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商们雄纠纠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厅。宾馆服务员迎来许多热情的目光,礼仪的笑脸。曲县长陪一位姓杨的香港老板(县委、县政府多次在一大串名单中研究内定的最大客户)登上事先订好的7楼套房。客人很友好地道谢,说的是英语。曲县长马上用英语接上说:“不必客气,您是参乡受欢迎的人,也是我们尊贵的客人。祝您此行万事如意,生意旺旺,我们合作成功!请稍事休息。”
准确而流利的语言,令这位大腹便便的杨老板十分愉快。他连连点头致谢,感动地与曲县长握手道别。
“谢谢,县长先生!”
“晚上见!”
杨老板是个五十多岁专以在港、澳、台经营中国大陆人参而闻名的老商人。他一米六O左右的个头,矮矮胖胖,一圈稀疏的灰白毛发记录了他经商的经验和过人的精明。曲县长一下楼梯,县外经委负责此次接待外商的姜主任立刻从大厅的沙发上起身迎上来,看样子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找曲县长。
“曲县长,”果然,他把曲县长重新拉回沙发坐好,压低声音说:“情况看来并不像我们预计的那样好……”
曲县长一惊。不动声色等他说下去。
姜主任说:“接客商的车往县里来的时候,中途正好经过第一、第二参场和许多参农的参栏子,有人提出下车看看,我无奈,结果客人们满眼所见漫山遍岭到处都是他们一直视为神秘果的人参,兴致大减。有的客商甚至大为扫兴,当场就说,原来你们东北的人参就跟农民种大萝卜似的噢,随便哪里抓一下就一大把,我们不远万里还要专程花大价钱来买它,岂不是……还有两个澳门客商拦住去火车站的出租车,朝我摇摇手就走了……
这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意外情况!难道我们精心安排筹划的“文化搭台,人参喝戏“的宏图大略非但不能更好地帮助农民们促销,以将巨大的经济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反而会给参农们带来更为惨重的破产吗?
曲县长想起,难怪刚才杨老板避口不急于谈生意上的事情,而以纯外交上的辞令和一只又胖又软的小手与他告辞……
“这情况县委那边是否已经知道?”曲县长问。
“车子就在外面,”姜主任说,“我还没来得及跟王琦书记汇报……”
“走!”曲县长站起身。
心里真是又憋气又上火,脑袋瓜子都大了,这样大型的活动,虽说县委主导,但整个还是政府这边直接操作,事情一下子弄成这样,怎么跟县委书记王琦说?上面又会如何看待评价自己呢?
在回县委的车子里,姜主任吞吞吐吐地告诉曲县长,价格已经压到极限,遍地堆满人参的农贸市场也有客商去看过了,情况也许更糟……
窗外闪过各种颜色的彩旗和拥挤的人流。其中最刺激曲县长神经的是百货大楼前自上而下那两幅巨大的悬挂式标语:“热烈庆祝……”、“中国人参之乡……”
曲县长一按额头:“停车!”
司机小王相当敏捷。
曲县长望望他,放缓了声音:
“走吧……”
曲县长的眼前蓦然出现了成堆成堆的空酒瓶和一张女人狞笑的脸……可她有什么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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