是靠得近些就闻得见。”“即使这样,世上恐怕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人了。”飞雪眼泪已逝,再不见刚才的样子。
“哥!哥!”“景轩哥哥,景轩哥哥!”听得这声音,李景轩开门出去,果见那四人都寻来了。
刘熙熙笑道:“景轩哥哥,总算找到你了。”王婷奕看了看他和飞雪,道:“我们还以为你迷路了呢,去了一个时辰都不回来。”李君逸笑道:“哦,原来和飞雪在屋里闲聊呢。是不是什么浓什么浓……”王婷奕硬声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飞雪连连解释道:“各位千万别误会!刚才景轩来时,正恰红梅来回话。听说天杰向我爹提亲的事儿,他才坐下来闲聊的。”李君逸愕道:“提亲?飞雪,你可千万不能嫁给那种人渣!你知道吗?”李景轩向王婷奕走去,道:“天杰要娶飞雪。我们不过是闲聊聊。”此时,红梅从远处吁吁而来,道:“小姐小姐,天杰少爷又来了。老爷叫你赶快去呢!”
但见正堂之上,诸葛世林正襟危坐。诸葛天杰喜眉乐目,道:“伯父,小侄心仪飞雪已久,迫切如是;等不及又来请教消息,冒昧之至……”诸葛世林抬手道:“不必客气。”天杰探问道:“飞雪她,是不是已经答应了?”诸葛世林沉默一阵,捻须道:“哎——”话未出口,飞雪自屏风后而入,破口道:“白日做梦!”当场,天杰喜色全无,阴云盖脸。诸葛世林惊愕灌顶,目瞪须直。
飞雪说罢,坐在天杰对面的交椅上。天杰见状,马上起身笑道:“是谁惹了飞雪呀?叫飞雪如此动气,简直该死!红梅,你怎么没伺候好小姐呀!”飞雪道:“少在这里夹枪带棒地骂人!你刚才不是问我爹结果吗?我现在亲自告诉你:我不嫁!”诸葛世林斥道:“飞雪!不许胡闹!”天杰当即赔笑道:“伯父莫动怒。飞雪自小冰雪聪明,最是灵慧通透的人,也最爱开玩笑了。”飞雪道:“谁跟你开玩笑?我说不嫁就是不嫁!”诸葛世林拍案而起,道:“反了反了,都要造反了!”红梅马上去搀扶。天杰怪道:“为什么?”诸葛世林愤怒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姓李的!”天杰猜测道:“李景轩?”飞雪一怒之下,道:“对!就是因为他!他虽是外姓人,可也比你这个不成大器的窝囊废要强得多得多得多得多!!”天杰暗下絮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片刻,他又道:“飞雪,他不是什么好人!”飞雪驳道:“只有不是好人的人才认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坏人。我警告你,这件事别再妄想。就算我喜欢全世界的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你!”说完,她起身便走了。诸葛世林怒道:“天杰,你放心……”话未尽,天杰也走了。
李君逸惊道:“我的天哪!世上竟有这么死皮赖脸的人!这个人渣简直不要脸!”刘熙熙道:“为什么飞雪她爹一定要把她嫁给天杰呢?两个人没有感情,会长久吗?”李君逸道:“幸好她自己不同意。这一点,我还是挺佩服她的。”这几人都向丘陵那边的平地方向走去。李景轩牵起王婷奕的手,止步,目视她道:“相信我:我只喜欢你一个。”王婷奕看着他;他看着王婷奕。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王汉明走过来,道:“我相信景轩。他不会欺骗我的好妹妹的。”王婷奕微笑着。李景轩屈膝仰视笑问道:“不生气了?”王婷奕转头道:“谁有闲情生你的气?”王汉明道:“不生气就对啦。我猜,飞雪也是被天杰这事儿逼的够呛,才找景轩诉诉衷肠而已。要说那个天杰也真是不上档次,居然间接欺负我妹妹!他要是再来,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打滚!”
