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听了沈二的话才缓缓闭上眼睛,依旧懒散的趴下去
郭道常就有些见怪不怪了,沈二就是一个自己不能企及的所在,这只猫恐怕也是什么灵兽,高出自己几筹也很正常。直到现在郭道常才能细细的看清楚沈二的相貌,本来印象里他是个懒散粗狂的中年渔民,此时细看身材消瘦,年级三十出头,眉宇之间却堆满了沧桑,绝不像三十岁人的眼神。不过很多高人驻颜有术,返老还童也是有的,年纪本做不得准。远看沈二静的让人难过,好像散着寒气的一团黑冰堆在哪里。现在想来,走近他的时候都有些不能抵抗的寒气。
沈二此时冲他招了一下手,他是个自来熟的,于是嬉皮笑脸的走过去,坐在沈二旁边的凳子上,微微拱手道:“沈前辈,又见面了。”坐近了提鼻子一闻,酒香异常,自己口水差点流出。见沈二没有见怪的意思,也不顾别的,涎皮赖脸凑近沈二手里的皮囊深吸了一口叫声:“恩!香!香的怪!”又这皱起眉头思索起来,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怪……真怪……”
沈二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从怀里掏出一只两钱的酒杯,羊脂白玉,一丝天然红纹绕杯一周半,毫无雕饰。从皮囊中倒了一杯递给郭道常。郭道常哪里还顾得上道谢和客套,连忙接过来先小小的啜了一口,舌尖舔了舔上唇,又马上抿了一口,紧接着一饮而尽。然后闭着眼,吧嗒着嘴,眉头皱的更紧,摇头晃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就这么有了片刻,猛然睁开双眼,长身而起,一躬到底,拱手施礼肃容道:“小子不知前辈乃是同门前辈,之前失礼还请赎罪。”
沈二眯着眼抚了抚小白:“何出此言?”
郭道常躬身不起,答道:“前辈手中之酒和本门有极大渊源,非我蜀山酒剑一脉不能有。虽然味道与本门极品有些参差,却定是一脉相承,小子与酒一道尚有自信。”
沈二盯着他不说话,眼神的意思是等他说下去。郭道常又舔了一下上唇,接着说道:“历来烈酒不柔,以味道刚纯见长,而醇厚的美酒,向来柔和,以回味见长。前辈的酒却十分奇怪,味道刚而能久,柔而能守。三五种味道合成一种味道,又相互能品的清楚个子的界限,一刚一柔,一阴一阳,交互缠绵却不侵犯。糅合刚柔二味最是难得。本门弟子好酒,也精于酿酒。以酒入道,借酒行功。秘传酿酒之法独步道宗,前辈的酒与本门两仪香系出同门,所以断定前辈是本门元老”
沈二嘴角上扬一下,又给他倒了一杯,微笑道:“你先起来吧,虽然我不是你们蜀山门下,你这一拜倒也不亏。你这么有灵性,我就给你讲讲这其中的道理。”这沈二平生只有两件挚爱,这喝酒就是其中之一,沉默寡言这么多年,难得遇上一个懂酒的,忽然来了兴致,就拉开了话匣子:“你门内的两仪香,本来是你师祖的方子。用两类酒料谨慎调和,分次蒸馏加水,又有再用苗疆秘制香饵把两厢犯冲的味道吸尽,才能调和阴阳。你师傅好命,有好媳妇,二师娘心灵手巧,三师娘本就是苗疆高手,做出的酒更上一层。但是我这一袋子酒,和他们做法不同,是将刚柔两种酒的酒料依据自身质地,各自去蒸熟,头锅酒不要,又加入对半新料蒸到不同熟度,再按次序相互掺入其他酒酒料,再蒸而成。酒料有多少种,就有多少种味道,蒸的时候掌握火候、水,调和成两种主味。其中还有些工序,不能详说了。”
虽然沈二说的简单,但是这半熟掺料而酒味不散,是几乎不能达到的工艺。郭道常的二师娘的两仪香每年才酿一坛子,就是繁复异常,常有失败所致。
郭道常心里对沈二佩服的五体投地,师门不传之秘他都洞悉,也证明了之前的判断,虽然不是本门宿老,和自己的师门渊源也是极深。还想张口再问,沈二已经开口:“你喝酒有灵性,像你师祖,比你师傅还强些,我愿意交你一个酒友。若是喝酒,可以找我,其他事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知道。”
