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林的病,是心病。她在家足足躺了十五天,要将三年来为这段婚姻失眠,操过的心,用这十五天全部弥补回来。十五天后,她精神了,脸旦略胖了些,心里的想法更加清晰了。
既然方向南和谭哲已经彻底的结束了,就算谭哲想和方向南在一起,但孙大海告知的真相,一定令方向南再也无法接受谭哲。哪个女人愿意原谅欺骗了自己三年的男人?哪个女人愿意莫名被男人弃后又被拾起?女人都是矜贵的,不是你想弃就弃,想拾起就拾起的。更有哪个女人愿意接受在人流手术后狠狠抽你一巴掌的男人?女人都是记仇的,特别是在人生关键时刻的那些仇恨,尤其终身难忘。
不禁有些后悔在拿到证据后的言词擢擢,当时只顾着解恨,只顾着为自己三年来受的委屈讨一个说法了。她只是万料不到,这样沉重的代价摆在他面前,他仍没有半分妥协。
人,都是失去后,才知道有比面子更值得珍惜的东西。她来到这座城市,为自己的婚姻所指的路,并不是最终的灭亡,可是她的强势,她的仇恨心理,已经将它指向了另一条死亡之路了。
她拨通了肖红梅的电话。“姐,最近忙吗?回来后过得好不好?”
肖红梅很惊讶唐奕林的突然而至。“还好,回来休息了一段时间,现在在村委会打杂。混个时间,也混口饭吃。”
“姐,你还年轻,不能呆在那个地方过一辈子,早跟你说了去谭哲公司上班,你又不肯。”
“我也是怕给你们添麻烦。再说,在村委会挺好的,毕竟都是熟人。你怎么样了?听谭哲说,你们离婚了。”
“嗯,姐,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肖红梅觉得,这个唐奕林,从来没把这声姐叫得这么甜腻过。
五个小时后,医院正式宣布小桃死亡。
在场焦急等待的亲人无不悲恸哭嚎。小梅再次禁受不住打击晕死过去。如果小桃真的回不来了,她这个当娘的,该怎么办?一个人的死,会给至亲的人带来多大的痛苦与伤害?这样的伤可能一生都无法平复。如果这已是事实,她宁愿死的人是她自己。
她毕竟已经三十出头了,该有的都有了,该体验的都体验过了。为人妻为人母的幸福与辛苦,为人子为人媳的心酸与无奈,她一一品尝够了。可是,小桃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学校,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她的人生才开了一个头,老天怎么这么狠心将她生生夺了去?
为什么就不能用她的命换给小桃一条生路?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在你毫无意识的时候,人生来了这么急速的大转弯?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滴落,颗颗饱满的泪珠,一颗颗碎落在医院冷冰的地板上,犹如她曾经饱满的心,此刻碎得再也无法拾起。
是不是,人活得太顺意,连老天都要眼红你?
没有人劝她,因为没有一个人不伤心。
方向南抚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手术灯灭,听着医生宣布小桃的死讯,看着被白布覆住的小桃,一切那么不真实。她一路哭嚎着,跟上那辆车,直到太平间。
明明还鲜活的生命,只一个午睡的功夫,便生生与他们隔绝了。甚至,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她最后一眼。
为什么趁大家动着的时候,她会自己一个人爬上五楼?是什么吸引了她?为什么要爬到栏杆上站住?又是什么令她突然摔倒?一切,真的是意外吗?她不信,不信一个鲜活的生活如何消逝得这么快?
方向东滑坐在椅子上。他这一生,从未遇到比这更令他生不如死的事情。十三年前,妈妈跳楼,他伤过心,流过泪,但全然不如现在这样的感受,现在,他和小梅一样,宁愿死的人是他。小桃毕竟太小,太天真,太可爱,她带给过他们无尽的快乐和希望,现在,却又把这一切都带走了。她用她二岁半的生命,夺走了方向东一生的快乐。
咖啡店里,唐奕林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化妆品递给肖红梅。
“奕林,你别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肖红梅虽然爱美,爱买化妆品,尽管现在也没几个人看她,她仍乐此不疲。但唐奕林对她态度的突然转变,令她不安。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肖红梅虽然读书不多,但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
那套化妆品,只因肖红梅那轻轻的一推,尴尬的置放在咖啡桌中间。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女人。她们不会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她们的好,也是你不能轻易而坦然接受的,因为她的好后面,往往隐藏着更大的代价。
很显然,唐奕林就是这类女人。肖红梅心里跟明镜似的。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知道谭哲的下落。”唐奕林的脸一阵烫。只因拒绝她的,是肖红梅。这个她以前从不放在眼里的大姑子。
从前,她对肖红梅的冷漠,不是没有几分道理的。于她而言,这个大姑子仿佛从天而降。
谭哲父母早逝,他只读到初中毕业,孤身一人来到C食品所在的工厂车间上班。到他们结婚时,谭哲已将业务工作做得风风火火。那时,C食品全国各个办事处的人都知道,连续三个月的销售冠军是一个从车间调上来的工人,名叫谭哲。只用了三个月,破例荣升为渠道部销售经理的,也是他。在那三个月里,从车间初调到人事行政部的唐奕林也跟着风光了一回,走到哪,都听得到有人说:“人事部的唐奕林就是那个冠军的老婆。”
女人一生最幸福的两个时刻,一是洞房花烛夜,二是老公金榜提名时。唐奕林甚至觉得比她自己是冠军还要显得荣耀。这充分说明了,她的眼光是具有前瞻性的,是智慧的,所以才能从散发着甜腻香味的水果糖车间,找到了谭哲,并与之携手一生。
谭哲升职后,更忙了。经常通宵达旦的做功课。他总说,自己笨,又没什么文化,凡事都要比别人更努力,更用心,才不致于被淘汰。
就在这时,肖红梅出现了。她在工厂门口等谭哲,谭哲见到她,仔细看了半晌,突然一下子抱紧她,眼睛禁不住有些潮湿。那样子,像久别的恋人重逢。正是下班高峰,来来往往的同事纷纷扭头看向这一幕。唐奕林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她麻木的神经似乎隐约听到有人说:“这个谭经理,怎么当着老婆的面,抱这么美的女人?”
肖红梅的突然而至,肖红梅的美,深深刺伤了唐奕林。在那一刻,仿佛有人用刀在她脸上刮着,鲜血淋淋。
尽管后来谭哲介绍说:“这是我姐。”
唐奕林不屑的说:“你什么时候有个姐,我怎么不知道?”
谭哲笑了:“自小就走散了的姐,我妈也是为了找我姐,消失不见的。近些年才找到。”接着又说:“她现在有难处了,需要我们帮忙。奕林,你就帮忙,把姐安排进咱们工厂车间上班吧?”
唐奕林的心隐隐动了一下,且不说这个姐姐是什么来路。这么多年,谭哲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见有亲人问候过半句。倒是现在有难处了,就记起,来找他了。
她心里有几分恼火,但看在谭哲的面上,还是帮了忙,将肖红梅安排进了车间,做生产线的工人。
“他住在我那,你不用担心。”肖红梅没有隐瞒的必要。唐奕林既然札出来,肯定是猜到了谭哲的下落。只是,已然离婚的两个人,还有关心别人下落的必要吗?
“谢谢你,姐。回头,我亲自去拜访您,您先不要跟谭哲提起,好吗?”
肖红梅不解,唐奕林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是她找到证据,要夺走谭哲的一切的,是她提出离婚的,现在,又是怎么了?
“姐,你就帮帮我吧,我想说服谭哲去公司上班。我还想重新找回从前的那个谭哲。”唐奕林说完,满眼泪水的望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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