此时众人身后突然横跃出一人:正是诸葛天杰!他手持青风剑,满脸怒气,道:“李景轩,你抢走了飞雪,我要与你决一死战!——”李君逸大笑道:“是你自己不能捧得美人归,只能怨你自己无能,关我哥什么事!”天杰道:“要不是他,飞雪肯定答应跟我成亲!”李君逸又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癞蛤蟆想也吃天鹅肉?够不着葡萄还说葡萄酸!”刘熙熙悄声道:“君逸姐姐,你这两句话怎么连成一句说了?”李君逸并未理会,继续道:“就是因为你,弄得婷奕愁眉不展,差点儿和我哥绝交。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倒先跑来找茬!”王汉明笑道:“昨天宴会上,君逸你使酒骂座没骂够吧?要不要我们今天再继续呀?”李君逸不解道:“什么‘屎酒’?我今天要用‘屎酒’给他洗洗脑袋!”
李君逸跃步上前,连环四掌先杀了天杰的锐势。天杰挥剑相向,腾空倒立后翻,以剑为轴转钻袭来。李君逸回退。王汉明凌空而上,双脚顺次踏在青风剑剑身上,而后腾空落地。天杰右掌撑地,飞身跃起。待他挥剑又来,王汉明、李君逸一同出招,并行剑之两侧;分袭天杰两肩。天杰向右挥剑,转体踢腿。王汉明仰卧避锋。李君逸出交错疾速之拳御腿。天杰剑入土地,又抛入空中。王汉明、李君逸各自避让,倒转回身。待三人各自立定,天杰弓步擒拿,气运丹田;掌中注入真气。王汉明、李君逸也打通任督二脉。王汉明小臂交叉,翻覆双掌,空中行圆,归结小腹,以真气催动出掌。李君逸两掌顺次转画同圆,归结前胸,交替运气,掌风携真气出击。两股真气对峙一刻。天杰终不敌,被打出丈余外。
待李君逸欲乘胜追击,续击倒卧在地上的天杰一掌时,诸葛世林轻功而来,替天杰御住她。诸葛世林道:“以二对一,胜之不武吧?”李君逸大怒道:“你老糊涂了吧?他有剑,我们可没有!”“臭丫头!”他一边骂,一边出掌打中李君逸。李君逸当下被震出两丈。李景轩放开王婷奕的手,一个跟斗上去接住妹妹。李君逸还欲还嘴,李景轩暗示她稍安勿躁,又道:“诸葛前辈说的对。既然天杰是冲着我来的,就该我一对一地迎接挑战。”天杰大喊道:“受死吧!”
天杰右手持剑,锋芒下挥,狂奔而来。其步法急速,根基扎实;但气息不匀,内力不深。将近,他垫脚腾空扬剑劈下。李景轩左脚为轴,右肩后撤。天杰右挥剑柄,他前腾空翻。李景轩手即落地之际,天杰下蹲平铲,荡剑回锋。李景轩用力撑地,反弹向上,转身后翻。几十回合只在瞬息之间,天杰却不得近其衣衫半点。杀机近狂之下,天杰狂舞青风剑。其身若腾蛟,剑气四溢,扫荡之间,弑声如霹如雳。其面目若似狰狞,双目瞠瞪欲出,如无性之怪兽。李景轩定足稳脚,掌下凝聚真气,进而向心转上,提肘供腰;终而射出六成真气,吸固住已势如破竹的天杰;又两掌旋转,再一交换,将天杰复打出去。天杰为躲其真气追攻,向后仰翻三个连环。青风剑已震落一旁。李景轩左右双臂渐近画圆,运功续注真气。天杰也运功相抵。两丈之间,两股真气相激绽放火花。
李景轩辩解道:“天杰,我和飞雪真地只是朋友而已。”天杰道:“傻子才会相信你!本来,我和飞雪关系很好。可是,自从你一出现,她……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连订亲的大事都不顾了。”李君逸插道:“废话!就算我们不来,人家飞雪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光,找你这么个又小气、又卑鄙的人嫁了糟踏自己!”李景轩又道:“天杰,坦白跟你说吧。我喜欢的是王婷奕。在余杭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喜欢她了。她懂我、了解我,很多事都会和我感同身受,彼此相通。而这些,都是和飞雪再投缘也换不来的。”此时,王汉明、李君逸、刘熙熙都转头看着王婷奕。众目之下,王婷奕内心一股热血涌上脸颊,化作微笑。天杰落泪了,撕心裂肺喊道:“我不要听你废话!不要——”诸葛世林见他不敌,喊道:“关键时刻,不可分心!”说罢,他双掌一推,运功相助天杰。此刻,王婷奕已全然顾不得了,怒道:“以二对一,以老欺少,算什么英雄?”她冲上前去,左臂画圆,双掌合于左腋推向李景轩后肩,以《飞雨惊天剑》的心法真气相助。李景轩发着真气,回头看看她。那种无比默契与信任的感觉又来了。
诸葛世林突然一收掌,转合于胸前又迅速击出,真气更加猛劲了。看李景轩和王婷奕的表情便知此人十分难于对付。片刻后,王汉明从刘熙熙身边走过去,在王婷奕身后驻足;两臂高出斜举,掌心向外,进而衍化为爪,叠加额前,又开拓左右,两臂成圆,终而双掌推进。两条金黄游龙自其掌心呼啸而出,绕过李景轩、王婷奕,于其两侧直捣天杰而去。李君逸也跺脚道:“真是老不要脸”,而后,便也起手上式,双掌推向王汉明后肩,喊道:“算我一个!”
