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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记忆的偷盗者
书名：草莽 作者：东野之民 更新时间：2016-07-20 05:00 字数：3863
薇薇看了熊庄一会儿，说道：“既然你睡不着，那就陪我聊聊天吧。”
熊庄点点头。
“那你先给我说说，你那天就救我回来的情况。”
熊便开始说：“我那天想独自爬到王顶山峰顶，可是怎么……”熊庄便想把那天的事从前到后，一字不漏的诉说给薇薇听。
薇薇赶忙打断了他，“停，停。从我出现的地方开始说。”
熊庄便把他怎么看见了她在天上飞，怎么救了她回来种种全部诉说给她听。薇薇听了，沉思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是这样么？怎么我一点映象都没有了？”
薇薇看着他微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们把我救回来。我第二天就醒了，但是我怕你们对我图谋不轨，便又在床上装病躺了四天。”
熊庄看着她，似乎很不解他为什么要装病。
薇薇见他的疑惑，一时也解释不了，便叉开话题，“算了，不说了。你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记忆好么？”
“为什么？”
薇薇很惊奇，这是熊庄便成这个样子第一次对她的决定发出了疑问，仿佛他的潜意识里要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薇薇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你当我是记忆的偷盗者好了。”
熊庄更是疑惑，不懂得“记忆的偷盗者”的含义。但看见“姐姐”诚挚的神色，便道：“我最早的记忆是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
薇薇又打断了他的话。“婴儿的时候怎么可能有记忆？”
被薇薇一问，熊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关于婴儿的时候怎么会有记忆，这么高深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薇薇也想，这样痴傻的他不会说谎，便道：“没事，婴儿也可能有记忆。你继续说罢。”
熊庄顿时仿佛轻松了不少，继续说道：“我记得那是漫天的火海。天和地根本就没有分别，全部是灼灼的烈火。我当时还在襁褓之中，见到周围都是火海，我只有哇哇大哭。这时候，一双雪白的手将我抱了起来。我看见了，那是一个仙女，着雪白色的仙袍，背后还生着一对丈来宽雪白的羽翅，不过容貌，我记不清了。她将我抱在怀里，逃离了漫天的火海。”
熊庄只顾自的说着，却没有见到薇薇鼓起了腮帮子，俏脸上只写了两个字：“愤怒！”
薇薇气冲冲打断他的描述，“好了，别再想你的老姘头了。凭你这个样子，还想仙女呢。”
熊庄立刻闭上了嘴，一脸茫然和无辜。（我觉得他们的身体应该调换过来，一个身理年龄大于心理年龄，一个心理年龄大于身理年龄。）
薇薇道：“好了，不说你婴儿的事了。挑后面的说。”
于是熊庄又想把他从一岁到二岁，二岁到三岁……怎么长大的，一件事也不漏的罗列出来。
薇薇再次打断了他：“挑重点的说。”
熊庄又道：“如果说是重点的话，应该是我四岁开始的记忆了。我四岁之前，我，我娘，还有他（指他父亲）一家三口过得幸福美满。可是就是在我四岁那一年，我们那里来了一大批的人。那时我正在外面玩耍，看见那一批人怒气冲冲地直奔我家。我也就往家赶，等我到家时，发现那些人抓住了我娘。那是一群恶贼，我十分害怕，不敢上前去救我娘，躲在一旁的草丛中。眼睁睁看着我娘被抓走，我却躲在草丛里，不敢出来。我想向他求救，让他站出来去救我娘。可是我发现他蜷缩在门前不停的叫道：“饶命啊，饶命，饶命……”像是念超度亡魂的经文一样。于是，我和他到现在也再也没有见过我娘了。我从那时开始，我便恨他，也恨我自己。原来我们从骨子里就是个懦弱者。于是，我立下决心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再也不能当一个软弱的懦弱者，如他一样的软弱无能。我和他就渐渐得过着缺少我娘的日子。我们很少谈话，或是谈不了几句便要争吵。他也一日日地只是窝在家里，成了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不去找吃的，也不吃不喝。但是，我却受不了饥饿，开始村民们好心，看我家困难还要救助。但是，人家不能天天都帮助你，这样的救助渐渐也少了，我也吃不饱，于是我开始去抢。和我同龄的孩子都没有我力气大，抢不过我，因此，最初我时常得手。这也导致了没有人再愿意救助我们。我抢了他们孩子的东西，他们找上门来，我躲起来了，于是他们把他打了一顿，算是出气。他竟然废物得连手都不还，任由别人打骂，侮辱。虽然，我有时候也被他们抓住，挨他们的打，但是我绝不服输，绝不认错，我每时每刻都想着怎样反抗，怎样让他们也不好过。于是，有时候，我为了报复他们，点了他们的房子，差点烧死了家里的老人。又有时候，我放了他们家的畜生，让他们满山地追。还有的时候……”
薇薇听得熊庄叙述自己小时候地事情，心中也很感觉不痛快。因为那真是一个黑暗而又不容易的童年。
只听得熊庄又说：“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他们都联合起来对付我，对我也是憎恨、厌恶、排挤，甚至想抓我来祭天。于是，我只能往山上跑，躲在一个山洞里。我就靠嚼草根，啃树皮维持生计。有时能够找到一点野菜，那便是丰盛的了。偶尔，能够碰到一两只野兽没有吃完的野味，那便是上天的眷恋。上山的毒蛇猛兽很多，有几次，我差点丧命。但我想，只有懦弱者才会轻生，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我努力求生。就这样，我便在上山又生活了半年。”