郭道常也是个有灵性的,心中一动,不再多问其他的,一边蹭沈二的酒,一边讨教天下美酒优劣。正讲到他在济南的经历:“这种泉醪烧虽然称不上琼浆玉液,却别有味道,太白醉的老板把他在酒窖里放了几代,也不知道这酒的好处。我一进他的酒楼就闻到了地窖里与众不同的味道,就好像蛤蟆堆里找青蛙。他拦着我不让我找,怕动了其他酒坛走了酒味。我哪里忍得了,要不是师傅有戒律,早用五行遁法取走了。于是一赌气,顾头不顾腚,答应老板把里面的酒都买下来。终于酒窖下面挖出那两坛子泉醪烧。这酒怕有百十来年了,打开都飘着绿毛,那香气很轻,味道却甘冽异常,极爽口,不是粮食所做,却分辨不出酒料底。剔除了酒料的一切杂味,合成一种极致的香甜,到嘴里跟冰刀子到处剌一样,下肚子好像铁匠炉里的钢水星子到处乱溅,四面开花的热,真不知道什么人能酿出这样的酒……”郭道常说的唾沫飞溅,却没发现沈二眉头抖了一抖,因为这酒就是沈二自己酿来私藏的,用的济南的百家泉水,以当地果蔬南瓜、地瓜等为底料辅以集中瓜果,味道清鲜甘冽。听沈二解释了,郭道常更讪讪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快来宾们都就位了,广场上人头攒动。很多跟着师傅来见世面的小门户的道士正在指手划脚。郭道常代表蜀山,名门大派,位置在前排,不得已离开了沈二,到前面准备观礼。
小白从刚才开始就像什么也听不见一样睡在哪里,偶尔耳朵动一下,忽然像听见什么声音,立起抬头一道目光如有实质射向东北。低声叫道:“来了。”
正午三刻,正殿八门皆开,孔云儒一身鹅黄道袍,肩披二十八宿图,肃然立在三清像前。两队青年道人走出,立于殿两侧,一个老年无须道者身着簇新的道服最后押尾出来,立在正殿前向左右一拱手,朗声道:“各位道友请了。”这声音用的是浑然罡气,不是符法术,浑厚刚劲,众人马上静了下来纷纷拱手施礼。那老道士继续说道:“贫道邓云玉,今日为我上清院掌教传印执礼。感谢诸位不远万里前来做个鉴证,掌门今日有代天传教之职,不能施礼,待会大礼成后,亲自向诸位致谢。现在吉时已到,上清院掌教传印开始,起乐。”
广场两侧钟鼓齐奏,琴瑟和鸣,殿前两列小道士高咏黄庭。门前一对铜鹤跃然而起,展开白翅翩然起舞,高声长鸣。广场上空聚齐七彩云霞,隐有龙吟虎啸。一时间香风阵阵、满天散花。
山门外走出先后七对道童,各执拂尘、香炉等物缓步走向大殿,最后的便是一身鹅黄道袍的常靖。这身鹅黄道袍是一教之掌才能穿戴的服饰,只是他此时是接任,并没有正式成为掌教,所以肩上没有二十八星宿图,待会老掌教会把自己的星宿图搭在他肩上,以示礼成。此时的常靖一脸肃然,心中却有些恍惚,虽然自己已经作为代掌教视事一些时日,师傅也把掌教信物宝剑赐给了自己,此时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一种不甘心,不甘心成为掌门吗?师门恩重如山,道宗执掌正气,扫平妖邪不正是自己的夙愿吗?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不及再想,他已经走到了正殿门前,连忙迈步入殿对着立在殿内立在三清像前的师傅三拜九叩到近前。
殿中间师徒二人一跪一站,两侧立着上清院两位师叔、昆仑上院来的长老、几位道宗佛门的泰山北斗。孔云儒看着跪在身前的得意弟子,心中也有些唏嘘,脸上还是肃然,沉声开言:“我上清一脉乃是昆仑下院,玉虚支脉,持道守命,秉正修身。孔云儒执掌本院四十三年未敢丝毫懈怠,虽我建树,亦未使我教蒙羞。今日行传印大礼,还请诸位做个鉴证。”说罢,转身向三清像拜上三拜,祷道:“弟子今日代天传教,祈列位师祖庇佑本门,道统日乾。”
转身对常靖问道:“常靖,致虚守静,知雄守雌,尔能否?”
常靖激动着朗声道:“弟子能!”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尔能否?”
“弟子能!”
“……”
“……”
“持道正身,顺天应德,尔能否?”
“弟子能!”
孔云儒顿了一顿,嗓音有些颤抖,继而朗声道:“好!今日将上清掌门之职交付与你,望你能道统,发扬光大。常靖,你要记着,一旦执掌本门,你便不是你自己,你是代天传教,代天持道,不可丝毫懈怠。”说着接过自己师弟捧上的“松籁”宝剑,交到常靖手中,又把掌门令牌、门下弟子名录交给常靖。常靖再三拜上,起身立于孔云儒身旁,刚才那位执礼正要高喊:“礼成!”一个字尚未喊出,半空中炸出一个声音:“且慢!”
《轮回宝鉴》独家发布于 时代中文网,本站提供《轮回宝鉴》最新章节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