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守所监舍里静静地等待叫我的名字。投改就是把判刑的犯人定时的根据刑期大小,分别投到不同的监狱。我是五年之下刑期,所以要投到本市南部专收六年以下刑期的监狱。临走前,铺头拿一袋洗头膏给我,让我好好洗洗头,也算洗掉看守所里的晦气。我尽情的洗,心中反倒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怀。我毕竟在看守所里住了十九个月,一年半时间。酸甜苦辣自不必说。我把怀里揣着的,一直没有舍得吃的一包方便面,郑重的放在监舍的铁门旁,作为告别的纪念。
我来到王龙面前对他说:可惜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如果有,我会还你的情的。王龙很不好意思,悻悻的说,我投改也会和你在一起,到时再处。我笑了。监舍的铁门打开,我向外走去,监舍里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我回头看看我生活的监舍,号长目视着我,我向他挥挥手,他也挥挥手向我告别。
前台走廊,我们七八个投改的犯人站在那里,有警察把我们来时换下来的衣服又发给我们。我进看守所是冬天,那时我穿的是羽绒服,现在是九月的秋天,没办法,我只好换上我的一件羊毛衫。看守所的号服是不允许带出去的,你离开看守所,把你的衣物还给你,就算你在看守所的一切终结。
我们被带出守卫室,来到看守所的院子里。一辆大客车停在面前。十几个武警在练拳脚,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安排的。我们把随身带的线衣线裤放在大客车的货箱里,然后四个人一组往车上走。到了车上,警察拿过一条四面都有铐子的铁链子,把我们四个人连在一起。我明白这样做是怕我们逃跑。我心情并不是很糟,相反我又一次看到了蓝天,我贪婪的仰头看着天,又翘脚看着我的单位,因为它就在面前。大客车上两个武警,拿着枪。我们一路向南开去,下午一点就来到监狱。监狱的大铁门前集聚很多狱警,我们依次下车,被赶进监狱的大铁门。在验明正身后,集体来到新生监区。我们新来的站在监区的走廊里,一个狱警告诉管理新生的大犯人安排铺位。当管理新生的犯人习以为常的走到我面前时,看我一眼,说了一句:你也来了。我一看,是我在看守所里同号的狱友。他在号里及受排挤,虽然家里也存钱,但是管号警察那里却没有花钱,所以不得志。
我说:你在这呀,太好了!他说:你就睡十二号监舍下铺,靠门的那个。我把小行李包当枕头先躺下来。然后开始给我们发吃饭的小铁盆,筷子是没有的,负责管理我们的小犯人告诉我们先由他为我们买,等我们的家来人后再还给他。我好奇的问管理我们的小犯人,刚才安排我睡下铺的管事的犯人是干吗的。他说,他是负责管理新生的总管,一切事物都有他管。
五点,晚饭开始,我们新生有专门的座位,八个人一桌,由一个老犯人带领着坐好。这个老犯人任我们的屋长,由他负责管理我们一个屋内十二个人的事。刚刚坐好,食堂犯人端上来一大盆酸菜炖粉条,里面还有一个肉食鸡鸡头。菜很干,油水很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把鸡头盛到盆里,啃起来。还有一个菜是炖干豆腐。我吃一个花卷,觉得没有吃饱,可是花卷是定量的,每人一个,你想多吃就要想办法。不管咋说我还是觉得这里比看守所里好,最起码我来的第一天就吃了一个鸡头。回到监舍里,屋长对我说,你年岁也不小了,抢着吃鸡头,叫人笑话。我没有说话,更没有解释。心里想,敢是你不缺嘴,你如果是我还不如我那。
监狱和看守所是大同小异,所不同的是我先去的监狱的厕所在走廊的一头,单独一处,所以我们的监舍晚上不锁门,在走廊里设一个监督岗,有两个犯人值班。监狱规定,犯人晚上上厕所,要叫你的上下铺犯人一起去,否则就关小号。