熊庄虽然是平铺直叙，不加任何感情。但是薇薇听得惊心动魄，暗暗为熊庄捏了一把冷汗。
熊庄继续道：“终于有一日，村里来了一位骑着一匹老黑牛的中年人，帮助了村民们解决了一次大麻烦。至于这个大麻烦是什么，我也不知，因为我半年没有下过山了。他帮助了村民，成了村民的大恩人。他要找一个小孩，便让村民帮忙寻找。那个小孩便指的是我。于是村民们带着他上山寻找，终于在我栖身的洞穴里发现了我。我在那个幽暗的洞穴里生活了一百多日，等别他找到我时，我早已习惯了黑暗。但是他如一片阳光一样灿烂，一直照到我的心坎上，我是第一次见到那样耀眼的人。他向我伸出手，道：‘走吧，我们回家。’我不自主的点头。回家的路上，他问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便给他述说我的遭遇。他边听便哈哈大笑，觉得十分有趣，他是第一个觉得我的生活有趣的人。他问我为什么不偷只抢，我说：‘偷是懦弱的行为’。他又问我抱怨过自己的生活么。我说：‘我努力不抱怨’。他问为什么，我又道抱怨是懦弱的行为。他听了又是大笑起来。我不知道是我的话好笑，还是我的生活好笑，但我却是忘记了笑是怎么样的了。看着他在笑，我也努力学习他张嘴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他那样的豪放。他见了笑得越发的起劲。就这样笑声一直传到了我半年未归的家。在家门口，我却不敢进去了。半年也没有见过他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以前也是，仿佛他只需要一点点食物就可以存活下来。真是可恶又顽强的贱命，如蟑螂一样。”
说道这里，薇薇看见了熊庄脸上的憎恶，这是他这个状态以来第一次脸上出现了表情，看来他恨他的父亲到骨子里了，不然他的叙述中一直都没有称过他父亲之类的字眼。
熊庄又道：“那个中年人让我回家。虽然他的话，让人莫名地想服从，但我却执拗了一回。因为我回去了只是重蹈覆辙。他又笑了，扔给我一把锄头，道：‘从今往后，你不要去抢别人东西了。因为抢也是一种懦弱的行为。不能忍受饥饿，不敢正视死亡，而扭曲了自己的意志，这就是懦弱者。现在我给了你一把世间最强的锄头，你要记住它的名字，就叫自强。’说完，他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我低头抚摸这把锄头，心中万般感慨，抬头再见时，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的老黑牛则是被留了下来。”
熊庄顿了顿，“此后，我便用他给我的锄头在门前开了多年未耕的荒地，认真地种地。但是这个耕田却是比想象中的困难，我第一年的时间全部浪费在了这个上面，结果全无收成，因此第一年，我仍是吃草，但是只是吃草，绝没有抢过。我向村里人请教，但是村民们像躲瘟神一样躲开我。我知道，虽然那个中年人已经叫村民们重新正视我，他们遵从了他的话一时，可是渐渐又想起我原来的那些事情，便再也不能视如己出。于是，我看见了哪家人的庄稼好，我便用自己田里的怪庄稼偷偷地给们换了。我还安慰自己道：这样不算偷，也不算抢，仅仅是交换。后来，村民们发现了，便用更加毒怨的目光来看我。终于，村长找上了门。村说中年男人走之前交代他要照顾我。于是，村长教我如何种地，教我如何热爱脚下的这片土地。就这样，土地再也不是歉收了。而且越种越好，最后收成超过了村里的许多人。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很高兴。同时，我也越来越热爱脚下的土地。我和土地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因为：地不会说谎，你付出多少，它就会回报你多少；土地不会说谎，你的梦想都可以在这里面实现；土地不会说谎，无论你对它说过什么，它都将把它们深深地埋藏起来土。”
管你生前是荣耀还是肮脏，土地都会无私地包容。
熊庄说完以后，呆呆的转过头来看向薇薇。薇薇已经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笑容，似乎是一个很甜的梦。熊庄看了一会儿，也觉得乏了，便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薇薇慢慢睁开眼睛。原来她是假寐，她知道熊庄不见她睡着了是不会休息的。薇薇又看了一会儿熊庄的脸，然后转望漫天繁星，自言自语地道：“记忆真是个好东西，如这满天繁星，看着很漂亮，不知摘下来会怎样。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熊庄醒过来的时候见到薇薇已经在烤一只兔子了。薇薇见他醒了，高兴道：“木头桩，今天运气真好，我刚一过去就捡到两只死兔子。你不用再为早餐奔波了。”
熊庄点点头，就这样看着她，似乎觉得这个场面很动人——一个水灵动人，精致可爱的小人儿正在为自己烤野兔，一张小脸上满是认真。熊庄的脸上渐渐浮起了笑容。
薇薇也发现熊庄正在一脸笑意的盯着她，胸口有个东西砰砰直跳，竟然脸上浮现了红潮。她也觉得奇怪，自觉脸红本不是她该有的表现。但也顾不得了，两人便坐到一起分享了鲜嫩的野兔肉。吃完后，大是满足。
这样幸福过后，又到了该向前出发的时刻了。
薇薇和熊庄双双站起来。突然，薇薇一个趔趄，没站稳倒在了地上。熊庄赶忙把她扶起来。
薇薇笑道：“没事。”但刚一说完，便又倒了下去。
熊庄还想扶她，但觉得天旋地转。“嘭”他自己也倒了下去，便不醒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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