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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发财不是一件容易事
书名：官场纵横 作者：雷岚 更新时间：2012-07-19 15:05 字数：2255
少数人富得太快，总会令多数欲富无门的人嫉妒甚至仇视。昔日的地主崽子几天就窜到前面发了财，左邻右舍眼红了。当了几十年支书的马兴国更是愤愤不平，苟家的祖坟是怎么埋的，怎么又发了迹？他跑到镇政府找党委书记石中良汇报：“石书记，地主分子苟全福投机倒把，你们管不管？”
石中良是那种平易近人的干部，他很理解这位文化水平不高、阶级感情强烈的老支书：“马支书，你是老同志，要加强学习，跟上形势。现在没有剥削阶级了，阶级也不存在了。地主资本家早就被剥夺了财产，又改造了几十年，同我们大家一样，都是平等的公民。你说人家投机倒把，必须有证据。”
马兴国想不通，以前上党课不是说共产主义社会才消灭阶级吗？怎么现在就没有阶级了？就是没有阶级了，也不能让他们明目张胆地干坏事吧：“他乱砍滥伐，破坏森林资源，贩买贩卖，牟取暴利。”
石书记向他耐心宣讲政策：“贩买贩卖是搞活流通。只要他依法纳税，我们就要保护他，支持他。至于你说的滥伐林木，你可以向林业部门举报，查一查他办合法手续没有。现在，光扣大帽子没有作用。”
马兴国一口恶气没有发泄出来，气得满脸青筋直暴，脑门上的皱纹更深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地主、富农的帽子一阵风就刮到九霄云外了，也不相信与共产党有杀父之仇的苟全福会同人民政府一条心。他又气冲冲地跑到林业站、税务所，揭发检举苟全福的罪行。
其实，用不着马兴国举报，瞧着苟全福一家暴富，工商、税务这些部门早就不舒服，想找他们的岔。凭什么这家伙三两天就抖了起来？他们的歪门邪道为什么我们就没想到？为什么发财的门路总是被不三不四的人捷足先登？难道我们国家工作人员、工人农民都是憨头苕货？马兴国一挑头，他们立马行动起来。
第一个出马的是税务所副所长付生威。这位副所长不到三十岁，血气方刚，又刚刚坐上副所长的交椅，正要大展宏图、狠抓政绩呢。他发誓要给苟全福放点血，便亲自带了两个弟兄，扣上大盖帽，制服穿得笔挺的，威威赫赫地来到苟家的木材店，要查经营账目。
苟全福连连吩咐儿子们搬坐位，沏茶，敬烟。付生威从苟业权手中抓过香烟就朝嘴上叼，苟全福赶忙擦燃一根火柴，凑上前去点火。付生威看也不看他，自己掏出防风打火机，“嗤”地一下点燃了。苟全福讪讪地丢下火柴梗，摆出当地主子女时的低眉顺眼，一个劲地赔小心：“付所长，我们才学做生意，不晓得怎么做帐。请你们多多指点，我们保证按要求办。”
付所长鼓起两只蛤蟆眼，大口大气地问：“你们不记账，怎么知道进出多少货？是盈是亏？”
木材店跟其他个体户一样，没有国有企业那么多条条框框，他们从不请什么会计，小本买卖的传统，自己记一本流水账，掌握了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知道盈亏结存就够了。这本流水帐不会公示于人，对税务一类的管理部门更不能亮相。苟全福只能磨嘴皮：“付所长，我们真的没登账本，买进来给别人付款，卖出去收钱，有赊帐就打个欠条，盈亏我们没有过细算。反正是自己一家的买卖，肉烂了在锅里，跑不到哪里去。”
“这么说，你们卖了多少木料，也无底无数了？”付所长明知乌油县就是这么个乡情，个体户的根底你再狠也难得刨出来，却偏要嘲弄他一番。
“大概就卖过二、三十立方吧。”
“现摆着门口就有十几方料子，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付所长，”苟全福连忙卑躬屈膝地解释，“您不要看门前堆放这么多，这只是充个门面，真能卖出去的很少。”
“既然你们没有账目又没有数字，那就只能听我的了。根据我们摸底的情况，你们先补交税金五千块。”摸不清底细就搞诈攻，糊涂官打糊涂百姓，先把你拍住再说。付所长站起来，拍了拍要走人。苟全福跟在后面，吞吞吐吐地想讨价还价，付所长不耐烦地说，“限你们五天时间，五天不交齐税款，我们就要加倍罚款了。”
跟踵而来的一大群，工商所要增加工商管理费；劳动服务站要补交劳务管理费；城建所说木料码放街边有碍观瞻，刮下的树皮影响了环境卫生，要收占道费和卫生管理费；最后到的是林业管理站。
林业站站长于得水生来一张油黑脸，两条一字眉，几根稀疏的头发自然蜷曲着，一望就是一付难缠的相。他同苟全福一见面，没说上几句话，就吩咐手下人将加工房和所有木料搭上封条，扬言要没收无证砍伐、非法营运的木材。不管苟全福如何说好话，他横竖不听，连敬到手边的红塔山香烟也不接。走时丢下一句话：要想店铺重新开张，先交罚款一万元，再办证件。否则，所有木料及木材制品一律没收。
苟业权在外面听说这两天七站八所上门找岔，是马兴国告了状，心中窝了一团火，回店里看见到处贴的封条，还有一些人围观看热闹，更是火冒三丈。加工车间要开工，工人都等着老板发话。还有的冷言冷语地说，这些着装戴帽的只会收钱，比虎狼还凶。苟业权一激动，伸手就把封条撕了。
苟全福急得直跺脚：“使不得，使不得。民不同官斗，富莫与官争。政府的人我们惹不起，这个门店还是关了好。”他夹紧尾巴过了三十余年，这两年刚好腰背伸直了些，又树大招风惹来一砣麻烦，真有点后悔。
苟业权不信邪：“怕什么，我们没偷没抢，能把我们怎么样？”
“这不是偷和抢的问题，换了你站在他们的位置也一样。除非不当官，当官都一般。”
“他们算得上什么官？我才不会狗仗人势呢。”
不管儿子怎么说，在苟全福眼里，着装戴了大盖帽就是代表政府的，不是官也是管。这些着装戴帽的也不知怎么越来越多，以前一个公社才一个林业管理员，公社改了乡，乡乡都设林业站，七八个人要吃要喝，不找老百姓去找谁。还有凭空冒出来的城建所、劳管所之类的机构，哪个机构的人都如狼似虎，个个得罪不起，踮着脚走路，小心为上。
(愚人之见：要想发财，必须先理顺外部环境，搞好各方面的关系。否则，你只会处处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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