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猜到他们会出现,但如此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十余位水平与岑息相当的真气高手随意地在厅中来回走动,几位早早坐下的也时不时斜视王二狗。
毕竟这事实在有些滑稽,一群修习真气几十年的高手各个互相推诿最后居然落在一个刚入府的门客身上。而更神奇的是王二狗还把这件事完成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场麻烦的纷争最后居然是以这样一场诡异的决斗作为结尾的。
要早知道那个“胡冶亭”脑子不好使要开打他们就不必如此狼狈了。
众人或是心中暗自思索或是相互轻声交谈,乍一听好像也只是些日常琐事,但背后有多少人在通过传音入密窃窃私语呢?
王二狗并不在意这个,举起茶杯将茶水表层的热气吹去。他是以胜利者进入这个团体的,虽然方式古怪,但主动权始终在他这里。应该做出变化,花费心思的反而是这些“前辈”。
也正因此这个不大的小厅中才有这种古怪的气氛,新人安然坐在座上喝茶而前辈们却要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
直到一个人出现才终于打破这个僵局。
二夫人。谷冉跟在其后,虽然装扮还是那身公子衣裳但神情姿态都正经了许多。
夫人理所应当地落座主位而谷冉立其身后,众人也终于停下各自的窃窃私语纷纷落座。
二夫人扫视众人轻咳一声右手向王二狗伸出,“这位是刚入府的新人,王二狗。”
众人点头却没有一个主动报上名字。
是因为尊严吗?还是所谓的下马威?
二夫人与谷冉耳语几句倒也没打算介入。
又或者说出不了手。
二夫人的门客数量比大夫人要多但到场者不过寥寥也能看出问题所在。
伴随着刘义在钧城的地位稳定,需要人出手的机会越来越少。真正依附于刘府的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摇摆不定或者干脆告辞回到江湖“快活”去了。
二夫人虽然靠花街的掌控权和与其他大族的联系取得一定支持投靠,但那个势力始终是虚的。一旦离开了刘义,离开了刘家的光环二夫人就什么都不是。
大夫人性情乖僻人缘也不好可是依然能聚拢一些人,因为门客们根本就不在意“大夫人”怎样。他们在意的不过是“刘文柏”,现今刘府中唯一的儿子。换言之,投靠大夫人也许现在处境会有些困难,但长远来看这个选择未必比侍奉三夫人来的差。尤其是在刘义大病的当下,刘文柏虽然在其生前不被看重喜欢,却是唯一的选择。
王二狗假装喝茶用茶盖遮住视线环视众人。
这场聚会的时机也许正好。思及此处王二狗心头一动。
本来按照这些人的意思就是谁也不去解决胡冶亭这个麻烦然后看二夫人如何应对。一旦失败自然就是树倒猢狲散各自寻出路,甚至可能有些人已经把后路都安排好了。
可谁能想到问题就这样被轻松地解决了呢?所有人都没想到他能赢。
眼前的问题被解决了,但隐患依然在,只是变得更加隐蔽。
尴尬。
本来就杂乱复杂的局被王二狗搅的更乱。
……我是搅屎棍吗。
正当王二狗即将自嘲苦笑出声时一个粗厚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在下荆辟,敢问先生是如何击败胡冶亭的。也让大家开开眼界。”
一个凡人是如何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打倒一个通晓真气的老手的。没有一个武者会不好奇的。
“胡冶亭很擅长对付没有真气的人。”王二狗思考了一下接着说,“他不断地消耗我的体力,只是在最后放松了警惕,我侥幸一掌击晕了他。不过运气罢了。”
王二狗看着厅中众人狐疑的神色不禁笑道,“若不信你们自可去问醉香楼的人。”
荆辟眉头舒展略一点头,“并非不信。只是情况罕见要让吾等接受多少有些困难。”之后说了些惯例的套话也就告辞了。
有了荆辟打头阵其他决定静观其变的门客也纷纷报上姓名。
这些人过来只是确认一番罢了。
真正麻烦的是剩下的人。
两组人,一组三个人,一组四个人。
假如要脱离势力寻找下家自然是寻几个伙伴一起行事来的妥当也更有分量。
尤其是在丧失了借口的情况下。
而二夫人的应对方法很简单,以不变应万变。
她手上没有实权不假,但反正这些门客也没打算真心诚意地侍奉她,那她也没必要拉下脸面去挽留他们。贸然行动损害的只有门客他们自己的利益罢了。
不知是之前几个选择静观其变的门客带来的压力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最后七人多次想要出言却又按下不说,最终还是选择了从众。
厅中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
“少侠这次实在是出了我们的预料。”二夫人话语一顿。
“我本来应该把事情搞砸的,对吗?”
