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县长多么想立刻见到姚春燕呀?象当年那样,在一起说些粗俗不堪的话,多少情事都是在那里发生的,那些只有在深山绿树遮掩下,胸肌块块饱绽、全身热血奔突的青春年华才能得以尽情渲泄……那颤栗和燃烧的心、那疯狂的山野、颠倒的树木、身边飘着馨香气息的青草叶子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喧响——如果刚才的小女孩是那个孩子的话,那么她就是在那里播种的……
他的眼前出现了似有若无的一些场景。
那条大黄狗一直“送”他很远。
曲县长回头看看,坐下歇息一会儿,抽支烟,它在远处草丛中站了一会儿才回去了。
他真有些怀疑自己了。
这是一个往四十岁上奔的人该有的思想和固执行动吗?一个堂堂皇皇的县长竟一个人跑到荒山野岭来寻找过去的“恋人”,倘若在县政府大院里传开来,成何体统?
可是,曲县长亲眼看到昔日的小情人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想忘记根本不可能,那之后心里一直隐隐约约作痛难受的隐秘情感,此时此刻,在他一个人的时候,越是离姚春燕近,越是不可遏制地奔涌出来。
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慢慢变得湿漉漉的。
山林也显漉漉的。
曲县长的心思好像旷野一样迷潆、晦暗……
“你?”
一小时后,当曲县长见到姚春燕的时候,她几乎完全没有想到。鹅毛顶子,是附近地区的一座大山,前山后山,几乎二道沟乡所有参农的参地都集中在那一带。断断续续,绵延十余里,那时她正在参地翻连子,一转身,愣住了。胸脯剧烈地起伏,深邃莫测的眼睛仍同以前一样野性,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吹打她毕竟已经真正是风韵不在,徐娘半老了。
这荒沟却完全变了样。从前莽莽苍苍的森林青草灌木绿融融盖满山坡上,神秘且荒凉,如今幽僻静谧依旧,荒凉则被一片片望不到边的参棚取代了。家家户户都有参棚,相隔不是很远,由于周边各种障碍物遮挡,相互很难看见,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由于成参已经下山做货,过去被参农们严加看管的这片财富之地,此时只有她孤伶伶一人……
“你来干什么?”
这让曲县长一下子明白,她早就认出了自己,只是在乡里县里装作不认识而已。
两次意外相遇,两次曲县长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好好端详姚春燕。粗一看,十多年的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风霜和社会却明显将她彻底摧老了,变形了。曲县长爬了很远的山,虽然气喘吁吁,却是仍然神采飞扬,一举一动都标志着他的身份和气质。而姚春燕比他还小三岁,却已经是一个让曲县长不敢相认又的确是曾经那个小小可爱的女孩子。细打量,她只是显得个子矮了些,脸上的皮肉有些松驰,有些粗糙,但成熟的身体仍然散发着昔日少女般的气息。不紧不慢的声调,深邃莫测的眼睛都同从前一样。
曲县长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打着,很深地吸了一口。两眼望着烟雾。
“来看看你……”
“你想来买我的酒瓶么?”她说。
曲县长无语。
“我不想卖。”她说。两个人就那么站着,中间是一蓬荒草,草尖儿已经有些发黄。
“我来看看你,”曲县长说,“咱们谈谈。”
“你不该来看我。过去那些事早已过去了,没什么意思了,”姚春燕冷笑一声,很轻松,很哀伤,很不以为然,“你现在是县长,那么多事儿你扔下不管,来看我干什么?”
一语勾起曲县长万般感慨。
“春燕……”
曲县长忽然放柔了声调轻轻叫,并向她走去。
曲县长感到心里酸楚楚的,这酸楚又立刻变成热辣辣的冲动。他望见她的眼睛里也闪出火花,他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就能感觉到她温热的骤然紧张起来的阵阵喘息了。可是他分明看见那火花只电光石火般一闪,便熄灭了。
“别!”姚春燕忽然后退了一步,“你是县长,你……你快把我忘了吧。”
“春燕,”曲县长说,“你要听我说,你别这样,我今天来看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你,了解一下你这些年的情况,还有你男人瞪眼……哦,”他顿了一下,因为着急差点儿当着姚春燕的面把那个“狗”字说出来,“就是你男人张和山的情况,我想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那年你答应跟我去集安流产,为什么忽然就没影儿了,你到底去了哪里?还有那两个孩子,难道……”
“别说了!”
姚春燕猛地冲曲县长大叫一声。
曲县长万万没有想到,姚春燕会这样对待他,尽管这几个月工作之余也曾想过一旦来看姚春燕,姚春燕到底会怎样对待他,可是他仍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景,姚春燕根本就不给他交谈的机会,一切根本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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