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厚重的幕帘缓缓掀开,一束白色追光落下。
黑压压的观众席,是浓重的欧式风格。布景是一望无际的海面,管弦乐模拟海浪的沉沉喧嚣,一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闷雷。
钢琴键轻巧地想起几个音符,细微地,停顿。过一会儿,又响起来,逐渐穿破厚重的管弦声,像跳跃的水珠,精灵起舞,在海上轻盈穿梭。
立起笔直的脚背,手臂舒展。我的目光仿佛落在遥遥远方,瞳孔因为追光的照射而闪动润泽。
钢琴声又停顿,一秒,飞快地再次响起。霎时间我笔直的长腿迈开,回身旋转,脚尖不停合着音律,时快时慢,时轻时重,身姿优雅,轻快自由,像人鱼公主在海面玩耍,追光凄迷。
天空中渐渐落下桃花雨,先是一片两片,后越来越大。四周的景物如烟尘一般化粉飞去,褪成明亮的天空,桃花林里,芭蕾舞裙透出柔和的光。
我脚尖未停,仍旧在跳,轻盈快步,花舞清风。
我是被人摇醒的。抓住我的肩膀,摇得我心肝儿颤。
梦也散了。
尚有一点意识醒来时就觉得耳边聒噪无比。
“醒醒醒醒你给我!太阳从你都照过去了,猪都没你这么贪睡!醒醒!你跟谁装聋子呢!我告儿你,再不睁眼就别怪我把你剥光了当衣服晾出去……”
我糊糊地揉眼,因为听着声音耳生,就下意识地想仔细凑近了看这人是谁,却被她‘啪’地一掌甩到脑门上打回去,吼道:“呸你丫的!贴那么近干什么!既然醒了还不快换好衣服跟我走。你瞧瞧你脏兮兮的样子,先去洗个澡再换衣服!”
我算是被这一掌给彻底打醒了。看清眼前人,是一个瓜子脸,眉眼略上挑的女子,瑰紫衣裳,香气扑鼻,就好像把所有花粉都加在身上用了一遍,正一脸怒容。
我确定我不认识她。
又看她一眼。不对,虽然不认识,我却是见过她的。昨日刚醒来时傅春儿为首的那群姑娘里,就有这么一个人。
“你发什么愣啊!”
她又是一掌甩过来,幸亏我躲得快,马上抱拳嘿嘿笑道:“姐姐贵姓啊?”
“别跟我套近乎!你姐姐我不吃这一套!”她把眼睛一翻,不拿正脸瞧我,显得眼睛更上挑了。
“哦。”低下头,热脸贴了冷。
“我叫陌上,记得要在后面加姐姐。”她突然又说。
陌上?浓而不稠,淡而不薄,不浓不淡刚刚好。
好一个淑雅的名字。
好一个恶婆娘。
正所谓一朵鲜花,插在了不对的地方。
为了防止她再拍我,我只允许自己惋惜了那么一下下,立刻就赔上笑脸道:“原来是陌上姐姐,不知道来找小的有何吩咐?是要去端酒了吗?可是鸳鸯楼不是晚上才开业?难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不会吧,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呸你丫的!你啰嗦什么,你眼睛长脚后跟了?”她指了一指门外照耀进来的阳光,“不是说昨晚迷路了吗?吩咐我今早带你去熟悉熟悉楼里的环境。免得你以后上个茅房都找不到。”
“哦。”我点点头,“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拿衣服去洗澡!”她凶我。
我低声应着,心里却在想那个惊鸿一瞥的惊艳的人影,和那个神出鬼没的姑娘,原来通通都是真的。太诡异了。
我很八卦地把脑袋一伸,问:“碍?吩咐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她又凶我。
只好作罢。
桌子上昨晚吃得一片狼藉的碗筷早已被人收拾走了,换之放了一套五等丫鬟的衣服。虽然代表了最低等级,不过也挺好看的。
