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荣家镇的尽头有一间铺子,不算大,卖酒的,相当有名气。掌柜的姓王,驼背,人极瘦小,两只手却长得出奇的大,青筋凸起,骨节突出。他独自支撑着这片门面,生意做得还算红火。他好像没有去看荣家庄的热闹,亦不知道荣家庄刚才的那场大火似的,弓着背在铺子里不停的抹那几张旧桌子和将凳子摆放整齐。桌子干净得可以照见人影。铺子外重叠放着的大摞旧蒸笼正在冒着热气。一股老酒家固有的酒味轻轻的飘将出来,很是勾人。
傍晚时分,龙抄手走进王驼子的酒铺里。
王驼子已经拣了五个包子,切了两盘牛肉,提了一壶酒和一只杯子,放在龙抄手的面前,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龙抄手把着酒杯,深深的吸了口气,酒味没有变,依旧很顺口。高高的屋顶上胡乱拉扯着的蜘蛛网已由白变黑,几片亮瓦透进来的光,斜在大肚子老酒坛的红布盖头上。这一切跟4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屋子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龙抄手和王驼子两个人。两个人只是对视了一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龙抄手吃完桌子上的东西,喝尽杯中的最后半滴酒,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就算是铁打的人,马不停蹄,人不离鞍,接连赶了10天10夜的路,对付地狱门黑白无常九杀手的天网阵,怕也支持不住倒下了。
王驼子收拾好龙抄手面前的碗盏和酒壶,抹净桌子的酒水,就接着去抹其它几张桌子,间或去拨弄几下门外炉子下的火。
天,很快就挂起夜幕,完全暗下来。而月,也早早的爬起来,犹如一只银盘,升在半空中。
才亮灯,王驼子的酒铺里就陆续有人来。
王驼子拨火进来,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有四个人。每个人都阴沉着脸,衣着相当随便,跟市井里随处可见的人没什么两样。其中年长的手中的铁钩很长,比其他几个人用的钩要长出很多。他们在临门的桌边坐下来,扫了趴在桌上睡觉的龙抄手一眼,招手要王驼子过来,要了一盘牛肉和四碗白开水,两碟花生米,然后就慢慢的吃起来。
接着又进来几个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随便就坐在龙抄手附近的桌子上,要了酒和肉,便吃。
过不多会儿,又进来一对夫妇,牵着个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男人和妇人手里都拿了柄双股剑,两把剑样子上没什么分别。刚进屋,就坐在临窗的桌边。男的要了半壶酒,半斤牛肉和三碗汤。女人慢慢端起汤,浅喝起来;孩子像是饿极了,尽快就喝光了。夫妇俩用眼睛的余光差不多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扫了遍。
王驼子今晚的生意似乎特别的好,但他的脸上来不及有半点的高兴,脚不沾地的在几张桌子间来回穿梭。
人不断的进来,只剩下最后一张桌子。
王驼子已在桌上摆了四副碗筷、四只杯子和一壶酒。似乎他知道肯定还会有人来。
门外又来5个人。
五个人身形相当高大,满脸络缌胡子,面目与中原的人有极大的不同,像是从西域来的。宽大的绣着金丝的衣袍下面鼓起一大块,都知道那里放着他们平时惯使的刀具,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站在门口,他们用深陷的眼睛,认真的扫视着整个屋子,把每个人都看得很仔细,然后相互交换了眼色,进入门来。经过那个小孩子身边时,小孩子竟然哇哇的大哭起来,五个人根本就不理会,径直走向最后的那张桌子,坐下来。
王驼子赶快添了一副碗筷和酒杯到桌子上。
屋子里,每个人都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喝自己的酒和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屋子里,已少见空隙。加上孩子尖厉的哭声,女人哄孩子不哭的啊呀声,来回穿行的王驼子,将整个屋子填补得满当当的。
龙抄手仍旧在睡觉。
小孩子已止住哭,在桌子下面钻来钻去。带双股剑的女人夹起盘子里最后的半片牛肉,盘子就彻底现了底给天。
王驼子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躲到屋子的一隅,坐在酒缸边,低着头,喘着气,休息。很多时候,他都会想起4年前,龙抄手跟荣天托赌酒的那个晚上,有个清秀的小孩用3个金元宝买了一壶酒就跑,生怕自己追上他似的。而自己,虽然若无其事的将3个金元宝扔进钱箱里。可是,那个孩子他始终没有忘记。
酒铺外,不时有镇上的老主顾要进来喝酒和背着手散步的人经过,才探头来看,立刻就像怕引火烧身似的,加快脚步跑了。老街上时不时传来低咽的二胡声和卖唱女婉转而带些幽怨的江南小曲儿;骑马人倏地收缰时发出的急促的马蹄声;还有喝醉酒的醉鬼在扔酒瓶,然后当街拉尿的声音。
荣家镇已经开始了它的热闹。
在河的斜对面,栖月楼的灯早就亮起来了,染红了半边天空,门前的马车,带着马嘶声,不断多起来,跟往常一样,这里的女人们吸引了南腔北调,东来西往的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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