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开始骚动了,混乱了。向后挤的,朝前推的,听声音里面已经开始动手拉人了。这时司机小王在人群的外围找到曲县长,匆匆忙忙说:“曲县长,您快出面吧,外宾的车队马上要从这里经过,再不想办法,那女人泼得很,恐怕来不及了!”曲县长比他还急,外宾的事他比小王更清楚,刚才还接到电话说外宾的车队已经从宾馆出发,交警报告说农贸市场这边出事了,道路堵塞,问他现在哪里,要不要马上通知车队司机改道,绕过农贸市场?
“通知头车和指挥长,绕道走!”
曲县长匆匆关了手机,几次三番想挤进去处理这事,可是几次三番又被一波波的人群推回来,他急了,抹抹脑门的汗,气极败坏地用力推开眼前的人,望着里面挤。
“让开!”曲县长忽然大吼一声。
司机小王马上跳到一辆手扶拖拉机上向人群喊道:“大家别吵了,大家别吵了!请让开一条道,曲县长有话讲!”
小王的话还真灵,但同时也起到了一种相反的作用:十几张嘴在闭住的同时几百双眼睛刷地射向了曲县长,更有人毫无顾忌地把忿懑的目光将曲县长浑身上下打量个遍,然后慢慢不情愿地向旁边靠靠,为曲县长让开了一条曲曲弯弯走向那女人的通道。
曲县长周身的血凝固了。
那一大堆连商标都看得清、光鲜鲜的酒瓶好象都是被他喝空了似的——与此同时,曲县长看到了桌下捡酒瓶的那个小姑娘还有她的母亲。正是姚春燕,姚春燕头发略显蓬乱,嘴角紧抿着,直视着曲县长。
几个欲对她“执法”的人愣在两边。
曲县长走过去。慢慢地走过去。
耳畔是嗡嗡嘤嘤的议论声。曲县长对着姚春燕的眼睛,抚摸着小姑娘头,千头万绪,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心里感觉心里乱突突,这一大堆好酒空瓶,这一顿意外的当众展览暴光,群众会怎样想?自己怎样讲才不至于火上浇油,引起民愤?难啊!汗啊!
“把它们搬走。”曲县长轻轻说。
女人不动。
“快把这些东西搬走!”曲县长加重了语气,“有什么事,下午到政府说去。”
姚春燕冷笑一声,象是自言自语:“到政府说去?”曲县长以为要坏,不料,她忽然一摆手,朝身后两个汉子吆喝:“也好,有地方讲理就成!装车!”
这时曲县长才发现酒瓶边停着一辆小四轮拖拉机,两个汉子听到命令,开始往车上装酒瓶,小心翼翼,好象怕弄坏了那上面仍然新崭崭的精美标签,好象那里头仍装满了名贵的琼浆玉液而不是一文不值的破瓶子。
姚春燕双眼盯着曲县长,内容很深,很怪。
曲县长哭笑不得。只好耐着性子看他们一个一个往里装。周围是或高或低、或明或暗的议论、不满甚至詈骂……
拖拉机发动了。嗵嗵嗵!嗵嗵嗵!姚春燕嚷:“慢一点!人这么多,别碰了谁!大街小巷都绕一圈!”
“太不像话!”小王在曲县长耳边愤愤地嘟囔。小四轮拖拉机从曲县长眼前开过去,一股黑黑的油烟直喷过来……
曲县长眼前是一片混混沌沌的世界。
如潮的人头,形形色色的面孔。当曲县长坐回小车的时候,透过车窗晕黄刺目的阳光,他看到姚春燕像长白山原始部落里的一个女头人,高高地坐在拖拉机小山一样的空酒瓶堆上,两条粗壮的大腿叉开,任它们在县城不平的水泥路上颠簸颤动。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弟弟,被她一只手一个紧紧地揽在怀里,她们避着阳光眯细了小眼睛左顾右盼,对母亲带着她们所做的一切似乎很自豪,又很不安……
看到曲县长时,姚春燕的目光是复杂的。
曲县长用手支住了头。
“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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