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方一棵高树的脚下,一支风信子正骄傲的开着,幽然的蓝色分外显眼,惹得路过的百姓和士兵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世间的美丽或许都会是这样,威廉看着风信子,突然想着,真正的美丽总让人那么的欢喜,让人想去接近,又让人不忍心去破坏,但是,美丽总有她的期限,所有的美丽,当她在你的眼前时,总是看得那么真切,可是,可是如果我哪一天再回来,她还会在吗?
“好美的风信子啊。”乔茜看到那风信子,欣喜的跑上前,半弯下腰,拘着花闻着香味。
威廉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天空的阳光透过树枝,斜斜的射下一缕,照在乔茜和风信子的身上,将乔茜的金发映得闪闪发光,白色的裙子在黑与白的交接处显得异常的圣洁,天使下界时也是这样的光辉吧,威廉真希望时间能永远的定格下来,好让自己能够永远的看着这美妙的一刻。
“乔茜。”一个女佣打破了这份安静,叫着乔茜:“快走啦,不然管家大叔要说你啦。”
乔茜不舍的再深深嗅了一口花香,转身,看到威廉痴痴的看着这边,脸一红,冲威廉一瞪眼,去追马车去了。威廉正想着呢,猛然看到乔茜冲他瞪眼,一惊,才发现乔茜看到自己的傻样,心跳陡然加快,再看了那风信子一眼,跟在她们身后走了。
未知让人好奇,好奇又让人害怕。威廉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树木,只能看到在自己身边不远行走的百姓,再往外,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士兵,再外面的散兵警戒线根本就看不到了。眼睛里看不到保护自己的人,可能每个人都会有些担心,即使是自己有强大的力量,在熟悉了被保护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空洞洞的,恍惚间就会觉得自己即将被抛弃似的。
进了森林,百姓们比进森林之前安静了很多,那身旁的黑色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怪兽,不知道蛰伏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似的,气氛沉闷得让人想大吼几声,但又怕声音惊醒那藏在森林里的怪兽,当初想进森林的冲动,在踏进森林之后,统统变成了沉默。
“有敌人!”旁边的士兵突然大声的吼了起来:“有敌人!”
森林里,一下子轰然起来,除了百姓纷乱的声音外,威廉已经听到那盔甲撞击的声音,那铿锵的撞击声,似乎越来越近,士兵的嘶吼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法诺军队发动攻击了。
“快,我们快回去!”管家大叔大喊着,旁边的百姓也拼命的往森林外跑去。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威廉突然明白了一点,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法诺帝国的骑兵一直不出现,他大声的吼着,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黑色,是让人恐惧的,百姓们宁可躲到那光明的草原上去,在看得清楚的地方逃命。
“不能出去!”威廉冲上前,一把抓住就要和管家大叔一起走的乔茜,乔茜看着他,张嘴要说什么,威廉止住她,吼着:“千万不要出去,我们往前走,去找前锋部队,那里才是安全的,千万不要往后跑啊!”
可是百姓哪里会听这个年轻人的话,年老的都慌张着喊着往后跑。“我们离开这里吧威廉,这里有敌人啊。”乔茜也几乎是在求威廉了。
“大家不要乱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喘着气跑到百姓的中间,大声喊着:“大家不要乱啊,我们的士兵会挡住敌人的,大家千万不要乱啊,不要乱跑啊。”
十几个士兵也跟着喊着。
几个年长的百姓停下脚步,一个老者走上前:“有多少敌人,你们打得过吗?”
“没有多少敌人,大家放心,我们帝国北部军的士兵是誓死保护大家的,我们会打退他们的。”那个军官很是沉稳的答道。
那几个老者这才相信,站在人群中呼喊着,百姓们终于安定了下来,往后跑的人也渐渐回来了。那个军官赶忙组织士兵,带着百姓往前走去。
圈外,士兵们争斗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了,还伴着沉闷的呼吸声。
是那呼吸声,是的,就是那个呼吸声,威廉再熟悉不过了,他让乔茜随着管家大叔他们一起往前走,自己走到那个军官的面前,轻声的问道:“敌军中是不是有贝西魔?”