双方对峙得十分激烈,真气顶撞放出耀眼的火花。天杰头上已是汗珠遍布,表情痛苦。诸葛世林又重整气力,再次出招:一团紫黑色的光芒冲向两股真气的汇激点。这边四人也各自使出绝学:李景轩的“火树银花”——许多红色光点聚集,直奔天杰掌心;王婷奕的“裁云镂月”——一团白色的雾气冲进紫黑光芒之中;王汉明的“双龙出海”——两条龙将诸葛世林和天杰团团围住;李君逸的“雪暴风残”——千万个冰花如飞似射,狂击天杰。这四人的真气凝成了一条粗绳,紧紧牵制住了诸葛氏两人。
几顿饭的功夫过去,大家都力不从心了。刘熙熙一直悔恨自己不会武功,关键时刻什么忙也帮不上。李君逸喊道:“喂!我们不是来跟你们拼谁的真气多的!有个完好不好?”李景轩亦道:“天杰,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但这样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天杰固执道:“那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见状,王汉明悄声道:“看来他们是不准备收招了。一会儿我用十分真气撑住他们,君逸和婷奕帮我。景轩你趁机启动破荒,击退他们!”王婷奕道:“这样好吗?妖娆可是不能轻易现世的呀。况其如果稍有差池,也会伤到咱们的;尤其是景轩——他在最前面,破荒的威力又那么大……”李景轩道:“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再怎么说也比咱们枯死在这里好就顾不得有没有人觊觎妖娆了。再说他们千年隐居,少与外界联系,未必就知道什么。”
李景轩刚要出招时,后面传来一声:“我来帮你们!”——飞雪自空中急速而落。一股真气吹过,两边的风扬起飞尘。待真气涌至汇激点,众人猛一加力,诸葛天杰和诸葛世林双双败下阵来。
王婷奕气力大损,脚未站住。李景轩和王汉明扶助了她,倒无大碍。那边两人后退两步,也止住了。天杰看起来好像受了内伤。诸葛世林怒道:“反了反了反了!你居然帮着外人对付起爹来了!”飞雪道:“那您就帮着他死皮赖脸地欺负别人?我说过我不嫁,就是不嫁。”天杰指着李景轩道:“你给飞雪灌的什么迷魂汤,让她对你如此死心塌地?”飞雪大步上前赏天杰一记耳光,道:“这一巴掌,是我爹为了你才打我的,我现在连利息都没要还给你!”又是一个耳光,飞雪又道:“这个是你侮辱我人格的报复!对景轩,我只当作朋友。我们只是谈得很投缘而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肮脏!我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肠!以前,或许我对你多少还会有一些发小之谊;但是,从这一刻起,这点仅存的好感已经全被你挥霍光了!我诸葛飞雪宁可终身不嫁,也绝不会嫁给你!这是我第三次说,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骚扰我的朋友们,或是不知廉耻地上门胡闹,我就把你关进石洞里面去!”飞雪已长睫噙泪,转身又道:“爹,如果您再逼我,我就做一件让您永远后悔的事,给您看看!”诸葛世林垂头叹道:“唉——女儿长大啦。行,不嫁就不嫁吧。”飞雪看了这几人一眼,又道:“爹,他们都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根本与我们不相干。况且,他们北上定有去处,可已经耽搁在咱们这里几日了。您就放他们走吧。”诸葛世林斩钉截铁道:“不行!绝对不行!飞雪,你不要受那小子迷惑。这里是咱们唯一栖身的地方。万一……”
他话未说完,红梅火速赶来,吁吁而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村东大老爷家的汇生死了!那边都乱了!”正言语间,只闻巨鼓擂动,响声彻耳。诸葛世林见势速与天杰、红梅赶去。李景轩问道:“怎么回事?”飞雪紧眉道:“不清楚。红梅说我的大表兄死了。”王婷奕道:“这鼓……”李景轩猜测道:“这应该是召集村民用的鼓声。”飞雪道:“不错。那边状况一定不小。”李君逸道:“咱们快去看看吧。”
