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夫把念息从屋里抱出来的时候,泱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大变,平静得让泱静发抖。
大夫觉得眼前的泱华甚美,但是和前日来的惊慌失措的和尚完全不一样,不确定地说:“娃儿的爹呢?”
泱静伸出的手就僵了,缩回来尴尬地摸摸鼻头。老医官,出家人哪来的当爹的,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说:“大夫,这只是我们寺里收养的孩子,我们哪能当爹呢。”一个小眼刀儿飘向站得远远的泱华,你站那么远做什么,孩子不是你的么?是谁疯了一样跑下山来,连伞都不打的?见泱华依旧没反应,他接下念息,向大夫道谢。
外面天放晴,街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人来人往,集市上新鲜的玩意儿不少,想到念息还没有什么玩具,于是分外留意那些小摊儿。
泱华跟在他后头,已换回自己僧服的他,面容俊美,气质空华,显然比前面走着的大师兄要抢人眼球。
泱静也不知,抱着小念息,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乐得哈哈笑。可惜怀里小娃大病初愈,没什么精神头,所以整条街走下来,貌似就是泱静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回到寺里,一众小和尚围过来,看着大师兄拿着各种小玩意儿逗弄毫无反应的念息,有点羡慕。可是,出家人观自在,哪能因为这个滋长嫉妒情绪?
只有胖虎空竟胆大,站到大师兄面前,抢过泥人,说:“大师兄我求你了,好歹快四十了,别装童真行不?”
一众小和尚纷纷点头,他们早就对这个大叔级别的师兄老装年轻少年一事有意见了。此刻一人开头,他们便纷纷表示狂顶。
泱静怪没面子,啐道:“平时白疼你们这帮小白眼狼了,把我给你们买的玩具都还给我!”
得,又耍开无赖了,算啦算啦,成全你吧。小和尚们偷笑遁逃。
“泱华,你说他们是没良心不?”他望向一直坐在床边,静静陪着念息的泱华,“咦?你不是疼她得紧,这一回来,怎么成这幅德行?”从在医馆就不正常了,怎么回事?
泱华不答,只抱起明明睁着眼睛,却毫无反应的小念息,轻轻摇晃上身,哄她入睡。
泱华的睫毛又密又长,垂下眼睑时,那便是一道很美的风景。
念息,你为何要回来?既然你回来,就不要再想逃离。
永远不能。
他用微微发凉的手掌,合上她睁着的眼睛,轻声说:“睡吧。”等你醒来,你就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他掀起嘴角,又是那个诡异的笑容,“人迷四忍,轮回于六趣之中;家缠五盖,没溺于三涂之下。”
“世人皆痴,参不破万净宗法,沉迷混沌。怎么,要跟我辩法?”泱静被泱华突如其来的话搞得莫名其妙,这货抱个孩子还不忘佛法精深?
泱华摇摇头,也不回答。他只是突然觉得,也许轮回六道,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欢畅地笑,能痛快地哭,爱过伤过,这样的人生,也不见得真的无可救药。
“是么念息?”泱华低下头,抚着她小小的额头,笑意盈盈。
泱静坐在木凳上,环视这间小小的房间。寺里的弟子都是几人一间,小点的十二人一间,早先进寺的四人一间,像泱静这样掌管寺内杂务的,两人一间,而以前与他同住的,就是泱华。
泱华带着孩子回来后,净阳方丈特地给他们准备了单独一间,好让泱华照顾婴儿,其实也是为了不让婴儿的哭闹打扰其他人的休息,所以这间房子的位置比较偏,离其他的寝房比较远。
房子不大,家具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素净得像泱华一样。只有孩子的摇篮,雕工精致,虽没有涂釉,但是没有一处不是光滑细腻。
泱华到底放了多少心思在这个孩子身上?怕是数也数不尽吧。
泱静隐隐约约的觉得,泱华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可具体的也说不上来,但是仔细看他的眼神,总能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丝丝渗人。
到底是什么?那股子让人害怕的眼光,究竟是什么?泱静想得脑袋都要裂开了,就是想不出来。
泱华知道泱静爱发愁的毛病又犯了,放下睡着了的念息,压好被角,拨开她黏湿在额头的头发,对泱静说:“大师兄,准备吃饭吧,一会还要晚课。”
天已经有些暗沉,快要黑下来了,泱静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站起身来,说:“孩子放在这行么?不会再生病了吧?”
泱华也站了起来,抖抖衣服,声音低沉了好多,说:“上次是我疏忽,以后不会。”
泱静愣了一下,随即别开脸,没再多说。人家亲爹都这么自责了,你一个外人还说什么?
夜里温度很低,凉风吹来,拂在面上,瘙痒着人的神经。
山下的莲花,早早地便谢了吧。
泱华低下清潭般的双眼,淡淡笑开。
心中一尾白莲,被一滴贪欲腐蚀,蜷缩着枯萎。
显出乌黑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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