那军官警惕的看了威廉一眼:“敌人我们会打退的,你们不用担心,直接寻找前锋军队会合便行。”
军官的话,更坚定了威廉的想法,威廉说:“我有对付贝西魔的办法。”
军官并不相信他,只当他是个热血青年罢了,敷衍道:“敌人并不多,我们很快就会把他们打退,你快和他们一起去吧。”说完,转身指挥士兵维持秩序去了,不再理威廉。
威廉吃了个闭门羹,但是,那沉闷的呼吸声,威廉可以确定就是贝西魔,除了那种怪兽,还有什么能发出那种声音?那呼吸越来越近了,士兵们刀枪撞击和喊声也越来越近了,那军官看了威廉一眼,带着几个士兵往外冲去。
前面,百姓们依然是杂乱的往前奔着,散落在地上的行李也没人再去捡了,都恨不得爹娘给自己生了四条腿。
“威廉,”乔茜还在等着他:“快走啊。”上前一把就拉住威廉的手,往前跑着。
威廉一下感到乔茜那柔软的手传来的温度,但他知道现在却不是享受温香软玉的时候,他一把反抓住乔茜的手,大踏步跑开,拉着乔茜往前跑着。
一小队士兵保护着这群杂乱的百姓,往前跑着,圈外,列阵的士兵外尽量往外杀去,给百姓们留出一条尽量宽的道路。两旁的森林,看不见人,黑色中,士兵们喊杀和,穿过层层的树木,却又清晰可闻。
“不要往两边看,往前跑。”威廉拉着乔茜,他知道,如果万一让乔茜看到那些怪兽,不知道乔茜会被吓成什么样。
旁边,不时有人跑着跑着就摔倒,丢弃的行李满路都是,士兵们在两边喊着,护着百姓前行。
威廉知道周围的士兵正拼死抵抗着,只是为他们争取时间,那旁边士兵们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一阵一阵的撕裂着每一个听得见的人的神经,那是死亡之前的哀号,那是生命的最后一次呼唤,谁都知道,自己每踏出去一步,忠诚守护在外面的士兵就会有几个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自己每前进的一步,都是士兵们在外围用鲜血和生命铺开的。
前方,一个大爷被树枝绊倒在地,大爷拉着搀扶他的一个年轻人一起倒了下去。威廉忙止步,将大爷拉了起身,大爷喊着感谢,和那个年轻人一起继续跑开了,生命,对每个人都是同样的重要,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时,人们总是那么的珍惜。
圈外,士兵们的哀号再次传来,这次更集中,更近,难道怪兽就冲进来了?威廉看着乔茜,他想保护她,一直带她跑出森林,一直带他到斯特拉斯城,但是,他下定了决心。威廉看着乔茜的脸,说道:“你和管家大叔他们直接往前,不要后退,我会马上赶上你们的。”
“一起走啊。”乔茜不知道威廉想去干嘛,也不想离开威廉。此刻,抓住她那只手的那个大男孩,仿佛就是她一切的寄托。
“我必须得去。”威廉终于松开了手,那手里感觉到的温暖慢慢消失,手掌里尚带的乔茜的体温正在一点点变冷:“放心,我会回来找你们的。”威廉看着乔茜的眼睛,那湛蓝的迷人双眼,就像是黑暗中的明珠,那么耀眼,闪得心都要碎了。
威廉往后一步,突然又转身,迅速在乔茜的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就往圈外跑去。他没有看到,乔茜的眼颊,两滴泪正悄然落下。
怕死?怎么会不怕死,威廉往外跑着,心里也害怕,怎么会不害怕,德克城下那一幕幕就似如昨天发生的事一样,还在眼前晃着,就那样晃着,他亲眼看到的那一些,他看到那些怪兽将骑士从马上砸下,看着那些怪兽用木棒将骑士砸成泥浆,看着那些怪兽将骑士踩断腿,他听着那些骑士的哀号,就像现在耳边所能听到的一样。那以前的一幕幕,还在这里重演着,还在收割着亚瑟人的灵魂。
威廉不敢往回看,他深怕看到乔茜的依依不舍,他深怕再看到乔茜的眼睛,他深怕他再看到时会留下,那样,或许他会后悔一辈子,会遭到别人的耻笑。
我,我也曾是一名战士,威廉在心里对自己大吼着,我十八了,我需要用力量去证明自己能保护别人。德克城被攻陷,他看到太多太多的离别,那是生与死的离别,那是再也不会见的离别,自己已经从那里爬了出来,他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掉进去。
“啊。”又是一声惨叫,威廉止住脚步,就在前面不远,一个士兵正倒在地上,他的前方,那个巨大的怪兽正举着木棒就要砸了下来。
是贝西魔,是的,就是那些该死的怪兽,威廉心里不由抖了一下,嘴里快速的念着咒语,却是断断续续的,就在他快抬起手发出魔法时,才发现,自己念错了,魔法并没有发出,贝西魔的木棒狠狠的砸了下去,那个士兵被巨大的撞击砸得陷进了泥土中,再没有了声息。
看着近在咫尺的士兵被砸死,威廉突然感到恐惧,他想离开,但脚却不听使唤,怎么都挪不动,前面,那个贝西魔也已经看到了他,喘着气举起木棒就奔了过来。
咒语,咒语,威廉看着那怪兽冲自己杀来,拼命的想记起咒语,却似乎脑袋里一团糟,什么都想不起来,而脚也像是生了根,怎么都移动不了,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威廉急出了一身的汗,咒语啊,你到底是什么?
我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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