在那个有“鞠躬尽瘁”匾额的院落里,村里的主力都到了。三个男子在正上方,检验着尸体。其中,一个是诸葛世林;另两个,从衣着、年龄上来看都与诸葛世林相仿。飞雪道:“蹲着的那个便是我大伯诸葛世济。死了的汇生是他的儿子。我爹右边那个是我三叔诸葛世升。他们三个是村中武功最高的人。”李君逸道:“那个汇生是好人吗?还是也像那个天杰一样?”飞雪道:“他呀,三岁时得了一回痹症;从那以后便神智不清,手脚麻木,十几年来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刘熙熙道:“准是病坏了脑子了。”飞雪慨道:“哎……如今这一去,倒也解脱了。”
这时,天杰出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死的?”诸葛世济拭去泪花,上前一步,公告道:“汇生颈上、腕上、踝下两侧,以及足心都有被咬的痕迹,伤口红而发紫,应该是被极小而至毒之物咬住而死的。”诸葛世升道:“我高隆村内,唯有北方乾坤冢的蚁精能有此力。”大家一阵沉默。突然,天杰站出来,分析道:“未必是蚂蚁精!想咱们村中相邻和睦,大家同宗同族,不会为一点儿利益而祸及人命。即使是有矛盾冲突,汇生所中剧毒也绝非我族内所有。而蚂蚁精每每入犯我村,都声势浩大,定会惊动左邻右舍。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却连半个蚂蚁的影子都未看到?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新近村的这几位能说个清楚了!”他渐渐走近这边,面对全场道:“我们诸葛后世一族,向来与世隔绝,很少与外世来往。误入村中的外人,也要根据族规长住村内,以免走漏了咱们的行迹。但是昨日新来的这五位,一直对长居村中的要求不满。想是他们为了一时泄愤,杀了汇生报复!”李君逸大叫道:“放屁!你的屁已经可以崩破天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杀人了?光天化日,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就不怕闪了舌头呀?”李景轩道:“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成见。但此事人命关天,请你不要血口喷人!”天杰道:“大家看到了吧?要不是他们做了亏心的丑事,何必急着狡辩?此地无银三百两!”李君逸道:“狡辩?你才狡辩呢!难道我们一个个不说话,只听你这只大乌鸦在这里乱叫不成?”王婷奕道:“天杰,捉贼要捉赃。说话也要讲究证据。既然你说我们谋杀了汇生,那毒药在哪里?我们又是怎样入室杀人的?”王汉明接道:“还有:我们杀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杀他又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天杰冷笑道:“谁知道你们有什么妖术?先迷惑了飞雪,再杀死汇生,有什么是你们这群人做不到的?——好处?等你们把我们全族都杀光了,你们便可以逃出去,远走高飞!这还不够?”飞雪道:“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你到底有完没完?那么点小事儿你都斤斤计较,你是不是男人?”红梅道:“天杰少爷,早上蚁师来犯时,可是景轩他们拼命挡住的。他们肯花那么大力气保护咱们,干吗还要杀咱们呀?”天杰道:“这就叫欲擒故纵!他先惺惺作态地表现给你们看,然后便可以洗清罪名,抽身事外了!”李君逸抓耳挠腮道:“我真后悔!我真后悔!我真后悔!……”天杰冷笑道:“后悔了吧?现在如实招认了,还来得及!”李君逸咬牙切齿道:“我真后悔好几次我都没一剑杀了你!”天杰道:“大家来看吧。这就是一个杀人成性的嗜血女狂魔的本性啊!”