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门,一心之要义便在于遵循本心,寻求肉身本能……”
这些对于吴鞍之流入门不久的字字珠玑,但对于秦术这些老油条而言耳朵都快生茧了。
说的那么复杂实际上却“简单”的要死。
秦术看了看周围的同辈人,只有位置最靠前的三位仍在努力。
其他的不是昏昏欲睡就是私下闲聊。
那些钻研武技的先辈绝对想不到他们冥思苦想得来的传音奥秘居然被用在闲聊上。
自然他们这些三脚猫功夫还没到传音入密的境界,但一丈之内总是没问题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许多人本事不过关根本做不到针对传导。
于是在“师弟们”眼中,他们肃穆安静。
在他们自己看来则着实嘈杂地过分了。
而讨论的最多的话题莫过于黑脸和岑梓。
岑梓当初主动放弃继承,请岑息回来的事一般人都不清楚。唯有这些真传弟子能接触到零星半点。
起初众人还有些畏缩,但看岑梓一副淡然的样子,想必岑息一时半会是来不了了,很快就开始随意起来。
“要我说,教习怕他什么。有谁听过的吗?火性真气的一心门掌门?”
“就是,火性真气怎么使追形截脉?依我看他会不会还是个问题。”
“平时就没看过他教弟子,恐怕也是怕露馅吧。”
“当年大话放的满满的,也没见他进了少林的门啊。”
“我记得也就是个二三流的小门派吧。跟咱们一心门也差不了多少。”
“不是我说大话,要单论截脉他在我手下绝对走不过十招。”
“是吗。”
这声音……
秦术假装自然地扭动脖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诸位真传弟子之间。
王赫倒霉喽……
当然,这句话只在众人的心中回响。
“王赫,你多大了。”
王赫算是在座真传弟子中年龄最大的几个,虽说那句话有几分吹嘘的意味。
但要是他打不过岑息,在座的诸位恐怕也没几个有把握。
“今年二十七啦。当年师父健在时还是我和您对练,您贵人多忘事?”
王赫一边说着话一边直立起身,一对看似随意的眼睛直直盯着岑息。
如果按照岑息以往的性格现在估计已经和王赫打起来了吧。
他固然会胜,但在另一方面他会输。
人心。
众人虽未开口,但心里怎么想的岑息自己会不清楚吗?
“既然今年二十七了,就该多动动脑子。我一心门不会为难弟子,但也绝不欢迎尸位素餐只会夸夸其谈的‘大侠’。”
“你——”
话语停滞了。
不知何时岑息的右手食中二指已顶在王赫的喉间。
在不通武艺的外人看来这是无耻的偷袭,没什么好说的。可对于武者,这就不一样了。
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明白。
那有多快。
“追形截脉本身只是武技,绝非一心门独有,更没有所谓只有水性真气才能使用的笑话!”
王赫满面赤红想要反击却周身无力,只能感受到一阵阵的气短,和……对岑息的恐惧。
王赫一直都忘了一点,一心门在水性真气对追形截脉的钻研上确实颇深。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真气就无法适用。
如流水周转,料敌机先,是一种方法。但走迅疾的路子攻敌必所救,甚至抓住那一瞬的时机用以杀敌也无不可。
尤其是在双方实力差距巨大的情况下。
岑息待在外面的时候可没有只顾着拜师。
“教习,劳烦你了。”
岑息终于松开手指,王赫立刻跪倒在地,不住咳嗽双手揉捏着喉咙。
岑梓没有过多的反应,一点头,起身向台下走去。
岑息的表现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至少那群真传这段时间能安静点了。
“正如我刚才所演示的,追形截脉可不只是引导牵制敌人而已。一切的准备皆是为了取敌性命的那一刻!所以水性也好,火性也罢,没有绝对的高下之分。”
岑息见众人态度大转,心中一动,刚想趁热打铁,一个人冲了进来。
“掌门,有人……上门挑战。”
天赐良机。
他可以立马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了。
用那个倒霉蛋的性命。
……
在通报弟子的带领下众人来到比武场,一个衣衫破旧的刀客站在正中央,显然等待已久。
大多弟子还未见过真刀真枪的打斗,无不面色通红神色兴奋。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先一步坐在周围的靠椅上细细打量这不速之客。
岑梓犹豫再三还是加快了脚步在岑息耳边附言。
“兄长莫要看轻敌手, 需多加谨……”
“你是兄长还是我是?”
岑息只瞪了岑梓一眼,岑梓便快速地低下头去。
哼。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父亲当年居然还想着传位于她。当真是老糊涂了!
岑息右手伸出,早有准备的弟子忙不迭地递上流水长剑。
“小子,报上名来。”
“区区陋名,不足挂齿。”
“我岑息剑下不斩无名之徒。”岑息顿了一顿,嘴角浮现一丝残忍的微笑,“等你死后也好立个碑。”
岑息脖颈略微扭动,向前迈步的同时长剑自鞘中滑出,阳光在剑脊上来回流转波光粼粼,果真剑如其名。
“那就无名吧。”
岑息浓厚的双眉微皱,双眸却愈加的平淡。众人皆知这是他动了真怒的表现。
这小子多半是在劫难逃了,当然这是他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
只有一人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兄长还是太急躁了,那人还没拔兵器呢。
咔嗒。
镡离开鞘口。
长剑提前向空处刺出。
追形截脉。
胜负已分。
剑尖之前,没有事先料想的肌腱阻碍。
剑锋堪堪擦过那人的手腕留下一片血痕。
但也仅此而已。
长剑坠地,然后是沉重的跪地声。
岑息难以置信地看着腹间那道狭长的伤口,大股的血液脏腑顺势倾倒而出。
一时间全场只有高低起伏的呼吸声和令人作呕的粘稠摩擦声。
这是这个小地方的人第一次见识到何谓高手间的生死决战。
这种怪物……也算是我们的同类吗?这个疑问不禁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那人没有太多的欣喜,恰恰相反,一种不满比胜利带给他的欣喜更浓烈的多。
弟子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只是那视线是倾斜的。
由下至上。
这一切发生的始终太突然,众人只是木然伫立,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撕扯岑息的绸缎外衣在那刀上来回抹动。
“一心门的诸位,冒犯了。”
众人被攫住的心脏终于放松,但一切已经都结束了。
不知何处,啜泣声隐隐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