谷冉和夫人不一而同地笑了笑,然后由谷冉开口,“风雨欲来,聪明人当然是明哲保身。丢了花街是件坏事不假,但至少可以把这些人逼走。”
王二狗嘿然笑道,“那我是能干的过分了?”
“其实也没什么。”二夫人不知为何神色变得异常淡然,“花街的姐妹们向来能干,我管不着,她们也不喜欢别人来管。至于那些门客……随他们去吧。”
忽而二夫眉头略蹙单手扶额起身,“老毛病又犯了……本来应该我亲自跟你说的,谷丫头交给你了。”
二夫人向外走的脚步有些颠簸可以看出这并非当做托辞的借口。
谷冉目送夫人离开最后叹了一声。
“柳姐完全没必要做到这地步的。”谷冉不知从谁的位子上拿了一杯未喝过的茶后就近坐下,“不是谁都能做到同仇榭一样……”谷冉的话突地一顿,摇头苦笑道,“算我跑偏了,先把夫人交代的事了结再说。”
“如你所见,二夫人手下的门客刚才虽远没有到齐,但大抵形势也就是如此了。荆辟之流对刘府之事不感兴趣,只是暂且借地安身。这些人壮壮声势帮些小忙还行但担负不了大任。”
“剩下的就是那群……?”
谷冉不太愿意地点点头,“之前借二夫人的关系不知捞了多少好处,现在又想投靠别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最后就是真正忠于二夫人的……虽然不多但总算是夫人的坚实力量。”
“多少人?”
谷冉本来准备好的说辞被王二狗直接打断了,刚欲顾左右而言他可意识到这样毫无意义也只好坦言,“十来人……吧?”
王二狗猛地回想起之前与刘翻交谈的话。
——等大夫人招来两三个,仇夫人那恐怕十个都有了。
没有提及二夫人,不是因为忘了。而是确实没人投靠。
谷冉被王二狗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你瞪我干嘛。”
“……我在想那一百两是不是糊弄我的。”
如此回想起来自己那时连达成条件都忘了问……真是莫名其妙就被坑进来了。
“你别看不起人啊,区区一百两,不过一百两,你以为我们出不起吗?”话语本身没有问题,但那个越来越低的语气实在难以让人放心,倒是担心逐渐占了多数。
“总不会要我侍奉二夫人一辈子吧。”
“没那么过分。”谷冉从鬓旁取来一缕头发玩似的甩到一边,“在刘家安定前听命于二夫人就行。当然你放心,整个刘家估计就咱们最安分了。花钱请你来现场看戏,别人想要还没机会呢。”
王二狗垂视右手,脱臼处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你也别叹气,过几天随我和夫人一起去烟山寺。一般人可没这资格。”
“烟山寺?”
“你不知道?”谷冉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忘了你是乡下来的了,抱歉抱歉。”
王二狗揉了揉太阳穴。
“立冬祈福。往年也就是钧城几个大人物出面,到寺里烧香拜佛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什么的。但今年刘义病倒了,自然就改为给刘义祈福。”谷冉见王二狗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重拍了一掌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次二夫人就指定了我们俩当随从,到时候注意点。要出了丑,你也没好果子吃。”
“还有,醉香楼的后续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两天你有空就去醉香楼找陈妈妈谈个明白。当然,扯皮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我昨天就处理的七七八八了。”谷冉一副笑脸咪咪,显然昨日在与陈妈妈的交锋中占了不少便宜。
“那你接着做就是了,哪用得上我?”
“我现在离不开夫人太远。”谷冉作出解释,“那胡冶亭虽然这次失败了,但必然不会就此放弃。之后还不知道要磨蹭多少时间。刘府形势变化愈烈,二夫人……身边不可无人。而且待在刘府你也什么都查不了吧?”
假如能抢先明白刘义的意图和传达给那个“美女”的信息,这场纷争的形势必然会明朗许多。二人对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