李君逸欲上前揍他,被王汉明和李景轩按下。李景轩道:“别冲动,否则更说不清了。”天杰趾高气昂地站在那儿,又胜过以前的马公子。刘熙熙过来道:“诸位,大家可以不必再争执了。死者遗体且在那里,何不以尸为据,就事论事?请问世济前辈:您是何时发现尸体的?”他答道:“一刻钟以前。”刘熙熙又道:“尸体血色全无,皮肤紫黑,而且冰冷至极。倘若是下毒而死,短时间内不会有这种现象。这说明死者已经死了很久。再沿着有人蓄意毒害这条逻辑推上去,为什么下毒者不在死者死后毁尸灭迹,或转移现场,而要等着别人发现呢?试问天下有这么蠢的杀手吗?”天杰囫囵道:“话是不错,但也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这只是你们在为自己开脱罪责,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你们不是凶手。”刘熙熙道:“难道方才天杰你说的一大车话就有证据了吗?我是不是也可以模仿你的思路,把你的话也理解为你在为自己开脱罪责呢?”天杰哑口无言。李君逸得意道:“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乱七八糟的话说得越多,漏洞就越多!哼!”诸葛世济道:“这位姑娘分析得很对。天杰,不要诬蔑好人呀。我同意三弟的说法,应是蚂蚁精搞的鬼。”飞雪道:“可是,以前蚂蚁精来时,它们吃过的东西丝毫不剩。按这样说,汇生也应该化为灰烬,为什么只是被咬了几个那么小的口子?”
大家都思索蹊跷之处时,天杰又道:“即使是蚂蚁精害得汇生惨死,这帮人也脱不了干系!”李君逸质道:“你说话也要有个限度行不行?栽赃起来还没完了你!”李景轩道:“让他说。看他能不能讲出为人信服的道理。也别让人说咱们仗着人多横行霸道。”李君逸道:“人多?你数一数:咱们五个人。他们,是一村子的人!谁欺负谁还用问吗?有的人仗着人多,就满世界放狗,乱咬人!”诸葛世林道:“李姑娘不必指桑骂槐。如果天杰说的不对,我自当赔罪。”天杰道:“大家都知道早上他们四个人为了阻止蚂蚁进村舍身拼命地抵挡。可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试问:你会为了救与你毫不相干的人而不顾生命安全吗?”王婷奕道:“我们此举是出于道义,不敢像你这样在意自己。”王汉明道:“看来天杰你是不会这样做人的了吧?”刘熙熙道:“想当年卧龙先生忠肝义胆,终身为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这样硬邦邦的精神传到现在,还剩几成了?”天杰道:“为了道义?没那么简单吧?谁不知那一大团蚂蚁是君逸姑娘招来的?”“你……”李君逸欲言又止,只觉牙根作痒。天杰继续道:“要不是她一时兴起,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引来了那群蚂蚁,他们几个人也不会这么拼命的保护村子。表面上是侠肝义胆,他们实际上是在为他们自己作掩饰!闯下大祸,他们当然要收拾。可没想到,逞强的时候也露了马脚。既然他们有本事惊动那么多蚂蚁,又有本事对敌那么多蚂蚁,也肯定有本事操纵蚂蚁杀死汇生!”李君逸大笑道:“哈……你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好一个圆满的故事!我们先装腔作势地演戏,然后再操纵千年蚂蚁精杀害你们?——哈!对,是我干的。而且,我还告诉你,下一个我要杀的,就是你!我会让蚂蚁喝干你的血液和脑浆,吃尽你的皮肉和骨骼,让你死无全尸!”天杰扬声道:“承认了吧?承认了吧?就是他们干的!”
诸葛世林下令道:“此事关系重大,有涉我高隆村存亡。现在对付蚁精要紧。先将这几人羁押石洞,待平息妖乱后再作定夺!”
第十一回:诸葛冢内众人迎战,乾坤洞外飞雪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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