我拿了衣服往敞间走,足走了三个门方是浴池。心想就算我这红绡阁和花伶舟那儿比起来是平民窟,那也是最豪华的平民窟,住起来真真不赖,比在外面风餐露宿要好上一百倍。五等惧等好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总算平衡了些。
洗完澡我却不会绾古人的发髻,只好无辜地看向陌上。
她本来坐在桌旁磕果仁吃,看见我的眼神后飞了我一记刀眼。最后见我笨手笨脚弄个鸡窝发型终于看不下去了,把手里的果子砸到我脑袋上,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第一句就是:“呸你丫的!你手被马车轮碾过了?我脚趾头都比你的灵活。”
终于折腾完了,着一身海棠花衣,神清气爽地出门。
先是在五等馆阁这一块逛,绿萝阁,金翎阁,紫绢阁,青袖阁……
走过迂回璃廊,许多凉亭,假山瑶池。
到了四等馆阁,芙陶馆,卧莲馆,黛兰馆,赏梅馆……
果然哄等的不是一个档次的,怎么看都比那些阁呀的更气阔。嫉妒心一起,我刚平衡下来的心又给弄斜了。
经过石桥,玉板小路曲曲折折。白天的鸳鸯楼风景竟不比晚上逊色,只不过给人的味道不同。晚上珠玉彩光,灯火凄迷,一股烟花风流;而现在春色浓浓,让人联想到万物发情了,恋爱的季节来了。
又到三等馆阁,珠粹馆,双珏馆,拂玑馆,琢璎馆……
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小环小苏住的地方,打算以后来找她们玩。
再是二等馆阁,披月馆,潋月馆,摘星馆,飞星馆……
真是一等比一等精贵气派,连路上的风景花草都觉得比我那儿要充满灵韵。
陌上一路解说喋喋不休,还说什么不要乱跑,没经允许那些个地方我都进不去。转过头来见我撅嘴撅到都可以挂油瓶了,就是一掌,大骂:“呸你丫的!走什么神啊,我的话听进去没有?”
我被拍得不知道东南西北,连忙说:“是是是,听到了听到了。”
从这一块穿过来,再继续走,见到鸳鸯楼。我已经来过了,陌上也就没有停,带我从另一条路走过去。
没走多久,就觉玉板小路变宽了,矮矮几株桃树种在路边,稀稀又簇簇,一直通到一座雕花拢拢丝帐曼曼的雅楼,门前的几级低阶竟不是和其它馆一样玉板铺的,而是呈半透明却又流光溢彩的琉璃,檐上挂的灯笼也是那种水晶的雕灯,跟仙人住的地方似的。其它馆和这一比,跟红绡阁一样统统都成了平民窟。
只是楼内门窗紧闭,又没有匾子上名,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看得太入神,一不小心撞上一堵肉墙。
陌上不知何时停住了,因我撞上她而横了我一眼,好像在没有拿掌拍过来。她用手一指前面说:“这是一等馆阁。”
我‘哦’了一声。想起来了,傅春儿说一等馆只有一处,没有名字。原来就是指这儿。
我道:“你说怪不怪,怎么只有一个一等呢?而且这楼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取名字?你看门和窗都关着,也不见有人出入,不会是闹鬼吧?你说,住在里面的是哪个小倌?漂亮不漂亮?”
我觉得陌上已经很想打我了,吐了句:“呸你丫的死丫头。”边走边不耐烦道:“这是雕月公子住的地方,鸳鸯楼的头牌,却不经常出现。所以见过他的人不多。不过既然是头牌,定是漂亮的。其它的问题,你问花妈妈去!”
我撇撇嘴,在她后面做个鬼脸。
接着又带我去看其他地方,膳房,酒窖,洗衣坊,药坊,还有什么戏台,湖心亭小筑,勾角飞檐的花船,以及一栋寻欢作乐用的主楼,叫合欢楼。供公子纨绔们歌舞游戏,挂牌叫价。一般晚上是这里最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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