我的上铺是一个小孩子,二十岁左右,晚上躺下就睡熟了,我觉得尿急,想天亮在解决,可是越是想憋,就是憋不住。我反复叫他几遍,他翻过身又睡着了。我急得没有办法,赶巧值班的犯人巡视来到监舍,问我咋了。我说要上厕所,叫不醒上铺。值班犯人到床前,连踢代打,将上铺叫醒。屋内其他犯人也醒了。我俩上完厕所,我刚刚睡着,就觉得有人在叫我。我睁眼一看,是对面的犯人叫我陪他上厕所。我心里十分不愿意,因为有规定,上厕所需要叫上下铺一同去。出于新来咋到,我没有表现出来,陪他回来后,刚刚睡下,又有人叫我,我一看是老犯人屋长,要我陪他上厕所。我对他说你为何不叫你的上铺。他说就你离门口近,不叫你叫谁。我一听十分不愿意,说:你们都叫我陪上厕所,我还睡不睡觉了。他说:你不愿意就别住在门口。我说:是新生总管安排的,你有意见去找他。屋长没有说话,以后再上厕所,没有人再叫我。
新生的任务是集中学习监规监纪,每天由管新生班的小犯人领着背三十八条监规。新生监区的总管则啥也不管,每天在他的办公室里喝茶,手下有两个犯人负责登记犯人情况。晚上学习时,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和我聊起看守所里的人和事。我敷衍着,因为我知道,看守所是他的伤心地,我不便多说。就是这个同号大哥在我急需要和家里联系时,始终不肯借我电话卡。我想他安排我下铺也是举手之劳送我一个人情罢了。新生班的犯人头一关是手里没有存钱卡,没有存钱卡就打不了电话,没有电话,家里就不知道我投在那个监狱,也就不能来接见。监狱打电话很贵,长途话费每分钟三块钱,市内每分钟八毛钱。我苦苦哀求他三天,他就是不借我电话卡。他身边的犯人要借我电话卡,他也不让。我知道他还在记看守所里的仇。
第二天吃早饭,一个桌的几个小伙子,围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旁边,叫他大哥。在看守所里就有这个习惯,有的人喜欢当大哥。这位大哥打开一瓶水果罐头,请大家吃。我心中欢喜异常,连忙把勺子伸进去,舀一下送到嘴里。大哥还有小咸菜请大伙吃。晚饭时,我刚刚坐下,看见打饭的犯人是我一个小号里的二柱子。我顾不得什么了,向他跑去,第一句话就是,你在这呀,能不能多给我几个馒头。二柱子很讲究,问我在那个桌坐。我告诉他位子,他说,监狱的馒头是定量的,我把结余的,发馒头时就偷偷放到你桌,你心里有数就行,别人还以为是一人一个,你等他们拿完,把剩下的都拿到监舍里,饿了就吃。
我大喜过望,照他教我的办法,每次都吃完后,又带回监舍两个馒头。食堂有狱警看守,一般他们看见犯人往回带食物也不会管,但是如果被巡视的监狱长看见,就要关小号。小号里每天两顿饭,玉米面稀粥,可以见底。饿的犯人走道要打晃。和我一个监舍的小伙子们见我有馒头带回,十分羡慕,我大度的分给他们一些吃,以后我带馒头回来,他们就把菜盆里的菜带回来,晚上九点点过号后,我们躲在墙边开吃。监舍里有监控,总控制室在干警值班室,监狱长时常在控制室查看各个监舍的情况,所以我们不敢放肆。
在我同号狱友的帮助下,我和家里取得联系,零七年的十月十二号,我终于见到我的妻子和大哥二哥,他们一起来看我。
命运多桀,在新生班吃了几天饱饭,又不用干活,我本来想等到见到家人后再到监区去。我们新生的接见日子定在十二号,可是就在十二号的早八点,监狱开始把我们新生往各个监区分配。我看到新生们一阵阵骚动,不时有警察把新生叫走,先走的是家里托人安排,最后剩下二十几个人在等待。
我此时多想听到有警察喊我的名字,只要有警察喊我就是我的家人来了。我顾不得分到哪个监区。先见到我日思夜想的妻子儿子,就是让我去死也值了。看到别的犯人一个一个的去接见,我有点心凉,难道家人没有来,不会的,我一次次安慰自己。这时有警察叫我,我到警察值班室,看到一个面目极恶的警察审视我,问:你身体没有病吧,我说:没有,他又问:能干活吗?我说:能。于是我和另外三个人被他带走了。
站在监区办公室里,警察告诉我们这是七监区,干的活是做工艺品。警察的对讲机里传出询问我在不在七监区话来。我大喜,知道我家人来了。警察回答没有这个人,我马上说,我就是。警察看看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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