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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寻找发掘勤劳致富的典型
书名：官场纵横 作者：雷岚 更新时间：2012-07-19 15:05 字数：2177
芜寺村先富起来的少数人中，还有一个就是丁开书。这人四十出头，一九五七年正待领取高中毕业证时，被划成了右派分子，遣送回乡劳动改造。改造了二十来年才摘下帽子。这次摘帽与二十年前不一样，那时帽子摘下来提在别人手里，叫你摘帽右派，还是低人一等，无非怜悯你有悔过之意罢了。这次叫“改正”，就是说打击真正的右派时，范围扩大了一点，误伤了你，现在为你抹掉伤疤，恢复名誉，恢复国民待遇。丁开书被扣上右派帽子时稀里糊涂，也不曾痛思悔改，现在接受“改正”依旧稀里糊涂。他听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右派都是扩大化对象，都被“改正”了，其中不少佼佼者还当上了党政高官，也不知道货真价实的真正右派究竟是哪几个。管他呢，自己能得到“改正”就好。噩梦醒来是早晨，过去的是非如同茫茫夜色，伴随黎明的曙色烟消雾散去吧。历史归后人来写，来评说，那些当了高官的都没有深究既往，丁开书又能去找谁理论呢？
他有个要好的同学在省农业生产资料公司负责，深知他的才情被时代埋没了，十分同情他的遭遇，每年给他几百吨化肥供应票。凭供应票购化肥每吨比市场价低二十元，靠着同学恩赐的这几十元差价，丁开书赚了一笔钱。他又响应政府发展第三产业的号召，率先在梓墟镇街上开了一家私人餐馆。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来上馆的一天比一天多，这些人舍得吃，花公家的钱不问价格、不管贵贱，丁开书也由此成了当地少有的万元户。
乌油县要评选表彰致富带头人，司镇长提出的第一个候选人是苟全福。石书记觉得不太妥当，他认为致富带头人应该是通过辛勤劳动而富裕起来的典型，才能在群众中起到示范作用。司镇长看出石书记墨水喝多了，一肚子书生气，嘴上不便明言，只说苟全福黑灯瞎火贩运木料也算得上勤劳，而且富有开拓精神，要找那些一心扑在土地上勤耕苦做出来的万元户，只怕打着灯笼火把寻瞎眼睛也难找到。石书记在脑子里仔细搜索了一遍，才确信镇长的话一点不假——辛辛苦苦在田地里刨出来的万元户确实找不到。苟全福夜里偷运木材固然不便写上总结材料，但他发展木材加工业还是可以大书特书的。看来，还只有苟全福够得上率先致富的少数人代表。少数人代表毕竟只代表少数人，大多数去仿效学习是不可能的。石书记把这个问题想通了，又补充提名丁开书当代表，尽管丁开书开餐馆是雇别人干活自己当老板赚钱，但总还同发展第三产业的政策导向挂得上钩，对得上号，写成书面材料也名正言顺、冠冕堂皇。
在县委、县政府召开的致富表彰大会上，苟全福、丁开书这些致富带头人被请上主席台。县长、书记同他们一一握手，为他们颁奖，为他们披红戴花，要求他们传经送宝、带富一方，把全县人民领上共同富裕的道路。广播里锣鼓喧天、歌声飞扬，主席台上摆满了鲜花，簇拥着彩旗，苟全福和丁开书的脸上却是饱经风霜、布满沧桑。俯瞰台下几千名群众，他们仿佛置身于幻境，不相信自己已经摆脱了几十年的胯下之辱，倾刻间名利双收成了人上人。至于致富的秘诀，他们委实没有可资宣扬的，只觉得自己原本就是百分之九十以外的一小撮，现在鼓励少数人先富起来，他们走在了前面，似乎也顺理成章。
苟全福和丁开书在县里开了两天会，住的是最好的宾馆，除了早点，餐餐都是酒宴。餐桌上的盘、碗、碟、钵加火锅二十来件。餐桌本已够大了，可那菜肴多得摆不下，只好盘中搁碗，碗上加碟，叠床架屋，盘碗钵碟构成了一座多宝塔。直看得苟全福眼花缭乱，拐弯抹角的不知从哪里下箸。多亏餐桌中间还叠着个能自由转动的小桌面，够不着的美味可以转到面前来，这才为老爷子排忧解了难。
看着每顿剩下的菜肴比吃进肚里的多一倍，苟全福心疼不已，私下同丁开书合计：我看后面厨房里的一群老鼠喂得又大又肥，一个个走来走去，大摇大摆的，一点也不惧人。这么多米饭肉食喂老鼠着实可惜了。这宾馆可以捎带办个百头养猪场，饲料食水都不用买，只这吃剩的饭菜就绰绰有余。
丁开书拨浪鼓似地摇着头说，不行不行，猪跟那些硕鼠不能相比，它们天生吃五谷杂草的命，这些大油大荤又辣又咸的饭菜，怎么也消受不了。我的餐馆起先喂了一头猪，吃这些残菜剩饭死不长。请兽医来诊断，说这食料油荤太重，猪已经氯化钠中毒了。后来我才把残汤剩菜分给别人，自己留下来的也通过发酵制成潲水兑到饲料里，才敢给猪吃。
苟全福慨叹道：人有人命，猪有猪命，这每餐吃剩的饭菜，够好多农家热热闹闹地过个大年了。我们这些万元户，谁也不敢摆这么大的排场。
改革开放后，乌油县发展第三产业，率先红火的就是餐饮业。干部们既会吃，又舍得吃，他们很不理解一九五九年自然灾害期间，那些党员干部怎么会跟着饿肚子？未必掌了权还学抗日志士杨靖宇，肚里只装草根、树皮和棉絮？就没弄懂革命前辈吃糠咽菜，正是为了提高我们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让今天的人过上好日子？
丁开书叨这个光发了财，感慨更深，他笑苟全福少见多怪：“你还没听说，有的一桌饭菜，我们一辈子都吃不完呢。”
苟全福不相信：“人参、燕窝也没有这么贵啊！”
丁开书借机向他卖弄：“人家吃的是山珍海味，一斤鱼翅几千元；喝的是存了几十上百年的西洋酒，最低一两千块一瓶。听说法国几千上万元的高档酒，多半都卖给咱们中国了。”
苟全福将信将疑：“西方国家比我们发达，自己还舍不得喝哦？”
丁开书说：“人家要出口换汇呢。”
(苟全福和丁开书虽然不算勤劳致富，但是，他们过去的苦日子过多了，对财富才懂得珍惜。钱财来得容易、又没过苦日子的才暴殄天物。这是一些什么人呢，请看后面章节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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